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書名、關鍵詞

第19章 愁風月(6) (1)

“我想回涼州嫁人,”嘉柔羞窘開腔,“離姨母近些,我也好能孝敬二老,兄長,我想跟你們一起走。若是得了空,我還能去探望你和閏情姊姊。這些,是我先前不曾想到的,只想着要聽姨母的話。”

那一夜的記憶忽然風湧般堆到眼前,嘉柔手心陡然出了層冷汗,不可以,誰也不可以知道這件事。等回了涼州,她就孝敬姨母再不嫁人,實在不行,當個比丘尼聽高僧鸠摩羅什講經去。

這邊胡思亂想,手絞着帕子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聽夏侯至卻是短促地笑了聲,松口氣的模樣:

“柔兒,原來你想的是這個。我可以告訴你,你姨丈不會一直守着涼州,早晚入京還朝,你留洛陽,是你姨丈姨母替你計劃得長遠,若是你在涼州嫁人生子,才真正和他們遠了。”他溫和安撫她,想是她年紀小,一時哭笑不得,“等你有了自己的家,日後再做母親,就不再那麽想你姨母了。”

嘉柔的一雙手從披風上慢慢松開,失神站着,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後面再聽夏侯至說什麽只覺神思昏昏。尤其他鄭重的那句“你長大了,要體諒你父親和姨母的苦心”便知自己什麽都不必再說,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既然如此,又何必長大?

落落寡歡重回席間,滿目佳肴,索然無味,嘉柔勉強吃了兩口。等到月落西山,夜涼更重,整個侯府顯得靜默龐大無聲蟄伏,這讓嘉柔總覺得此間像頭上古巨獸,似在等待吞噬着什麽。

再有寒鴉栖枝,風吹得稀疏樹葉嘩啦啦作響,說不出的凄涼,她也起身出來相送夏侯夫婦。腳步一頓,嘉柔不禁回頭,原是桓行簡踩了她的裙角,不知是有意無意,這麽淡然處之從她身畔過去。

她心裏砰砰急跳,可那個人,卻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的一樣。

青石板上牛車聲遠去,成一團漆黑的影,最終消失不見,嘉柔紅着眼,被夏侯妙又攬在身邊柔聲寬撫幾句。

臨到就寝,夏侯妙舉了燈仔細瞧桓行簡臉上那道已經沒早晨那麽紮眼的一道紅痕,起身淨手,方從圓盒裏勾出點藥膏,輕輕給他塗抹上,說:

“秋意蕭索,園子裏枝枝葉葉都幹枯得厲害,我已經讓下人去修剪了。”

他随意扯的謊,此刻嘴角微翹,好一只有脾氣的小獸,該用力氣的時候很沒用,倒是撓他時,格外有勁。桓行簡起身慢條斯理拿巾子擦了擦手,一笑帶過。

窩了幾日,臨近重陽,廊下菊花開的正好,飒飒西風裏,蕊寒香冷,嘉柔獨個兒把下人送來的幾枝茱萸插進布袋,聽一旁崔娘還在唠叨李閏情當日的事,也不說話。

崔娘話說着,把眼睛一觑,總覺得嘉柔哪裏與往日不太一樣,可這烏眉妙目的,不過臉龐越發光潔柔潤,見了自己,照樣撒嬌賣癡。只是,人坐着發呆的時候多了,有時字落了墨,有時繡針串了線,不知這麽個小小的嬌娥在想什麽。

姑娘大了,總是心事多吶,崔娘心裏喟嘆。

Advertisement

等九月九日,夏侯妙過來帶嘉柔阿媛去登高。車馬備好,阿媛趴在母親懷裏快樂地像只小雀兒。嘉柔望着她,又是好一陣出神,她像阿媛那麽大時,也是這樣笑的。

銅駝街鬧市裏,熙熙攘攘,有賣菊花酒的,有賣新采茱萸的,也有賣灑遍木樨的花糕。人人都歡歡喜喜,笑語不斷,恍惚間,仿佛重回涼州,嘉柔亦受感染,下了車,從自己繡着嫩紅妖白的芙蓉荷包裏掏出幾吊小錢,買了兩朵豐腴的玉翎管,分給阿媛一朵,兩人笑嘻嘻各自戴上了。

夏侯妙帶崔娘幫自己去鋪子裏為張氏選布料,留嘉柔阿媛兩個,由人陪着,在街上東走西逛。忽然,腦袋後頭被什麽東西輕輕砸了一下,嘉柔去摸,手陡然被紮,頓了頓再去扯,卻粘在頭發裏怎麽也扯不下來。

“阿媛,請你幫我看看。”嘉柔微微彎腰,聽阿媛“呀”一聲,小心翼翼把那東西取下來給她看:“柔姨,是枚胡蒼子。”

正是這個時令的胡蒼子,青色殆盡,只餘老黃,質地堅硬可不紮手嗎?嘉柔回頭四看,對上雙笑意滿盈的臉,是熟悉的輕薄不羁,見她回首,立刻對身旁一臉嚴肅的蕭弼擠眉弄眼:

“采采卷耳,有鈎有刺,佳人回首,一顧再顧。”

聽他在這不倫不類地狂言诳語,嘉柔認出這兩人,臉上登時紅了,半羞半惱,手臂一揚把胡蒼子使勁丢了回去。衛會頭一偏,輕巧躲過,得意歡快地沖她道:“姜姑娘,剛才不是我扔的,是他!”

說着,推搡着蕭弼就往嘉柔身邊湊,嘉柔躲避不及,身旁婢子忙上來要護着,被衛會沉着臉冷斥:“一邊兒去!”

蕭弼那雙眼睛裏頭,分明火熱,可臉色臭得不行一副嘉柔欠他很多錢的模樣,因為清瘦,人如同一只單薄的大公雞,驕傲不減:

“不是我,我沒那麽無聊,我沒有往人頭上扔東西的習慣,平日裏,除了注書,不過喜歡下棋投壺而已。”

好啰嗦,嘉柔看他那樣子,不知怎的,噗嗤一聲倒樂了,心裏并不記恨他那一回輕視自己,而是幽幽問:

“你怎麽這麽瘦呢?看着像病了。”

這一下,聽得蕭弼一顆少年心覺得極挂不住面子,他素忌諱別人說他體弱,此刻,忍着不發作,只問嘉柔:

“你管我病不病的,你看我注的老子了嗎?”

語氣雖沖了點,但眼睛卻很期盼。嘉柔本想走,擡眸嫣然一笑絲毫不跟他計較:“看了,你真是大才,我從沒有見人那樣注釋老子的話,很新鮮,它陪我不少日子呢。”

說着,臉上的笑意有消散的意思,蕭弼目光閃爍,好似定在她臉上又好似不耐煩總往旁邊亂瞥一通,聽她這麽說,有點固執地追究:

“你覺得何處新鮮?”

“聖人有情呀,大家都覺得聖人沒有喜怒哀樂,怎麽會呢?遇之不能無樂,喪之不能無哀。不僅僅是聖人有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你也是這麽想的,對不對?”

瞧蕭弼,他怎麽總是板着個臉呀,嘉柔心裏發笑人又活潑起來,頭上簪的花欲墜不墜好似停了只白色纖蝶,翩然動人,蕭弼情不自禁伸手,很細心地替她把花又插戴緊了兩分。

這太唐突,嘉柔警覺朝後退一步,自覺話太多了,匆匆道一句“多謝你的書”牽住一直好奇相看的阿媛,轉身走開。

蕭弼那點剛從心裏冒出的歡喜,還沒走到眼睛裏,見嘉柔人要走,情急之下,忍不住求救于衛會。衛會促狹,将從翠雲峰登高采來的一把胡蒼子塞他手裏,說:“砸她!”

于是,不及細想,一把胡蒼子一股腦地全都灑上了嘉柔鬓邊,瞬間挂滿頭。嘉柔晃晃腦袋,剛擡手,阿媛大驚:

“柔姨,你頭發裏全是胡蒼子!”

嘉柔一摸,果然如此,阿媛婢子幾人圍着她手忙腳亂去摘,她頭發亂了,花也掉了,大庭廣衆之下嘉柔氣得幾乎要哭出來,一雙盈盈淚眼,瞪着蕭弼: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哪裏招惹你了……”

蕭弼踟蹰,被問住,可看她亭亭玉立細柳一樣站在那,粉腮綴淚,是如此好風景,心口砰砰直跳,很想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自己。

一張白臉燒得人心也跟着滾燙,蕭弼呼吸微促,手攥成拳,最終也只是急急對衛會說:

“勞煩士季為我買玉翎管。”

衛會故意拖長了調子,哈哈大笑:“呵,輔嗣什麽時候跟我這麽客氣啦?”蕭弼負氣梭過去兩眼,伸手搡他,“你去不去?”

“去,我這就讓人去,你別管我啊,快抱着俏女郎別讓人跑了。”衛會不忘戲笑,這邊吩咐小厮趕緊地去買玉翎管。

“糟了!”一擡頭,看見夏侯妙攜了幾個家仆朝這邊走近,無奈之下,只能硬着頭皮拉蕭弼上前先施禮。崔娘見嘉柔一頭青絲張牙舞爪炸開,挂着胡蒼子,又嫌棄婢女手下不夠細致哪能這麽生拉硬拽的,氣不打一處來,忙先替她拾掇了。

夏侯妙認得衛會,再看蕭弼,大概也猜出來略一點頭,不作他話。因車馬在人群中不好行進,讓人把購置物品放了,帶嘉柔一幹人離開。

身後,剩一個蕭弼把眷眷的目光極不甘地在嘉柔那身海棠紅羅裙上不挪眼,好半天,走上前将那朵玉翎管撿起,吹了又吹,拂掉灰塵方置于袖間。

“夏侯至一走,做主可多半就是這位桓夫人了,輔嗣,別氣餒,我給你想個法子,多半能成。”衛會眯起眼,盡收蕭弼那一番動作,他姿态像極了一只狡猾的貓,爪牙一伸,銳能傷人。

蕭弼看他眼中那毒辣辣的光芒一動,不豫道:“你可別再惹她生氣了。”

“咦,我幾時惹她生氣了?”衛會理直氣壯一踢地上的胡蒼子,忽然戲道,“我看她八成喜歡你,對你笑呢。”

蕭弼臉一紅,癡癡地望着嘉柔消失的方向,想她剛才笑容,當真是甜的,軟的,頰上雙渦恍似剪燈相見。倘她肯嫁我,少年人心中惆悵忽起,嘴裏喃喃的竟是衛會随口調笑的那句“佳人回首,一顧再顧”了。

長街略一拐,盡頭就是糧市,左手邊則是賣醬菜一類,阿媛眼尖,晃了下母親的手臂:“母親,你看,是司馬呢!”

果然,石苞要買葫蘆做的醬,挑挑撿撿,不知在低聲跟人說些什麽。聽得這一聲,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夏侯妙一行人身上,忙見過禮。

阿媛稀奇,催促母親帶她過去看,幾人過來,這家號稱是醯醬千甕說的天花亂墜,唾液橫飛,漢子衣袖挽了半截正給人麻溜地裝壇。旁邊,打下手的也在忙活不已。

右手邊,有人在剝羊皮,手起刀落,骨肉分離,板子上咣咣作響血污順着漆黑的刀柄淌了下去圍觀的百姓呵了聲彩。這正是十丈軟紅最熱鬧最有煙火氣息的地方,石苞怕味兒熏到她們,卻聽阿媛一張小嘴,清清脆脆的問這問那,不好開口,讪着個笑臉作陪。

唯獨嘉柔,仔仔細細瞧了半天并不說話。沒成想,頭頂忽交織出一片亮亮的光幕,原是上頭小樓上不知誰失了手兜頭就灑下了半盆水,說也湊巧,旁人躲閃不及,全淋到石苞一人身上去了。

他目光一寒,并未發作,倒是那兩個包醬菜的漢子眼中殺氣乍洩落在嘉柔眼裏心裏一緊,極快地又變作了笑容,半怒擡頭:

“誰家的小娘子,快下來賠禮!”

啼笑皆非的場面,阿媛是小孩子忍不住格格地笑,夏侯妙輕咳一聲,她便斂了聲,心照不宣地捂嘴偷笑去看嘉柔。

等離了人群,重新上車,阿媛累了昏昏欲睡躺在母親懷裏,車廂靜下來。嘉柔因面對夏侯妙心境總複雜難堪,主動打破沉默,把心中疑惑告訴夏侯妙,算是找個話:“姊姊,那幾個賣醬菜還有那個宰羊的,都是犯人。”

“你怎麽知道的?”夏侯妙錯愕了一下,方才,不過是尋常市集生意人做生意罷了。

嘉柔邊說邊拿帕子輕輕擦着走動出的細汗:“因為,他們手臂上看樣子像受過墨刑,我看到了,以往在涼州時也見過。”

“你看清楚了?”

“嗯,看清楚了,他們幾個都是。”嘉柔點頭,臉上是三分好奇,“天下竟有這麽湊巧的事,難不成他們當日都在一處犯事,又商量好了,再一道出來做買賣?”

夏侯妙微微颔首:“也許,是這些犯人刑期既滿,出來後便如此謀生罷了。”話雖如此,她轉念想的卻是,這未免太過巧合,若說一人是或有可能。

再回想,那幾人看起來确是精壯、利索,似乎石苞同他們也相熟得很。石苞這人,品性本就不是太好,夏侯妙頗為擔憂,只擔心石苞同這樣的人走太近是否會對桓家不利。

兄長臨走前,兩人敘話,夏侯妙委婉暗示兄長去勸說大将軍,莫要太為難太傅,這樣的明升暗降,朝野何人不知?

有些事,并不是她開口就能改變的,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未出閣的夏侯妙,便深谙了這個道理。

山路蜿蜒,來翠雲峰登高的百姓很多,道邊長草衰落,山上松柏卻依舊蒼翠如積,站在半山腰,伊洛山川之勝便可盡收眼底。夏侯妙凝視良久,皆記心間,待回去潑灑丹青。

嘉柔則采了許多不知名野花,各色都有:煙藍、膩紫、墜紅等皆一片冷猖之氣開遍山野,捆紮成束,爬到最高處遠眺四方只覺胸臆頓時開闊,心口那股濁氣也跟着吐露出來。

她面朝西北方向,默默替姨母姨丈祈福,眼睛一眨,竟不知父親此時身在何處,不由悲從中來眼睛蒙上了層霧氣。

洛陽人喜談玄,不像涼州,最昌盛的是儒學和佛學,嘉柔目光泛泛掃着對面山壁,靈光一現,也許日後這石壁也會鑿大佛呢。是菩薩低眉,還是金剛怒目?

一路下山,嘉柔都小心翼翼抱着她心愛的花朵。

車馬一停,府邸如常寂靜,夏侯妙先去拜見張氏,又到後廚問太傅今日用藥等瑣事,一通忙碌下來,才得以更衣用茶。暮色迫近,她知道宮內今日有登高宴,桓行簡必定晚歸,習慣性地來書房檢查一番,看筆墨是否整齊,幾案是否擦拭明亮。

案頭,有他折起來的字,夏侯妙忍不住抽出相看:字體非隸非楷,連而不粘,雄厚大氣背後的淩厲,呼之欲出。她記得,桓行簡當初來自己家中時,和兄長游戲筆墨,字跡分明雅而不媚,很有氣象,今日比往昔,間架筆法越發成熟游刃有餘,可筋肉狠絕。

他的字,幾時變的呢?夏侯妙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這張紙上,只有四個大字--燕然勒功。

夏侯妙捧着這四個字,沉思良久,手底無意一碰打落他案頭疊放的書籍,彎腰撿起時,見卷軸的輿圖也打翻在地。

不過是一張尋常的城防圖,夏侯妙雙眉蹙起,目光若有所思地轉了一轉。再去看“燕然勒功”幾個字,墨色漆黑,如同桓行簡的那雙眼,讓人怎麽也看不透。

重新歸置好,夏侯妙回到寝室本想吩咐婢子轉念作罷,獨自去了畫房,讓人把嘉柔請來。

歲往月來,忽複九月九日,照文皇帝傳下來的規制,宮中設宴。小皇帝把太後請來,端坐其上,太後目光漫漫如水一掃,看到坐中多了一人,正是新任禁軍中壘營中壘将軍的堂弟郭建,會心一笑。餘光浮動:哦,中護軍的坐姿吃相真是文雅至極。

底下文臣武将的不管與誰相和還是不相和,皆言笑宴宴,唯獨城門校尉孫禮一言不發一個人自斟自飲,吃菜嚼肉。

他賦閑幾年,剛得城門校尉不到半年,一臉的不高興不知是甩給誰看。楊宴眼睛一睨,同鄰座大司農高元則先低笑說了兩句,高元則對孫禮毫無興致,很不合時宜地對楊宴說:“管他作甚,天下農事、鹽鐵是我要操心的,而吏部選官擇賢是你要操心的,餘者,泛泛矣。”

莫名其妙被這幹癟老頭子搶白,楊宴後悔跟他說話,高元則自出仕以來為文吏治為武兵治都是一把好手,朝廷上下公認的高才,但為人急介,連重用他的劉融也不太愛搭理他。

果然,高元則撫着山羊胡子居高臨下瞥楊宴幾眼,說:“我看平叔你臉上血色幾無,想必行散過度,非長久之道。”

楊宴很頭疼地答道:“不勞大司農費心,不能長久也好,省的一把年紀多嘴多舌惹人煩,大司農說是不是?”說完,滿臉的興味對着高元則。

這樣的揶揄,高元則自然聽懂了将臉微沉,最終說:“忠言逆耳利于行。”那語氣,很是感慨的樣子,目光一落在楊宴華美的衣飾上滾來滾去,悠悠補道,“天官循夏侯太初改制,車輿服章,需皆從質樸,當以身作則。”

言畢,拍拍自己身上的舊衣,繼續撚他的山羊胡子去了。

人老了就總愛說教,楊宴嘴角一動,敷衍地笑笑,素來把高元則的話全當耳旁風,轉頭遮袖飲酒跟大将軍劉融說了句什麽,劉融皮笑肉不笑的:

“孫禮這個人,說好聽了是剛直,說難聽了就是不識時務,倘不是衆人說情我要給三分顏面,他哪來的城門校尉可做?當初,處心積慮毀我名譽,我已是寬宏大量了。”

孫禮是先帝薨逝前指派給劉融做大将軍長史的,他是良将,早年曾在揚州助都督王淩打下過幾場兇險之戰,沖鋒陷陣,身先士卒。後歸中樞尚書臺,與尚書令桓旻尚書陳泰等皆交好。此刻,就坐在白發蒼蒼的尚書令身旁,問完太傅的近況,冷眼旁觀,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他跟劉融的龃龉,起于兩人性情不投。孫禮是爆炭脾氣,不點也炸,劉融身為首輔是自幼養尊處優的公子哥,私取官物,侵占外戚良田等也不以為意。

諸多不合法度的事情,看在孫禮眼中,總忍不住今日相勸明日相勸,勸來勸去,劉融痛惡極了,索性把他外派去做了冀州牧。

然而,就在此間一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陳年舊事,讓兩人關系再度惡化。冀州清河郡同平原郡為地界争吵不休長達八年,待孫禮上任,時為太尉的桓睦曾親自叮囑過他:

“此處争端已久,希望你能将政令完善,公正分明。”

這件事怎麽會難呢?孫禮一上任便從府衙的倉庫裏翻出先帝為平原王時所作的輿圖,一目了然,地界清晰,這塊地當是平原郡的。

無奈劉融傾向于清河郡,輕飄飄一句“圖不可用,當參異同”打發了他,孫禮頓時氣極,不等朝廷回複上表将劉融罵了個狗血噴頭,當即束帶穿履,辭官卸任。

孫禮剛正不阿,脾性又烈,劉融何曾被人這樣毫不留情的罵過,隔着紙張,也好像看見了孫禮那只糙手險險就要戳着自己的鼻子罵人。震怒之下,命楊宴等人立刻上書彈劾孫禮诽謗重臣,罰他五年內不得做官。

五年就五年,孫禮壓根不在乎官位,就此家中閑坐。直到時人反複求情,小皇帝見輿情壓不過,問了劉融的意思,才勉強封了個城門校尉。

酒酣耳熱之際,大殿上忽送上來一封急奏。小皇帝打開來看,底下一幹人便都先停箸擱盞,屏息凝神等小皇帝皺眉問:

“匈奴王和鮮卑勾結,又犯邊境,該讓誰去呢?”

本朝名将,凋零大半,但坐下就有一良将,衆人只道今日真是湊巧。不約而同想的都是孫禮,桓旻也低聲勸他:

“既在洛中郁郁,何不請纓,征戰沙場報國盡忠去?”

話音剛落,劉融假笑着起身,手一指,殷殷對皇帝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陛下怎麽忘了昔日在芍陂大敗吳将的孫德達呢?”

小皇帝目光一調,旒珠撞地輕響,隔着老遠,看到了尚書令身旁一雙虎目炯炯的孫禮,上下打量一番,暗道此人堪用。

旁邊,楊宴等劉融一落座,那張姣好面容上笑得氣定神閑:“天賜良機,大将軍一舉兩得。”劉融笑而不語,頗為得意地把酒一飲而盡,“等太初熟悉了長安軍務,我便奏請陛下伐蜀。”

孫禮悶着頭地出來領命,人跪在那兒,聽內侍官抑揚頓挫地把口谕一宣,叩頭謝恩。

這再回席,左右莫不道賀,卻也咂摸出別樣的意味來。交頭接耳,議論得好不熱鬧。

直到玉繩低轉,筵席散了,孫禮幾步追上席間也同樣寡言少語的桓行簡:

“子元,我要去探望太傅。”

天色已晚,如此迫不及待,桓行簡波瀾不驚沖他微微一笑:“好,将軍與我同去。”

出了宮門,兩人上車,孫禮比桓行簡年長許多面對着個晚輩,不好發作,憋了一肚子話。甫一下車,忿忿随桓行簡來到桓睦的居所,在門口等了片刻,桓行簡才引他進來。

“太傅,将軍馬上就要新拜并州刺史,為護匈奴中郎将了。”桓行簡立在榻邊,淺笑說,一面命婢子奉茶。

桓睦咳了兩聲,看孫禮只咕嘟着嘴一言不發,坐也不肯坐,茶也推開了,打趣他:“德達,卿得并州,是嫌棄官小了嗎?今當遠別,何不歡也!”

孫禮搖頭嘆息:“太傅,這話未免太小瞧我了!我豈是貪戀官位之人?唯一顆報國之心!”說着冷笑,耿直道,“我本以為太傅是可比伊尹、呂望的人,上報先帝之托,下建不世功勳,如今,太傅倒好,兩腳一伸在這府裏頭做起富貴閑人來了,不管社稷将危,大廈欲傾,這,才是我今日不快的緣由!”

見他恨恨甩袖,不多時,竟兩眼泛淚涕泗橫流,桓睦沉默頃刻,安慰道:“別哭了,你到并州去是要打匈奴鮮卑,這是當務之急,洛陽的事先不要管了,暫且相忍吧。”

孫禮卻繼續道:“太傅久病不出,已經不知道中樞什麽光景了嗎?尚書臺雖有令弟為臺閣之首,可底下一衆尚書,已皆為大将軍親信。自正始二年來,辭官的又豈止我一人?昔日追随文皇帝先帝的賢者,多被排擠,就連太傅,恐怕下一步就要歸老田園了!”

“田園有田園之趣,那德達的意思,想要如何呢?”桓睦一雙沉靜的眼睛看着他,捶了捶腿。

“自然是請太傅太尉等功勳老臣重返中樞,主持公正,匡扶天子呀!大将軍富貴叢中長大,驕縱蠻橫,怎能是托付社稷的人呢?”孫禮激動到一抹胡子上的淚水,殷切不已。

桓睦呵呵笑了兩聲,一擺手:“德達先去并州吧。這樣的話,在我跟前說便說了,莫要在別人跟前快言快語,以免惹禍。”孫禮無奈,起身拱手說些“太傅保重”之辭,由桓行簡親自送了出去。

夜涼下來,徒剩孤燈殘酒,孫禮默默看了看熟悉的府邸,草木凋零,冷風嗚咽,又是一度年華輪轉,于是停頓回身,對桓行簡說:“子元留步吧。”

“将軍此去,也要保重身體。”桓行簡淡笑拱了拱手,走下階來,親自為孫禮牽馬,缰繩一交,見年近五十的人身形依舊矯健敏捷,一踩馬镫,在馬背上對桓行簡又道:

“我明日再去拜別太尉,今日叨擾了!”

說完,呵斥一聲,夾腹揚鞭驅馬馳進了暗夜之中。

孫禮一走,桓睦立刻掀了被子只着襪從榻上下來,對着那八個大字沉吟不語,桓行簡進來,看到的就是父親負手而立的清矍背影。

“人走了?”

“是,将軍說,明日要去拜別太尉。”

桓睦轉過身來,目光一沉,猶似鷹視,銳利非常哪裏還有剛才半分萎靡不振的模樣。

“你都看到了。”

“不錯,大将軍已經得罪了很多人,廟堂之上,有功勳故舊。後宮之中,有皇室外戚。”燈光照在他年輕光潔的臉上,笑容玩味,“能把這麽些人同時得罪光,也非易事。”

桓睦從鼻腔裏漫出悠長的一道沉吟,手輕撫着燭火,問他:“你看,孫禮這些人都是什麽打算呢?”

“他們想的是,讓父親來主持大事重振綱紀,至于其他麽,”桓行簡說着嘴角尚噙有一絲笑意,眼波卻冷卻如冰,“恐怕要超出他們所願了。”

父子之間的心術較量,點到為止,桓睦沖他投去個含笑的眼神:“虞松主持開府的事情,我拟的單子,你讓石苞送去給他做個參考。”

不知幾時,起了層薄霧,桓行簡出來一路眉眼為霧氣所濕,越發顯得秀致如畫。進了書房,目光凝視四下良久,問婢子夫人是否來過,婢子畢恭畢敬答了話。他略一颔首,垂目而視,手指輕輕彈在釉色清透的梅花筆洗上,空中炸開短促玉碎,清脆悅耳。

這個時候,門吱呀一聲,悄悄閃出半條縫,聽有婢子急急在身後喊道:“阿媛,別去打擾郎君呀!”

話說遲了,阿媛已經扭着小身子站在了門口,先見禮,桓行簡微微一笑示意她可以過來。

她手裏拿着幾束野花,鮮色尚存,桓行簡一面抱她入懷一面問:“今天去登高了?”

“嗯,這是我和柔姨一起采的,我想送給父親插瓶。”阿媛兩只眼滴溜溜的轉,一掙身,從桓行簡懷裏下來找到個銅觯一股腦把蓬頭花朵全插進去了。

桓行簡一笑,等阿媛捧着過來,重新取出,拿剪刀修了一修,再左右相看一枝枝插得錯落,雖是野趣,頓時也變得綿麗婀娜,搖曳生姿了。

阿媛咕嘟着嘴,小孩子有一搭沒一搭扯起來:“今天,有人往柔姨頭上砸了好多胡蒼子,還問柔姨看書的事,母親一來,那兩個人就不敢放肆了。”

“可是兩個少年人?”桓行簡臉上微有詫異,旋即笑了,“你柔姨發火了嗎?”

“柔姨都氣哭了,我們給她摘了好半天的胡蒼子。父親不知道,胡蒼子粘在頭發裏很費事的。”

一想到嘉柔那副淚眼盈盈,嬌弱無匹的模樣,桓行簡心猿意馬了一瞬,只覺好笑,忽又聽阿媛說:

“我們還見到了司馬,司馬跟一群犯人買醬菜。”她在母親懷裏睡的迷糊,聽是聽到了,颠三倒四的,也不知是母親說的還是嘉柔說的了。

桓行簡笑容慢慢凝結,眉頭一蹙,問她:“司馬怎麽會跟犯人買醬菜?”

“母親說的呀,她說,賣醬菜的是犯人,殺羊的也是犯人,司馬怎麽喜歡跟犯人買東西呀?”阿媛天真地晃了晃腦袋,想伸手夠毛筆。

他沉思片刻,命人進來把阿媛帶走,問清楚夏侯妙在畫室,提了燈,往隔壁園子來了。

任是朝局如何變幻,桓府上下如何,夏侯妙作畫的園子卻清幽異常。月洞門那一叢竹,發的青翠,影影綽綽這麽一遮,仿佛就把什麽都跟這處園子隔開了。

屋裏,燭光溫柔,夏侯妙作畫喜留白,今天卻不同尋常,手底花草爛然駭人恣肆非常。嘉柔在旁邊看着,再對比她以往丹青,心中惑然。

“姊姊,你畫風怎麽變了?”

字會變,畫也會變,就好像她這一生從未縱情笑過,父親臨終前的湯藥味兒始終不散,空氣都是苦的。與病人厮守,那便是她最初的少女生涯。

這一刻,畫得山花遍野似乎也很好。

夏侯妙擡眸一笑:“我看你采花的時候,格外爛漫,柔兒,我有時真羨慕你。”

嘉柔猝不及防地臉紅了,勾着飄帶,含糊說:“我沒什麽好羨慕的。”

“你有也不過是少年人的閑愁,對花空嘆,望月傷懷,”夏侯妙難得打趣她一回,“我也有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聽她聲音愈發低了,宛若愁緒,嘉柔深吸一口氣把她之前的畫作展開,笑指其中一幅說:“姊姊,洛陽的山我看都不夠險峻,所以畫起松柏來,少了些味道。”

“你說說?”夏侯妙并不因她年紀小而輕視了她,反倒認真讨教,嘉柔抿着唇兒一口脆生生的嬌俏軟語,把發辮一抿,指着畫說:

“我也是胡謅的,姊姊你就當是秋風過耳。松柏骨蒼,最适宜生在奇峰峭壁間,襯它風姿。就好比廊下那一盆盆菊花,其實取景不是最好,菊花孤介,當開在茅舍清齋裏,前有溪流,後有梧竹,這樣深幽的景致入畫才顯得好。”

“柔兒,你真是長大了不少,懂得這樣多。”夏侯妙驚喜看她,愛憐地捏了捏她白瑩瑩的臉頰,嘉柔這話,竟奇異地和當日子元點評翠雲峰松柏之語幾無差別。

外面,桓行簡早進來在明間等着,聽到嘉柔說辭,不由莞爾,随手把幾上她兩人的一盤殘局了了。

簾子淙淙作響,他舉步進來,嘉柔冷不防擡頭瞧見了,吓得小臉一白,倉皇間,竟不知往哪裏躲才好。

桓行簡對她視作不見,踱步靠近,入目的山花雖開到極致但顏色依舊晦暗不明,連綿如風雨欲來的海面波濤。

“姊姊,我先去了。”嘉柔提着一顆心,細細開口,夏侯妙卻笑着對桓行簡說,“你來的正好,柔兒才是高手,我這裏幾幅畫正需她指點指點。”

嘉柔頓時不自在起來,臉上赧然,推脫說:“不,我沒有什麽高見,胡亂說的。”

見她如此怕羞,桓行簡看在眼裏反而有意一定要留人:“是麽?不妨說來聽聽。”

嘉柔一顆心幾乎要從腔子裏跳出來了,為難搖首:“姊姊,我困了,今日登高實在太乏,改日我再來。”

既是這樣,不好勉強,夏侯妙看看桓行簡,她今日是有話想要問他的。此刻,只溫柔對嘉柔說:“我還剩一點就要完工,讓人送你。”

話音剛落,外頭婢子的聲音響起:“郎君,司馬有事在書房候着了。”

嘉柔一慌,這下倒成和他一道出去?忙不疊搶說:“不用,幾步的路,我拿着燈就好。”

匆匆出來,問婢子要了燈提裙疾步下臺階,猛地崴了腳,痛得她淚花子都迸出來了,怕人聽見,隐忍皺眉,暗暗吸着氣。

這麽一瘸一拐,婢子追上來,她只覺煩亂:“我說不用就不用,你快回去。”婢子看

+A -A

同類推薦

  1.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古代言情 已完結 514.3萬字
  2.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62.0萬字
  3.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03.8萬字
  4.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88.1萬字
  5.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76.9萬字
  6.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06.1萬字
  7.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女奸臣杠上假太監

    她是女扮男裝的“小丞相”,游刃朝堂,臭名遠揚;他是把持朝野的東廠督主,前朝後宮,一言九鼎。“朝堂玩夠了,留下給我暖床?”他抓住她,肆意寵愛,滿朝盛傳東廠死太監喜歡男人,他樂了:“你也算男人?”“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他挑眉,呵呵,這丫頭自己撩火,可別怪他辣手摧花!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30.0萬字
  8.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啓禀陛下:愛妻又跑跑跑路了

    他是手握重兵,權傾天下,令無數女兒家朝思暮想的大晏攝政王容翎。她是生性涼薄,睚眦必報的21世紀天才醫生鳳卿,當她和他相遇一一一“憑你也配嫁給本王,癡心枉想。”“沒事離得本王遠點,”後來,他成了新帝一一“卿卿,從此後,你就是我的皇後了。”“不敢癡心枉想。”“卿卿,我帶你出宮玩,”“沒興趣。”嗯,我的皇後真香!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79.5萬字
  9. 盛唐小炒

    盛唐小炒

    穿越唐朝當廚子會是一件倒黴事嗎?白錦兒回答——絕對是的。什麽,你說自帶系統還能成天下第一,還附贈一個俊俏上進溫柔體貼的竹馬?好吧,那就值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17.5萬字
  10.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傲嬌小萌妃:殿下太腹黑

    “公子,一起洗澡吧!”時年五歲的葉七七拖着墨寒卿進了浴桶中,并且……帶着驚奇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拽了他的小蘿蔔。
    墨寒卿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奈何技不如人,居人籬下,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八年後,他是殺伐決斷、冷酷無情,號稱墨國第一公子的靖安王,世人都說,他極度厭惡女人,且有斷袖之癖,殊不知,他的眼裏心裏滿滿的都只有一個人。

  11.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
  19.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