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他的水閣裏找了一圈,除了一張竹榻、一個小桌和一個書架,宮主只翻出了筆墨、兩件衣服,一支看上去和地球産物區別不大的玉質橫笛,還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只圓滾滾的橘色兔子,并且沒看清的時候差點一腳踩上去。
大橘為重果然不是說着玩的,橘貓胖也就罷了,怎麽橘兔也這麽重,它長寬高都一樣一樣的了!
宮主心血來潮,故意擺出仙風道骨的樣子,點了點兔子的腦門兒,正色道:“吾見你身圓體肥深得我心,故收你為座下第一護法神獸,賜名……大橘!”
系統:【……】
大橘:zzzZZZ~~~
橘兔睡得旁若無人,一戳一個小坑,戳得用力點還哼哼,宮主玩了它一會兒,确定它屁股底下不會壓着鏡子,于是默默走出水閣,準備去湖邊看一眼自己的長相。
湖水裏隐約倒映出模糊的人影,随着水光搖曳,一襲青衣就要融入這蒼翠山間,墨色長發随随便便紮了一下,如果是門派小輩,肯定不敢這麽懶散,而關鍵是臉……
宮主盯着看了半天,才敢确定那真的是自己現在的臉,幸虧穿越大神沒在這一點上不靠譜,該有的顏值并沒有被克扣。
——地球上的詞彙沒法描述仙人有多好看!這這這……這臉、這皮膚,這手感,這五官……
【宿主,您現在的這種情緒,就是所謂的自戀,對嗎?】
“……你還是個勤學好問、活用成語的系統。”宮主幹咳一聲,無言以對。
【謝謝宿主誇獎。】
“你還是做一個沉默的系統,好嗎?”
宮主專心看水面——但是這張臉和他從前可是完全不一樣,眉眼之間沒半點類似,宮主從前也就是正常人的長相,在地球上,三次元的人再好看也不可能長得太誇張,而修真界就自由生長了。水面映出的人眉眼柔和清隽,雖然這麽說好像有自誇的嫌疑,但宮主真是橫豎也沒從自己現在的五官上挑出毛病。
嗯,滿意滿意。
宮主忍不住問了問:“你知道……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會去哪裏嗎,會穿到我的身體裏?”如果讓一位修真界大能去上馬哲毛鄧唯物主義……應該會挂得很慘。
系統一如既往地,一到用它的地方就啞巴,好半天憋出一句回答:【這就是您的身體。】
宮主徹底不再指望這個系統有什麽用了,就當是個解悶的無形跟寵。
想別的也沒什麽用,先學說話,萬一來個什麽人不就穿幫了嗎?
“你這系統什麽都不知道,居然還懂語言。”
【宿主,人話還是需要會說的。】
……怎麽感覺這個坑爹系統在諷刺自己?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宮主就像高三的好學生一樣,沒日沒夜補習語言知識,他并不需要睡覺,是連着學了一天也一點困意都沒有才發現的;一段時間過去,也從未看見過有人來送吃喝——當然,他也不需要吃喝,宮主也放心了些。
“所以,我這樣的門派前輩去收個徒弟,應該可以随便撿好的選吧。”宮主在學習之餘,眺望雲海,還抽空暢想一下未來。
系統:【請問宿主,您為何對收徒這麽有執念?】
“……應該是以前看小說看的。”宮主無奈,拿來本書靠坐在山崖上的老松下,那天讨好過他的松鼠叼着果子爬到他肩膀上,開始和長期盤踞的鳥崽子打架争奪地盤。
羽毛和松鼠毛滿天亂飛,還殃及了宮主鬓角的頭發。
“你們別鬧。”宮主拿手指撥弄了兩下,拎着松鼠放到另一邊肩膀,鳥崽子因此得意洋洋,抖動着毛不全的屁股,踩着宮主的肩膀奶聲奶氣地啾啾亂叫,因此宮主感覺自己……像個鳥架。
“哎,那邊又有人掉下去了。”
那些在雲彩上蹦跶的弟子有事沒事就會掉下去幾個,有自己踩不住的,偶爾有被擠下去的,宮主就在懸崖邊看得樂呵呵:“唉……好像又是上次那個孩子。”
……
掉下去的外門弟子叫符遠知,這半年他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從雲梯上掉下去了。
時間已經過了,雲都宮宮門過時不候,時辰一到,大陣閉鎖,門外沒進去的只能幹瞪眼。飛舟開了過來,接住幾個下餃子的弟子,掌船的執事看了他一眼,哼都沒哼一聲,老熟人了,連他住哪間房都門清,問都不用問直接就把他扔回了宿舍。
還有個別弟子也沒進去雲都宮,此刻被飛舟一并扔下,垂頭喪氣地往回走,雲都宮裏的道師們最愛弟子缺課,那扣分扣得是神采飛揚。也就符遠知輕車熟路,波瀾不驚。
屋裏還有一個人,看見符遠知進門,眼皮都沒擡一下。
“又讓人扔下來了?”室友在床上翻了個身,“也真是的,甲字班那幫人等到考核後八成都能直接被各峰峰主、長老什麽的領走,他們幹嘛天天堵人,尤其你這樣辛字班的,根本對他們沒威脅啊!”
符遠知關上房門,回答:“是壬字班了。”
床上的人一骨碌爬起來,瞪着眼睛:“呦,你又降了?和我一個班了?”
符遠知很是平和地點點頭:“是啊,這個月就缺課十八天,你覺得我不降級還會升嗎?”
“你讓人從雲梯扔下去十八次?”室友樂痕星啧啧稱奇,“我的乖乖,甲字班鐵了心要把你淘汰?”
符遠知沒回答,他反問:“你呢,怎麽又不去?”
“不想去。”樂痕星往後一倒,摔進被子裏,“本來就是我爹逼我來的,我一點也不想來,我的理想是吃喝玩樂混着等死,下一季掉進癸字班,明年就收拾東西走人逍遙自在去啦,修行有什麽好,看你自己就知道,這仙門裏也沒比塵世清淨。”
對于這不求上進的室友,符遠知早都見怪不怪了,不過他笑了一下:“你父親不會讓你掉進癸字班的,我就不好說了。”
樂痕星大叫一聲猛地一捶床:“我操!對啊,老頭為了家族顏面啥事都幹得出來,但是你家就……入門大考的時候你可是這一屆的前三,現在呢,凡塵出身的幾個家夥都排你前頭去了,你要是明年掉進癸字班,那我真他媽見鬼了!我早說雲夢天宮不是以前的雲夢天宮了,八百裏雲澤川彌漫着和玉京一樣的腐臭氣!”
符遠知搖搖頭——癸字班,新生裏最差一檔次的班,按照讀音經常被喊“鬼班”,新人入門分班的時候是沒有癸字班的,第二年才會撿前面班級裏吊車尾的去重組,不過前面班級也有次序,需要按照天幹的順序一等一等往下掉,從甲字掉進癸字也有十個檔次,符遠知大約是雲夢天宮建立以來掉的最快的。
癸字班沒有資格參加天試,也就不能正式入內門修行,将來不是哪來回哪,就是最多做個掃地的,每天吸一吸上門真仙飛過頭頂時留下的尾氣。
“你怎麽就得罪了玉京少主呢?”樂痕星說不清是惋惜還是幸災樂禍,“雖然我也看不慣他。”
他們正說着,房門忽然被打開,一位穿黑衣的內門執事冷冰冰地看着兩個“差生”,目光在他們胸口繡着的名字上掃了一遍,然後丢給符遠知一個小袋子,吩咐:“明天的課你也不用去了,你拿着這個,上月栖峰去辦件事,不白幹給你加分的。”
符遠知愣愣地接過那個袋子,而樂痕星則驚叫:“上哪?上月栖峰?門規裏明寫的禁地?怎麽,玉京少主的勢力這麽大,連你們執律堂都和他沆瀣一氣了?”
執律堂這位面色一寒:“怎麽說話呢?”
“哇,那可是月栖峰啊。”樂痕星懶洋洋地回答,“誰在大典上和我們說,‘月栖峰乃本門禁地,擅闖者恐有性命之憂來着’?不就是你們執律堂的堂主?那上頭指不定被你們關着什麽青面獠牙的兇獸,我這室友就這麽丁點肉,去了就塞進兇獸的牙縫縫了,我先說明,除了符遠知,再沒別人受得了本少爺的腳臭,拒不接受新室友!”
說着還伸出光溜溜的腳丫晃了晃,果然一股沖天臭氣撲面而來,臭味裏細聞還又酸又辣,熏得黑衣修者捏着鼻子直退。
符遠知心覺好笑,但也知道他的室友表面看起來不正經,實際上出身大家族,父母都是雲夢天宮畢業,修為了得,有很多暗地裏的情報渠道,他這麽阻止自己接這個任務,那麽這月栖峰禁地恐怕沒那麽好進。
執律堂的黑衣修士氣憤地一甩袖子:“收起你的小動作,別以為執律堂沒抓現行就不知道,你們這些刺頭經常偷偷往月栖峰跑,還說是什麽‘夜探危峰’。”
這回樂痕星啞口無言,執律堂的人又扔給符遠知一塊玉牌:“這是月栖峰上鎖山大陣的通行令,明天一早就去,口袋裏有張字條寫着你要做的事,現在還用法訣鎖着,明天你到了山上再看,不得告訴旁人。”
說完根本一刻都不在屋裏留,捏着鼻子轉身就跑,執律堂修士走得幹脆,剩下寝室裏兩個面面相觑的下級弟子,半晌後符遠知捏着閉氣符說:“樂兄,收了神通吧,太臭了。”
樂痕星臉色奇差:“媽的,閉氣符怎麽畫,教我,學藝不精啊,我忘了這個腳臭術怎麽撤銷了。”
符遠知:“……”
……
屋裏的腳臭氣實在散不掉,樂痕星只好穿好鞋,給自己腳上來兩個禁字符,灰溜溜地跟着符遠知到外面廣場上去。
下門未過天試選拔的低階弟子幾乎都住這一片建築群內,正中央有一個見方的巨大廣場,左右兩面是一排排弟子房,前方還有一道接雲高的大拱門,正面的建築物是給弟子們自由做功課使用的,所以被命名為“初心宮”。
雲夢天宮每八年收一次新人,進門後仍然年年考核,掉進癸字班爬不上去的話,一年一扔,所以積攢十六年才有一次天試,且天試的時候人數不及這兩屆新生的一半,天試又嚴格,于是久而久之就有了“登天”之說。
而現在這個時辰,會待在初心宮的,基本就是登天無望已經放棄的。
所以符遠知進門的時候還是很惹人注目的,誰都知道他入門時被監考道師贊不絕口,卻進門後幾年接連掉級,頂着光環進來的,現在卻格外的慘。
甚至他們議論都懶得避諱,直接當着面就說:“哎,聽說沒,符遠知要去月栖峰。”
“啊?真的假的,符遠知要被血祭啦!”
“瞎講,我們是仙門,哪來魔徒的血祭儀式?”
前一個說話的弟子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據說月栖峰就關着一堆兇神惡煞的魔道徒呢!”
“你那是謠言,我聽說是上古兇獸!”
“不是不是,是魔徒!”
“乖乖,不管是兇獸還是魔徒,都是吃人的吧!”
……
符遠知:“……”感覺自己頭上寫着倆字:鮮肉。
樂痕星慢吞吞地跟上符遠知的腳步,悄聲說:“我就說是玉京來的那家夥搞的吧,不然他們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你被派了去月栖峰的任務,執律堂的人才剛走而已。”
他所說的“玉京來的”,指的是玉京之主的小兒子,和符遠知他們一屆入門,地位超然,在這仙門之中俨然也有權有勢的樣子,甚至有小家族來的同門巴結他,都稱呼他“小玉京主”,至于符遠知怎麽得罪了那家夥,符遠知自己也不太明白。
可能是氣場不不合……符遠知只能暫時這麽想。
“所以月栖峰上到底有什麽?”樂痕星問。
“我怎麽知道。”符遠知回答,“明天回來我告訴你。”
“哇……你還這麽樂觀。”樂痕星恨鐵不成鋼,“萬一是萬魔窟,你這可就是一去不回啊!”
符遠知随手拍了他的肩膀:“別誇張,那麽多低級弟子偷偷去禁地外圍探險,不也都回來了。”
“是回來了。”樂痕星嘟囔着,“但沒幾個是囫囵回來的。”
“……月栖峰禁地真有那麽可怕?”符遠知擰起眉毛,“我記得去年你還參加過夜探呢。”
“別提,我那是去裝逼的,實際上半路我就溜了,月栖峰的影兒我都沒摸着。聽說那晚上可是血雨腥風,鬼哭狼嚎,當晚夜探的,有兩個乙字班的最慘,腿給齊根斬了,爬着回來第二天早上才被發現,血淋淋拖了一路啊——”樂痕星說着,自己也抖了一下,符遠知見狀無可奈何,又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麽時候你把你信口開河的毛病也改改?”
“……但我沒瞎說,你打聽打聽,雲夢天宮禁地的故事,寫到話本裏都是恐怖題材,這幾千年來,上過月栖峰禁地的哪個有好下場?肯定是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不然為什麽所有人都三緘其口,連玉京那少爺也不知道上頭到底有什麽?”樂痕星說,“萬一你傻呵呵地上去了,什麽兇獸之類的東西正張着血盆大口等你這塊美味肉餅呢!”
作者有話要說: 嗯……說起來,我是第一次嘗試寫長篇修仙題材啦,所以不足之處還請海涵。
我們宮主說了,他吃徒弟不是那個吃法……按道理說,應該不會吃得血淋淋……
符遠知:洗白白擦香香明明去給未來的師父吃。【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