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頂上、傳說裏青面獠牙、不是兇獸就是魔徒的那位,正開開心心地摸着一塊山石,山石上有兩個字,他今天剛認識的——
“月栖”。
#學到新知識了真開心#
字刻在他住處再往下走好遠的地方,半隐沒在朦胧雲海之中,宮主赤着腳踩在冰涼的山石上,拿手隔空量了量,兩個大字每個都比他高,一筆一劃蒼勁有力,筆鋒依然有種随時都要飛出去的淩厲感,雖然寫的是栖息的栖,但字跡上可是半點休息的閑适都沒有。
真帥!
“估計是‘我’以前寫的。”宮主對着字比劃了半天,嘆氣,“現在再讓我寫,寫成狗爬字會穿幫的!”
總怕穿幫,系統忍無可忍:【您不會穿幫,沒人敢穿您的幫的。】
嗯,現學現賣的系統中文語法就是爛,但是……什麽叫沒人敢?
“我的推斷是正确的?我是個門派高人。”宮主點了點頭,只是……感覺系統明顯……憤憤不平?難道你這坑系統希望宿主是個外門廚房裏燒火的?
好奇接着問:“系統,來,說出我的故事。”
系統照常沉默中。
所以宮主習慣性地也就不理它了,心念一動,就回到了山崖上,如今這種瞬移一樣來去自如的技能他已經用熟了,從山崖到水閣基本就是想一下,要是到更遠點,就專心用力想一下,但他并不敢挑戰一下去山下——
話還說不利索呢!
修真界的生活非常惬意,沒有點名、查寝和四六級,空氣好景色好,手機成瘾症都不藥而愈了,這些時日除了補習語言,宮主也捎帶着把法術什麽的練了一下,但是自從他一失手把一塊二層樓那麽大的山岩劈成粉末,還砸出一地坑,吓到自己是小事,關鍵是吓得鳥崽子拉了他一肩膀鳥屎,從那以後宮主就不再随随便便實驗他的法術了。
先文後武吧,鳥屎很難洗的。
……
月栖峰,八百裏雲澤川非常普通的一座孤峰,雲夢天宮自開派以來,地盤擴張了早不知道多少裏地,但最初天宮落成,漫天雲霞飛散,标志性的建築物雲都宮就坐落在雲澤川半空雲海之中,多少年迎來送往,每個新人都踩過通往雲都宮的雲梯,而且超過半數的人失足掉下去過。
上門修為高的道者不太需要睡眠,所以黎明時分空中也并不安靜,只有外門的新人們才縮在房間裏呼呼大睡。
雲梯和月栖峰是兩個方向,符遠知一早起來,穿好衣服準備悄悄走,以免樂痕星絮絮叨叨,他那室友在床上睡得酣暢淋漓,嘴裏還嘟囔着:“遠知啊你被吃得半點不剩真是太慘了……”
符遠知:“……”
帶上門,想想不放心,又開個縫給室友消不掉的腳臭再上一個禁符,以防他的腳太臭被道師從雲都宮扔下去……但轉念一想,這家夥去不去上課還兩說呢。
可惜路過廣場的時候符遠知還是被人發現了,不少玉京少主的黨羽大呼小叫沖他起哄,說他這輩子也別想順利到雲都宮上課,反倒是玉京少主本尊不為所動,站在廣場角落看課表。
執律堂巡視的師長在一邊不懷好意地看着他們,就等着誰先動手,直接抓住扔進應悔峰抄書思過呢。
所以符遠知毫不生氣地和他們親切打招呼,然後自顧自開溜。
通往月栖峰的路漸漸少了人影,天邊偶爾有上門的師兄師姐飛過,也都是貼着邊兒小心翼翼地繞開,所以符遠知原本不信那些血淋淋的謠言,見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心裏打鼓。
……錯覺吧,感覺這邊的樹都格外高大,灌木叢都特別猙獰。
再加上外門的弟子是禁飛的——不是他想每天被人從雲梯上扔下去,而是入門後就被上了禁飛令,有什麽事只能兩條腿跑,哪怕之前就會騰雲飛行了,上了禁飛令,也只能規規矩矩雙腳落地。萬一月栖峰上有什麽要命的玩意,這兩條腿肯定跑不遠。
罷了罷了,安慰一下自己:堂堂仙門,該不會拿弟子“血祭”的……吧。
況且符遠知也不由得好奇,什麽神秘任務需要找他這下門弟子去?雖說肯定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是好事,甲字班那麽多人,不少人基本和內門弟子一個待遇了,輪不到他這個眼看就要掉到癸字班的家夥。
嘆了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想象一張血盆大口,繼續往前走。
月栖峰下很遠開始就有禁制,如今符遠知帶着那枚令牌,沒有什麽特殊感覺,等他想起來月栖峰有結界的時候,早就通過了無形的鎖山大陣。
從風景來看,和想象的有很大區別,月栖峰上鐘靈毓秀,草木青蔥流水潺潺,溪水裏的鯉魚都格外鮮豔,遠非大家以訛傳訛的屍山血海,腳邊偶爾還有呆呆的兔子、松鼠之類,毛茸茸一團地滾過去,看見符遠知也不知道躲,就連草叢裏偶爾鑽出一只大頭鵝,都無一例外胖得像球。
哎……那邊有只麻雀都圓了……
符遠知愣愣地往山上走,越往上走,他越能感覺到鎖山大陣的壓制,體內靈力阻塞,不止飛不起來,他現在似乎喘氣都覺得心口疼,這種鎖山大陣是雲夢天宮的特産了,越是靈力強修為高,受到的壓制就越強,符遠知只在陣法課上聽道師講過,這種陣法雖然厲害,但實戰對決用不上,他們外門初級課程也就不學這個,因為布陣複雜耗時漫長,只能拿來關人。
所以……這月栖峰上關着什麽千年老怪物嗎?吃年輕鮮嫩弟子的那種。
完了,被樂痕星念叨得那些內容影響了,腦子裏再次出現了自己在食道和胃袋裏苦苦掙紮的模樣。
摸了摸胳膊,感覺渾身發涼,角落裏好像還有什麽東西在偷看自己。
符遠知小心翼翼地走着,轉過一道山澗折角,走了大半天,累得扶着山壁直喘氣,已經擡頭就能看見山石上蒼勁有力的月栖二字,但他還沒來得急松口氣,就更加緊張起來——就在月栖二字旁邊,地上是一片散落的山石,最大不過巴掌大,小塊的估計早都被風吹散了。
這裏原本就是光裸的岩石,所以一道道淩亂的劃痕清晰可見,力道大得快要穿山而過一般,看上去既不是獸類抓痕,也不是利器劃痕。
……像……像不穩定的靈力爆炸?
難不成,禁地裏确實有危險的東西!符遠知腳軟,一身本來也就那麽回事的修為,在鎖山大陣裏更是連個火星都憋不出來,只能祈禱了。
符遠知這時候才想起昨天收到的布袋,急忙打開來,裏面卷着一張薄紙,上面寫了一行字:
“讓峰上之人為此靈石注滿靈力。”
峰上之人?
符遠知拿出那塊灰撲撲的靈石,手裏的字條在他看過後就自動化作青煙,符遠知壓下心頭的緊張,感覺喉嚨發緊。
月栖峰禁地……關着人?所以,這一地狼藉也是這位神秘人的傑作?
但是,怎麽從來沒聽說過雲夢天宮關着哪位魔道大能,有名有姓考試必考的那種魔徒,他們的下落有有據可查,而妖族最近和道者們也相安無事,也不太可能是某個妖族大聖……這個山壁上的痕跡,怎麽看都很兇險,肯定不是慈眉善目老爺爺幹的。
心跳大得像樂痕星半夜踹床時的震天巨響。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懼,短短一段山路,符遠知腦補了一萬種可能,每一種可能裏他的下場都很凄慘,新鮮的符遠知自動送上門來,也不知道禁地裏關着的究竟是什麽玩意,會以怎樣的方式殘忍殺害他。
一步一步上山,符遠知覺得自己背後紮滿針,一陣陣冷風,再看路邊那些肥肥的動物,不由得想,是不是山頂的兇獸或魔徒養着的儲備糧?而現在和普通凡人差不多的自己,該怎麽才能讓他乖乖給靈石充能?
感覺渾身都不對,符遠知全身僵硬,一路總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而且這感覺越來越強,都能感受到一道視線聚焦在他脖子上的熱度。
他小心翼翼地回頭,隐約都能聽見自己的脖子在咔咔作響。
然後……然後一路偷看他的人沒忍住,輕輕笑了一聲。
“啊——”符遠知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然後立刻雙手捂住嘴巴,眼珠子瞪得老大。
天啊……
——如果這就是禁地裏的魔物,被吃掉絕對不虧!
符遠知猛地搖了搖頭,把腦子裏一瞬間的奇怪思想甩掉,結果又聽見一聲笑聲。
好像……誰在拿羽毛戳他心窩,符遠知僵在原地,感覺臉部溫度正在穩定上升……只是,面前這人,長得太犯規了吧!還是說魔物都會這種蠱惑人心的小伎倆?
符遠知看見自己背後的樹上多出一個人來,是個青年,約莫要年長自己幾歲,青衣墨發,正像是這蒼翠孤峰,但唇邊笑意未散,就成了暮色下的清風,凜然卻并非凜冽;他斜倚在樹枝上,低頭看着符遠知,眼含笑意,被青絲垂落半掩着,眼底的微光閃動間倒映出符遠知略顯窘迫的模樣,于是符遠知尴尬地扭開視線,一不小心看見了青年随意垂落的白皙足尖,更加手足無措了。
“我……您……啊……”符遠知張了張嘴,然後很想給自己兩巴掌——這怎麽好端端還結巴起來了。
于是鬼使神差,符遠知伸出自己兩只胳膊,傻傻地問:“要吃嗎?”
呸!
“嗯?”青年微微側頭,眼裏全是詫異。
符遠知的臉騰地一下紅得耀眼又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