第4章 ☆、怪癖
錢翩翩瞪大雙眼,“怕?怕什麽?”
錢婧赧然,低着頭小聲道:“我連那人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原來如此。錢翩翩做了個恍然的樣子,便專心吃起粥來,錢婧也不再作聲,由着丫鬟布菜,安靜地吃着。
錢翩翩吃着粥,一雙眼珠子卻骨碌碌地轉,忽然小聲道:“二姐,明天昕姐姐會過來,我們讓她想想辦法。”
方昕是方笙的五姐,一向和錢婧交好。
錢婧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旁邊的丫鬟,小聲嗔怪道:“你這小娃兒,這種事有什麽辦法好想的?”
錢翩翩眨了眨眼睛,“想辦法讓二姐見一見何家二公子啊,昕姐姐可有能耐了,她自己的心上人她想見就見……”
錢婧一聽,慌得扔下玉箸,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壓低了聲音道:“胡說什麽,這話你是在哪兒聽來的?”
錢翩翩掰開二姐的手,撅着嘴道:“我沒胡說,是方笙親口跟我說的。”
錢婧捏了捏她的小臉,“兩個小娃娃懂什麽了,這話以後可不許再說了,被人聽了對她名聲不好。快吃粥,都要涼了。”錢婧方要再拿起玉箸,忽然又想起什麽,左右看了一眼,小心叮囑道:“方才那話千萬別讓大哥知到了,知道不?”
錢翩翩有點不明所以,但見二姐這認真模樣,還是乖乖點頭。
圓月高懸,夜涼如水,大司馬府裏的人都歇下了,只偶爾傳來幾聲更鼓聲。
乳母慈娘替錢翩翩擦洗了身子,将她抱到床上,正要哄她入睡,不料錢翩翩仍記着白天的事情,吵着要娘親不要乳母,慈娘只得悻悻地将李氏請來。
因錢翩翩睡覺常做惡夢,加上年紀小,李氏将她安排在自己屋子旁邊,方便照顧。聽得慈娘來請,剛梳洗完的李氏放下手中蓖子,來到錢翩翩廂房。
“你這丫頭,就沒一刻消停的,怎麽又鬧了?”李氏坐到床上,邊說邊替錢翩翩拉了拉褥子。
錢翩翩笑得眉眼彎彎,蹬開褥子鑽進李氏懷中,小手緊緊圈着李氏的腰,聞着母親身上的皂角香,“沒鬧,翩翩想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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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最受不了女兒這一臉讨好的谄媚樣,每次她惹了禍或有事相求,只要對着自己這樣一笑,李氏心裏便酥成一團,再大的火氣也消了。
“鬼靈精的,又打什麽歪主意?”李氏将錢翩翩的手掰開,重新将她塞進褥子裏。
錢翩翩笑眯眯地将小臉露出褥子,“娘,明兒方笙的五姐過來,二姐想和她一塊兒去天繡閣選緞子,我也要去。”
李氏一聽便皺了皺眉。錢婧喜靜,平日裏極少出門,她和長史府五姑娘方昕交好,平時也多是方昕上門來找她,難得她願意出門,許是為自己的婚事做準備,李氏自是沒意見。但錢翩翩這個女兒就不同了,天生就是個惹禍精,每次出門總是惹事端。
前年上元節,錢翩翩随族中兄長們到東市賞燈,看中了一盞玉兔嬉月的八角宮燈,可那燈已被另一戶人家買了,六歲的小公子提着那燈,玩得正高興,錢翩翩糾纏着人家,非要人家将燈出讓,人家不肯,她掙脫乳母的懷抱,一手扇掉那燈,将那小公子推倒,還将人家的褲子扒了,害得錢昱當街賠不是,又賠了銀子,那戶人家見他們是大司馬府的人,這才不敢留難。
上回錢信出征前,族中婦人們到安國寺上香祈福,衆人專心聽寺中方丈講經時,錢翩翩趁人不注意溜到了後堂,将一名六歲的小沙彌壓倒在地,還将人家的褲子扒了下來。小沙彌不堪受辱,要一頭撞死在佛祖像前以證清白,李氏難堪不已,忍痛捐了一千金香油,這事才被捂住沒傳出去。直到如今,李氏每每想起老方丈當時那痛心疾首的神情,仍心有餘悸。
事後李氏問錢翩翩為何要如此,她竟說只是好奇和尚的屁股和普通人的屁股有何不同,對自己的行徑絲毫不以為恥。
李氏為女兒這彪悍的性子大感頭痛,要是不及時教導,遲早壞了名聲,以後沒正經人家敢求娶。大司馬錢信卻不以為然,還說什麽這才是将門虎女,将來嫁了人也不會被夫家欺負,倒是越發喜歡這女兒。
直到半年前,李氏帶錢翩翩進宮給皇後請安,才發現這所謂的虎女,根本不是性格彪悍,她只是純粹地對男子的屁股感興趣。因為在昭華宮,錢翩翩竟然連五皇子姬恒的褲子也扒了。
李氏終于意識到事态的嚴重,她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女兒會有這樣的怪癖,竟對男子的屁股感興趣,所幸的是,女兒只對與她年齡相仿的男童感興趣,她這才得已用一句“稚子無知”掩蓋過去。
自那後,李氏三申五令,不許錢翩翩再扒任何人的褲子,連哄帶騙,說了許多再有下次,将來她嫁不出去就送去尼姑庵修行,或送去戎狄嫁給飲血茹毛的蠻子之類的話。如非必要,李氏也絕少再帶錢翩翩出門,偶爾一次,也是如臨大敵,圍在錢翩翩身邊的丫鬟嬷嬷,浩浩蕩蕩的少說也有十多人。
眼下聽得錢翩翩說也要跟着錢婧出門,李氏斷然拒絕道:“不行。”
錢翩翩扁着嘴,“二姐都快嫁了,娘也不許二姐置新衣?”
李氏橫了她一眼,“二姐當然可以置新衣,我只說不許你跟着去。”
錢翩翩的嘴扁得更利害了,“娘,娘,我好久好久沒出過門了,我也想去,娘讓我去嘛。”
李氏不為所動,“你若是出門了,我一刻也不得安生,提心吊膽的,你還是乖乖留在府裏,省我挂心。”
錢翩翩心知以錢婧的性子,見了方昕也不會把心思坦言,她打定主意非去不可,不依不饒地央求,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了一番,“不扒褲子,不惹事!”
李氏思前想後,道理說了這麽多遍,也不知道她是真懂了還是裝懂,終日将她困在府中不見識世面也不是個辦法,終于松了口。
“若是再犯,你道如何?”
錢翩翩認真地道:“若有再犯,娘就将我嫁給戎狄蠻子,喝馬奶吃生肉。”
李氏噗哧一笑後,斂笑正色問道:“那你怕不怕?”
錢翩翩用力點頭,“怕!”
“那好,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若再給我惹事,你爹班師回朝時,将再見不到你。”
錢翩翩暗自腹诽,就算你舍得,爹爹也不會放過你,嘴巴上卻乖巧地道:“翩翩謹記。”
李氏見她聽話,又放柔聲音道:“若你明日乖乖的,過幾日我便帶你一道去宮裏給皇後請安,宮裏有許多好吃的,你若不乖,我便不帶你去。”
錢翩翩嘟囔道:“好吃的是有許多,可宮裏規矩也多,這也不能動,那也不許摸,不能亂走動,話也不能多說,我才不要去。”
李氏敲了敲她的腦門,“這些不敬的話在宮裏時可不能說,記住了?五殿下要離宮養病,我們于禮要去告別一番……”
錢翩翩打了個哈欠,睡意漸濃,從褥子裏伸出暖乎乎的小手,握着李氏的手道:“娘,哼曲子,翩翩困了。”
李氏無奈地捏了捏她的小手,側身躺在一旁,一邊輕拍她的背脊,一邊小聲哼着歌謠。
好不容易哄得錢翩翩睡熟,李氏才回到自己廂房,可剛睡下不久,朦朦胧胧間便聽到丫鬟玉蘊怯怯地在帳外喚道:“夫人……夫人,六小姐又被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