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人請追認[重生]

第57章 生病

“卓延, 在你心裏，陸家算什麽？我又……算什麽？”

陸荊一直在等卓延與他分享藏在心底的事情，他希望在卓延心裏，自己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而不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對自己愛的人什麽都不了解的局外人。

卓延看着陸荊微紅憤怒的眼睛，心往下沉了沉, 然後自嘲一笑, “對不起, 陸荊, 我不該在霍爺爺壽辰上與李旭起沖突，也不該利用你……”

陸荊放開他的手，目光透露出失望, “卓延，你覺得我是因為這個生氣？”

難道不是麽？卓延臉上呈現出困惑之色。

陸荊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還是沒有明白, 他不禁嘆了一口氣, 放開握着卓延的手, 目光落到前面的窗外, “我先送你去學校吧。”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車子一直開到青木大學門口，卓延打開車門, 頓了頓，似乎想說什麽，可是看到陸荊冰冷着的一張側臉，便将要說出口的話都咽了下去。

要是以前, 陸荊也會下車，并且會将自己一直送到宿舍樓下，可是這一次，他卻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卓延關上車門，心裏一股酸澀翻湧上來，最終在臉上彙聚成一抹苦笑，他輕舒一口氣，邁開步子緩緩向學校裏面走去，便沒看到車內陸荊隐忍克制的目光。

他雙手緊握着方向盤，想要沖下車去抱住卓延，看到卓延這個樣子他也心疼，可是他更生氣卓延直到現在都不願意說出心事。

今天卓延之所以那麽做，明顯就是早就知道李旭是個什麽樣的人，可是這件事情他從來沒有跟自己說過，還有那次做惡夢的事情，卓延也什麽都沒和自己說。他是既生氣又心疼，他想保護卓延不受傷害，但他什麽都不知道，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替他承擔那些事情，他覺得很挫敗，很無力。

卓延沉默着回到宿舍，宿舍裏面沒人，他獨自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陸荊的态度讓他覺得很難受，但同時，他也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情不夠明智，只是在逞一時之快。可是一想到那些血淋淋的案件，一看到李旭那張臉，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他也知道李旭不可能因為這一次而有所收斂，自己今天已經得罪了他，他說不定會報複回來。腦子裏面突然跳出一串號碼，他想起前世幫自己尋找卓翔公司犯罪證據的那個人，便從褲兜裏面掏出手機，嘗試着撥了過去。

不知道這個號碼那個人現在有沒有開始使用。

電話通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接了電話，“喂，誰啊？”

卓延低沉下聲音，“有生意，做不做？”

“你說。”對面的聲音立刻變得正經嚴肅起來。

卓延冷下眉目，“幫我查一個人。”

和對方通完電話後，他就覺得頭有點暈，坐在椅子上有些招架不住，便将手機放到桌子上，攀着床頭梯子上了自己的床鋪，倒頭便睡了過去。

五顏六色的燈光、頗負節奏感的音樂、技術娴熟的調酒師，這一幕幕場景都昭示着這是一所酒吧。

身邊一個男人搭上卓延的肩膀，“卓律師，今晚我請客，想喝什麽盡情點！”

卓延看着調酒師手中舞動着的酒瓶，對調酒師笑了笑，“老樣子。”

很快，調酒師将一杯清透碧色的酒放在他的面前，“卓先生，您的酒。”

“謝謝。”卓延端起來，喝了一口，有點澀。

身邊的男人也點了一杯，慢慢品着，“看來卓律師經常來這裏玩啊。”

卓延放下酒杯，昏暗的燈光下笑得俊美逼人，“偶爾。”

調酒師笑着說道：“這位先生，卓先生的确不常來，不過，這裏不少人都記着他呢，你看看，周圍有多少人都在瞧着他。”

男人哈哈笑了，“說的也是。”

酒喝得差不多了，卓延站起身來，“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調酒師點點頭，“卓先生，晚上回去小心點，聽說近來附近死了好幾個人，好像都是喝了酒的，你路上可要注意安全。”調酒師故意沒說清楚，那些死了的男人都是從極樂酒吧出去的。

身邊的男人驚了驚，“這是怎麽回事？”

調酒師搖搖頭，“誰知道呢？聽說警察還在偵查，那個殺人犯好像還挺聰明的，你們回去要小心點。”

卓延謝過他，和男人一起出了酒吧。

“卓律師，我送你回去吧。”男人目光落在他染上紅暈的俊美臉龐上。

卓延淡下眉目，“我家就在附近，不用了。”一個有老婆有孩子的竟然抱着這樣的心思，真是人渣！

男人見他面色不愉，只好作罷。

卓延一個人慢慢悠悠地抄着近路走着，穿過這條巷子就是他家了，不對，那不是家，充其量不過是個房子罷了，他沒有家。

酒意上湧，他的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邊走邊扶着牆壁。

然而，他從未想過，酒吧調酒師的話竟然會在自己的身上應驗，刺鼻的血腥味從他的身體裏面飄散出來，同時飄散出來的還有他的魂魄。

世上真的會有魂魄麽？他以前不知道，可是現在仿佛知道了。他飄在巷子半空中，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被戳了還幾個窟窿的屍體以及那個髒亂不堪的殺人犯。

殺人犯低着頭，他看不見對方的臉，他只能看見殺人犯站起來，然後慢慢彎下腰，将匕首從他的身體裏面拔/出/來，血液一下子噴濺到兩邊的牆壁上，他沒覺得疼，因為他已經死了。

巷口一個正在拐彎的汽車前燈照了過來，黑暗的巷子頓時仿若白晝，殺人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被他殺死的男人的臉。

卓延自己也看到了，那張臉慘白慘白的，果然已經死透了。

他自己瞧着沒什麽感覺，可他沒想到那個殺人犯看到他的臉之後，站在那裏怔愣了十幾秒，卓延瞧不見他的神情，但奇怪的是，他能感受到從殺人犯身上表露出來的一種絕望，仿佛這世上所有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殺人犯就這麽直挺挺地跪了下來，膝蓋狠狠撞擊到地面，發出沉悶的響聲。卓延看到他全身都在抖，他幹枯瘦弱的手顫抖地想要去蓋住卓延身上的傷口，可是血一直流，流個不停，他想讓它們流回去，可是它們根本不聽他的話。

“卓……卓……”像是被滾燙的水澆過的嘶啞嗓音，斷斷續續地從他的嘴中吐出來，他就跪在那裏，他并沒有發出絕望的吶喊，但背影卻撕心裂肺。

卓延明明是那個被殺的人，可現在看他這樣，竟然覺得他很可憐，難道自己對他來說很重要麽？

緊接着，更令他驚詫的一幕發生了，那個殺人犯竟然用剛才殺了他的匕首猛地一下刺進了他自己的心髒處，不遠處警笛聲嗚嗚地響起，殺人犯砰地一聲倒在了他的屍體旁邊。

殺人犯自殺了。

卓延只覺得眼前的場景越來越小，原來是他的魂魄越飄越高，可是眼前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朦胧，直到一片黑暗。

杜漸從圖書館回到寝室之後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他将書包放到桌子上這才發現卓延的鞋子放在床下，桌子上還有他的手機。

他這麽早就回來了？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杜漸便輕聲喊他：“卓延，卓延，卓延……”一連喊了好幾聲床上的隆起都沒有一點反應，他不禁蹙了蹙眉，平時卓延睡眠挺淺的，不可能叫這麽多聲都不醒的。

難道是在霍家喝酒了？然後喝得不省人事？可要是喝醉了，陸荊也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回宿舍的。

想到這裏，他不禁脫了鞋，站在梯子上，伸手碰了碰那團鼓起來的被子，“卓延，醒醒。”

還是沒反應。

他心裏面産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連忙将卓延的被子掀開，只見卓延面色潮紅，眉頭緊縮，額頭上還滲出不少細密的汗液，杜漸将手放在他的額上，好燙！

杜漸想要伸手将卓延抱下來，可是床離地面有一米多高，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将昏睡過去的卓延抱下來。

掏出手機打給高毅，“趙龍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好，你們兩個立刻回宿舍，卓延發燒了。”

高毅和趙龍火急火燎地趕回來，杜漸就站在卓延床下，“你們兩個上去将卓延擡下來，我在下邊接着。”

高毅和趙龍也不遲疑，迅速地上去，小心地将卓延擡離床鋪，緩緩往下放，杜漸在底下接住卓延，等兩人從床上下來後，又道：“扶住他。”

兩人扶住軟塌塌的卓延，杜漸背過身去，“放我背上，我背他去醫院。”

“我們一起去。”

杜漸背起卓延，一直來到校門口，三人打車去了醫院。

挂號、繳費、看診，一直忙活到了七點，醫生給卓延打上點滴，道：“幸好你們送過來及時，要是再燒下去，腦子都要燒壞了。”

趙龍和高毅連忙謝謝醫生。

杜漸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潮紅、眉目間卻憔悴不已的卓延，心髒處仿佛有一只手在緊緊揪住，不斷傳來一種窒息般的疼痛，就好像他在哪裏見到過這樣的場景，而且，那場景似乎更加令人絕望。

他大概是太擔心了，才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将卓延送回學校的陸荊先是回了一趟霍家，霍筠他們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霍筠想打電話給卓延，可陸荊想到卓延的情緒，便阻止了她，“媽，讓卓延先靜一靜，等他想明白了再打不遲。”

霍筠眼眶微紅，“可他要是想不明白呢？他要是真信了李旭的鬼話呢？”

陸荊這點倒是挺相信卓延的，“他不會信李旭的話的，您放心好了。”

霍令也點點頭，“阿筠，你也別太擔心了，我看那孩子不像個糊塗的。這些事情還是陸荊他們年輕人去溝通比較好，哦，還有，那個李家小子說過的話可是要負責的。”

陸荊點點頭，“外公，媽，李旭那邊我去處理就好。”畢竟只是年輕人之間的争執，霍令他們還沒必要親自出面，陸荊出面已經足夠了。

陸荊驅車去了李家，是李承冀來見的他。

“陸荊，我知道你是為了李旭來的，我已經将他教訓了一頓了。”他領着陸荊去了李旭的房間，李旭整個人已經被李承冀揍得認不出來了，正趴在地上哭爹喊娘。

陸荊見狀也不好再追究，兩人來到李家客廳，陸荊想到了卓延之前因為李旭的反常，斟酌了一下，不禁開口：“李承冀，我知道你手裏面有很多渠道，能查到很多事情，你不妨去查一查李旭，看看他都做過什麽。”

在品性方面，陸荊對李承冀還是比較放心的。他相信即便真的查到了什麽，李承冀也不會私下銷毀的。

李承冀其實在這家裏面待的時間很少，尤其是在部隊待了那麽多年，對自己的侄子侄女并不是很了解，他平時看李旭覺得挺正常的，可是沒想到內裏竟然這麽龌龊！

“我知道了。”他嘆了口氣。

大哥天天忙着公司，不管自己的女兒，二哥天天放浪形骸，對兒子也不管不顧，再這麽下去，他們李家是真的後繼無人了！

陸荊離開李家後和霍令他們打了聲招呼就開車回C城去了。

霍筠晚上回到家的時候，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着，陸啓無奈，“還在想今天的事情？”

“我是擔心小延。”本來失去父母的孩子就沒有安全感，要是被李旭的話一刺激，心裏難受可怎麽辦？

陸啓見她心神不寧的模樣，只好道：“那你就打個電話吧，就問問瑣事，今天的事情暫且不提。”要不然她整晚都會睡不着。

霍筠撥通了卓延的手機，一直到忙音響起都沒人接。她蹙了蹙眉，小延平時晚上沒這麽早睡覺的。

又打了好幾次，就是沒人接，她這才慌了。

“我問一下陸荊，他有沒有把小延送回去。”

沒響幾聲，陸荊就接起了電話，“媽，這麽晚了您還沒休息？”

霍筠也不知為何，心裏頭突然就有些不安，語氣都變了，“陸荊，小延電話一直沒人接，你有沒有他同學的電話？”

剛回到C城的陸荊聞言，腦袋就是“嗡”的一聲，胸口處頓時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他盡量維持着自己的冷靜，“媽，我聯系一下他同學，您先別急，聯系到了我再打給你。”

他先是打了一下卓延寝室的電話，沒人接。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根本就沒有卓延朋友的電話，他這才明白，自己對卓延的關心根本就還不夠，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到最好了，他本來認為卓延不願意告訴他那些事情是因為不信任自己，可是現在想想，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卓延的信任。

陸荊深吸一口氣，抹了把臉，打給李承冀。

“陸荊，我沒那麽快查到的。”李承冀很是無奈。

陸荊克制了下自己的情緒，“不是這件事，卓延電話沒人接，你把杜漸的號碼給我，我問問看。”

李承冀也知道了事情可能不對勁，便道：“我先打給杜漸問問。”然後就挂了電話。

陸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茫然地等着。

過了一會兒，李承冀就打過來了，“我打杜漸的電話他不接，所以我就打了他室友的電話，說是卓延發了高燒，正在醫院躺着，而且好像還高燒不退……”

心髒處有點悶痛，緊接着就是細細麻麻如針紮般的疼意，陸荊呆了一瞬，立刻拿起鑰匙出了門。

晚上的高速公路上車輛不是很多，陸荊自己沒發現，他的眼睛都泛起了紅血絲，一想到李承冀的話，他心裏面又疼又澀，剩下的就是愧疚和自責。

李承冀不過才認識杜漸幾天，就能夠存下他室友的號碼，可是自己呢？想到今天自己的态度，他心裏面就揪疼得厲害，他只是為自己不被信任感到難受，卻忽略了卓延心裏的感受。

在那種情況下，他本該陪在他身邊的，他的卓延一定很害怕、一定很難受，但是他都做了些什麽？把卓延一個人丢在校門口，還說了那些話，連一點安慰都沒有，他早該想到的，卓延問的那個問題其實就是想要尋求理解以及安慰。

“你是不是很失望？”

“我的确很失望。”

現在一想到卓延當時的表情，他就恨不得卓延能夠立刻生龍活虎地沖過來給自己幾記狠拳。

失望的人不該是他，應該是卓延才對。

電話鈴響了，陸荊接起來，嗓音哽咽沙啞：“媽。”

霍筠聽出來他的不對勁，“聯系上了麽？”

陸荊沉默着沒說話。

“陸荊你倒是說話啊！”霍筠都有些急了。

“媽，卓延現在在醫院，高燒不止。”

卓延的情況的确不太好。杜漸他們本以為只是普通的發燒，就連醫生也這樣認為。按理說，打過一段時間點滴後，燒就會漸漸退了，可是到了晚上的時候，溫度還是沒降下去，醫生也覺得事情有些嚴重了，重新給卓延進行診治。

診斷結果沒有任何差錯，真的只是普通的發燒。

“我們也查不出什麽原因了，要不然你們就換個醫院。”醫生嘆了一口氣。

杜漸和兩個室友都有些茫然，沒想到會這麽嚴重。可是都這麽晚了，醫院的醫生差不多都下班了，還怎麽轉院？

這時候，李承冀突然闖進了病房，一眼就看到有些無措的杜漸，開口問道：“怎麽樣了？”

杜漸看着他愣愣地沒說話。

還是趙龍回答了這個問題。

李承冀眉頭一皺，“既然這個醫院查不出來，我們就換個醫院。”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跟對面說了幾句，挂了後就對杜漸說道：“已經聯系好了，現在轉院。”

然後又打了個電話給陸荊，“打算轉院，嗯，對，查不出病因，高燒不退，好。”

經過一陣忙活，昏睡中的卓延又被轉移到了B市最好的醫院，經過一系列檢查，權威醫生也是嘆着氣搖搖頭，“目前只能留下觀察了，看看今晚過後的情況。”

杜漸面色發白地看着毫無意識的卓延，恍惚間又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好像某個時候，自己看着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卓延，心裏面只剩下荒蕪。

李承冀看着杜漸這個模樣，心裏面也不好受，自己喜歡的人因為另一個人這麽傷心，他是既心疼又堵悶。

杜漸看向高毅和趙龍，“你們先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我在這裏就行了。”

“你一個人能行麽？”

李承冀沒好氣地瞪他們一眼，“我不是人麽？”

高毅兩人也覺得自己待在這沒什麽意義，就回了學校。

病房裏只剩下杜漸和李承冀，還有昏迷的卓延。

“你……別太擔心了，卓延會沒事的。”李承冀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麽大度，他知道杜漸對卓延有不一樣的情感，可是見到杜漸這個樣子，他又舍不得，只希望卓延盡快好起來。

杜漸終于正視他，“謝謝你。”

由衷的感謝。

李承冀因為這三個字，心裏面頓時甜滋滋的。

沒過一會兒，霍筠就面帶急色地趕了過來，身後還跟着陸啓。

“霍姨，陸叔，你們來了？”李承冀打了個招呼。

杜漸也站起身來，看向他們。

霍筠點點頭，“承冀，今天謝謝你了，”她又看向一旁沉默的杜漸，“也謝謝這位小同學了。”

李承冀擺擺手，“應該的，也是李旭惹的事情，卓延說不定是被吓着了，我們也該負責的。”

杜漸一直凝固的面色這才微微動了動，卓延發燒的事情還跟其他人有關？

霍筠坐在床邊，心裏頭就是一酸，說了要照顧好小延的，結果竟然在霍家出了事情，她真擔心小延醒來之後會讨厭他們。

“霍姨，您身體不好，要不然先回去休息，等卓延醒了我再通知你？”

陸啓也擔心霍筠的身體，便勸道：“你在這裏也做不了什麽，不如回去養好精神，明天再來陪小延。”

霍筠搖搖頭，神色有些冷，“我等陸荊過來。”

雖說陸荊是她親兒子，但在這件事情上，她不得不罵一罵他，當然，她自己也有很大責任。

一直到了後半夜的時候，霍筠都快撐不住了，陸荊才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眼下還有些青黑。

“怎麽樣了？”他看向病床上的卓延，輕聲問道。

杜漸突地站起身來，來到他面前，一雙細長的眸子緊緊地鎖住陸荊，“我下午五點回到寝室後，發現卓延發起了高燒。我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但是，他今天是你接走的，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還有，李旭是誰？”

他原以為陸荊是個可靠的人，可是看到卓延現在的狀況，他又有些懷疑了。

陸荊張了張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到現在，說什麽都是沒有用的，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卓延不可能被李旭吓到，那麽只有一種可能，是自己的态度刺激到了他，又或者是讓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李承冀見陸荊這樣，只好自己開口解釋，“李旭是我的侄子，今天，呃，對卓延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然後陸荊就送卓延回學校了，後面還發生了什麽，我們就不知道了。”

霍筠看向陸荊。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陸荊現在這個樣子只能說明他是在心虛。

“你是不是跟小延說了什麽？”

陸荊說了什麽？他說他對卓延很失望，他傷了卓延的心。

“我……”

“霍姨，”霍筠的手被另一只手輕輕覆上，“不關陸哥的事。”

“小延，你醒了！”霍筠原本疲憊不堪的面容立刻煥發出神采，“小延，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卓延輕笑着搖搖頭，他沒有哪裏不舒服，他只是想到剛才的那個夢，心裏面不是滋味兒。

他面色有些蒼白，這樣笑起來卻只會令人心酸。

霍筠不禁紅了眼眶，“小延，今天那個李旭的話你可別信，我不是那麽想的，上大學的時候你媽媽确實救過我的命，從那以後我們就成了好朋友。可是自從我去了國外療養後，我們就沒再聯系了，慶芳沒跟你提過我們大概是有她自己的考量，小延，你別怪阿姨……”她說着，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

卓延握住她的手，輕輕搖了搖，“霍姨，我沒信李旭的話，您別哭了。”他也明白為什麽爸媽沒跟他提過陸家了，因為他們家跟陸家不是一個世界的，再加上霍筠一直在國外沒有來往，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着，說出來也就沒有必要了。

“霍姨，現在這麽晚了，你快回去休息，你要是生病了，我會擔心的。”卓延溫言勸道。

陸啓也扶着霍筠的肩膀勸慰：“你看，小延現在醒了，本來身體就不舒服，還得擔心你，所以為了讓小延放心，你就跟我回去休息，別讓小延擔心了。”

霍筠看向卓延擔憂的目光，只好點點頭，“小延，那阿姨明天再來看你，給你燒魚吃。”

“好。”

霍筠站起身來走到陸荊面前，“你就在這守着。”

陸荊點點頭。

卓延醒過來，燒就沒那麽嚴重了，他看向杜漸，“杜漸，你明天還要去上課，先回去吧。”

杜漸搖搖頭，“沒事，我在這陪你。”

李承冀心裏哀嘆一聲，尋了個凳子坐下來，心上人要陪，那他就一起吧。

卓延腦子還有些暈乎，迷迷糊糊便又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醒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門外有人在小聲地講電話，過了一會兒，門被人推開了，陸荊走了進來，看到他醒了，似乎有些不自在，“杜漸他們去買粥了。”

卓延坐起來靠在床頭，笑了笑，“陸哥你公司還有不少事情吧？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吧。”

陸荊搖搖頭，“我已經跟老宋說了，這兩天就在B市。”

卓延微微點頭，然後看向窗外。

兩人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認識的時候。

李承冀拎着四份早餐過來，見到卓延，露出一個笑容，“小延你醒了啊？我陪杜漸給你買了粥，有南瓜粥、八寶粥、小米粥、魚片粥，你要哪種？”

“謝謝李哥，魚片粥吧。”

李承冀将早餐放在一邊，然後拆開一份，遞到卓延手上，“你吃吧。還有啊，這次的事情實在是我們李家對不住你，等會兒我就将那個狗崽子拖來給你賠罪。”

卓延淡淡一笑，“不用了，我不想看到他。杜漸呢？”

“哦，他去廁所了，一會回來。”李承冀看了看一直站着不動的陸荊，“你杵在這幹嘛？去吃飯哪！”

“陸哥，坐下來一起吃吧。”卓延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笑着對陸荊道。

陸荊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客套、疏離，和以前一模一樣。

他忍住從胸腔處泛起來的酸澀，拎起一份早餐，“我去走廊上吃。”

走廊裏，陸荊坐在長椅上，捧着手裏的粥，卻一口都吃不下去。一想到卓延會離開自己，他就揪心地疼，可他現在又沒臉往卓延面前湊。

“你是不是很難過？”

陸荊擡起頭來，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冷漠的杜漸。

“我很早就喜歡他了，在他注意到我之前，不對，不應該說是喜歡，應該說是一種信仰。”杜漸原本冷漠的眉目漸漸染上了一層暖色。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在一起，因為他值得更好的。”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陸荊，“原本，我以為你就是那個更好的，可現在看來……”他沒再說下去了。

陸荊低垂着腦袋，“是我的錯。”

杜漸搖搖頭，“你是對是錯，你自己說了不算。”他不欲再與陸荊多說，便往病房走去。

陸荊猛地站起來，杜漸說得沒錯，他不管對錯都是卓延說了算的，到現在他都沒有試圖去乞求卓延的原諒，只在這裏自怨自艾，他什麽時候這麽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