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賀潺此言一出, 顧淵先是怔愣,而後便覺得心中一暖,有些許感動。
他不曾想賀潺竟如此關心他, 更何況這本是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 何必勞他千裏迢迢跑這麽一趟。
“我想你們過來有諸多不便,聽聞令妹已回了鶴山派, 我擔心尹千面在中途動手,還是我親自來一趟的好。”賀潺說道, “我本希望掌門師兄螚親來此處, 可他畢竟事繁——”
賀潺稍稍皺眉, 似有不悅,顧淵一望他神色,心中猜測這兩人或許是又鬧了什麽別扭, 一面與賀潺揖手道:“多謝賀兄如此考慮周道,我已麻煩了你們許多,本用不着如此的。”
“既是好友,又談何麻煩。”賀潺道, “更何況那尹千面莫名害我至此,我與掌門師兄也都很想找他算一算賬。”
顧淵不由回首去望黎穆,他們不久前方才讨論過這一件事, 兩人均覺得此事不必再去麻煩越青峰,可賀潺畢竟是為了他們着想,既已親自上門,再拒絕他卻又有些不好。
顧淵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他回首看黎穆,黎穆也皺着眉不曾言語。賀潺見他二人神色,不由發笑,他比二人年長許多,這中間的彎繞他自然也十分清楚,他明白顧淵許是覺得自己太過麻煩他們了,便微微一笑,道:“顧兄,你與黎穆到了淩山觀後,我還有一事要請二位幫忙。”
顧淵果真怔然片刻,反問道:“什麽事情?”
賀潺道:“鶴山派與妖修魔修争執一事,掌門師兄仔細調查過……此事之後,或許還有尹千面的影子。”
他提起尹千面三字,黎穆的耳朵一抖,當即微微豎立起來,顯是十分緊張。
他不曾想到這件事後竟也有尹千面的唆使,若真有他,那尹千面的确是陰魂不散了。可仔細想來,魔族之人尊尹千面一句魔君,他們以為實力強勁之人便是領袖,故而大抵都是聽尹千面的話的,這之後有尹千面的挑撥唆使,倒也算是正常。
只是這麽一來,這件事一下便危險了許多,顧淵第一想起的自然是顧雪英,他擔憂顧雪英的安危,不知尹千面會不會對顧雪英下手。
黎穆倒還算鎮定,他出言向賀潺詢問:“可有證據?”
“鶴山派捉着了幾個小喽啰,說是魔君令他們如此做的。”賀潺說道,“魔族之中,被稱作魔君的,除卻尹千面,還有何人?”
黎穆更是不解:“尹千面為何要如此去做?”
他實在想不明白,鶴山派畢竟是個大門派,得罪了對方,他也是得不償失,他為何要如此去做?若不是鶴山派得罪了他,那便是鶴山派中有什麽東西,尹千面一定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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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甚為不解,回首去看賀潺,卻只見賀潺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們可知這鶴山派中,有一處物件,名喚古今石。”
黎穆睜着眼滿是茫然,他對這些名門大派并不了解,只怕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顧淵卻是皺起眉來,點頭道:“我知道。”
傳聞鶴山派中有一寶物,不過孩童拳頭大小,充郁靈氣,能通古今。鶴山派将此物藏得甚嚴,并無外人見過,只有傳言說是手握古今之石,再念法咒,便可回到過去。只不過這種說法傳得神乎其神,相信之人并不多,另有說法說這石頭不過是能通古今,能看到過往之事,只是往事已成過去,是絕不可能改變的。
顧淵想黎穆說尹千面或許是對厲玉山懷了傾慕之心,他先前的所作所為均是為了厲玉山,那現今尹千面如此針對鶴山派,莫不是聽信了傳言,想要拿着這古今之石,回到過去,好将厲玉山救下來?
顧淵不由呆怔,再回首去望賀潺,問道:“那古今石……真的能令人回到過去?”
“不能。”賀潺搖頭嘆道,“那石頭不過是能令人回溯當年罷了,往事已成過去,天下沒有什麽東西能夠逆天道而行。”
顧淵不由皺眉,若尹千面早知道這東西不能回到過去,那他為何想要取這東西?難道是為了每日裏活在幻影之中?亦或是覺得……有一線希望,他便不想放過。
黎穆卻仍是覺得古怪,免不了皺眉詢問:“既然那東西早就在鶴山派中,為何尹千面現今才想着去拿?”
顧淵也道:“這理由未免太過牽強了。”
賀潺與二人解釋,這東西随意便能看到往昔過去,哪怕是一些不該為人所見之事,鶴山派掌門覺得此物是個禍患,便将它藏在十分嚴密之處,無論如何也不許他人将此物翻出來。
藏物之處由山脈靈力所系,外人輕易難以進入,哪怕是尹千面這般修行高深之人,也無法自那陣中劫走古今時。而前些日子,鶴山派山脈震動,那陣法也受此影響,尹千面正是看到了這個機會,這才想方設法地挑撥魔族到了鶴山派下。
可不知那些妖修從何處也得了這消息,當下妖修中的妖王想尋此物已久,據稱他夫人當年因故而逝,若有如此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雙方在鶴山派下相遇,還不曾取得古今石,相互之間倒是起了争執。
鶴山派掌門自然知道他們所為何事,只是不曾将這些告訴門下的普通弟子罷了,所以顧雪英所說的緣由奇怪含糊,令他們都覺得十分古怪。而鶴山派掌門與越青峰所說的便大不相同,他直言懷疑魔族妖族是為古今石而來,請越青峰出手相助。
若鶴山派真是因顧雪英所說的那般緣由,便和妖魔二族大打出手,越青峰怕是連人都不會派去幫忙的,他深知這古今石是個禍害,往事也有許多是不能看得的,若是落在了心懷不軌之人手中,怕是又得引出諸多事端。
聽明前因後果,顧淵回首望了望黎穆,心中已覺得此番應當是要前往淩山觀了,他們正巧要找那尹千面在什麽地方,而今尹千面自己出現了,前後又有其餘人相助,除掉尹千面實在是大有機會。
只是世人所知的“顧淵”早在百餘年前便已身亡,黎穆也因他的狼耳與尾巴無法出現于人前,他們要去做這件事未免就有些太難了,守陣獸滿臉殷切望着他,他想與黎穆商議,黎穆卻輕輕朝他點了點頭,顯是說這一切全憑他做主便是。
于是顧淵想了片刻,權衡再三,開口與賀潺道:“賀兄……我們何時動身?”
他這一句話方才說出口來,一旁的守陣獸聽聞,幾乎開心得發了瘋,搖着尾巴左蹦右跳,驚得賀潺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才好,黎穆憋不住惡狠狠瞪了它一眼,守陣獸立即便安靜了下來,蹿到角落裏去,緊緊捂着自己的尾巴尖,像是生怕又發生了什麽人間慘案。
顧淵尴尬與賀潺說道:“它許久未曾出去,難免會有些激動。”
賀潺回過神來,又問道:“它為什麽捂着自己的尾巴?”
顧淵:“這……說來話長……”
賀潺只好點了點頭,道:“若無其他事情,當然越快動身越好。”
他們沒有行禮要收拾,也沒有其他事情要在此處辦完再走,只是在死陣內住了這麽些時候,難免會有些留念。
他們想着在此處再住一夜,準備妥當之後,明日再一同動身。
賀潺自是點頭應允,這幾間小屋也有客人暫住之處,窗外便是院中的花圃,一片春意盎然,待他明白顧淵與黎穆是要将此處死陣毀了,不由覺得有些可惜,嘆氣道:“可再難找到這麽個好地方了。”
他如此一說,顧淵心中有隐隐覺得有些難受,可他想若不殺了尹千面,只怕他們永遠也不會有安生日子,更何況他早已和黎穆讨論過此事,待殺了尹千面,他們再建一處屋子,有對方在的地方方才是家。
翌日清晨,三人帶着守陣獸離開死陣,顧淵心中仍有不舍,他們走到冰湖之上,守陣獸讓三人先行離開,否則陣法崩塌,它當心墜落的冰塊與紊亂的陣法或許會傷到他們。
于是他們走出陣外,顧淵不免腳步躊躇,黎穆緊握着他的手,強忍着并未回首,顧淵走出幾步,最後一眼回眸,眼見着漫天大雪之中,那冰湖碎裂,無數冰塊向下崩塌,而守陣之獸立于陣中,展着雙翼,仰首悲鳴,神色間卻有幾分凄哀。
顧淵先覺自己或許是看錯了,守陣獸早就想出去走走,為何此時它看起來顯得如此難過?可他又想守陣獸在此處住了那麽多年光景,這是厲玉山留下的住所,它對此處應是更有感情的。
可現今此處死陣也已成了過去,而後……他們大約是再也回不到這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