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巧遇
電梯在五樓停下。
徐歲暖順着緩緩打開的縫隙看去。
恰好碰上午間的用飯高峰期，狹小的電梯裏擠滿了人。大概是她出現得不合時宜，幾道不善的目光落了過來。
徐歲暖默默往後退了一步。拐角入了樓梯，放在包裏的手機發出振動，徐歲暖接起。
“我這邊剛得空，你那邊面試得怎麽樣了？”電話裏傳來陳樂橙的聲音。
“不太順利。”徐歲暖輕嘆一聲。
雖然是讓她回去等通知，不過回想面試官的表情，多半是不怎麽滿意。
不過今天面試的這一家，世界五百強。她的工作經歷雖長，卻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項目。在衆多海外高校求職生中，不被錄用也是正常。
“沒關系，這家沒眼光，我們就換一家好了。”陳樂橙安慰她。
過了兩秒，又問：“你真不打算來我表哥公司？我和我表哥關系很好的，也不算麻煩，我回頭打個招呼就行。”
“還是不了吧，你表哥公司內卷太厲害，零零七的模式。陳醫生，我還想多活幾年。”徐歲暖從大廳走出來。
陳樂橙一噎：“那，你還是再看看其他的吧。”
二月底的風，還是有些涼的。
徐歲暖匆匆把自己的口罩帶上，捏了捏鼻梁：“你呢，那邊沒遇到什麽奇葩病人吧？”
“沒有，就是遇到了幾個渣男和戀愛腦。”陳樂橙說：“你下午還有面試？”
“今天的沒了，後天還有一場。”
陳樂橙掰着手指頭數：“上周五場這周三場，徐小姐，我覺得你經驗差不多刷滿級了。”
徐歲暖挑眉：“這才哪到哪啊，按照游戲機制，我這新手村都沒出。”
陳樂橙聞言也只能嘆息：“怪我，不是富婆，不能讓你躺着賺錢。”
徐歲暖笑：“嗯，你有這個覺悟就好。”
年後，徐歲暖就一直在找工作，面試行程排得滿滿當當。只可惜這期間，本就不景氣，找工作更是難上加難。
過了馬路，對面就是一片商業區，街兩邊都是一些小吃店。
徐歲暖晃眼看了一圈，随即問：“你中午吃的什麽？”
“我啊，今天帶飯了，吃的是紅燒排骨。”陳樂橙說完，大口地咬了一口：“我明天調休，等會下班我去找你。”
“好。”
挂了電話，徐歲暖選了一家煲仔飯。
點了和陳樂橙一樣的紅燒排骨，她便打開一部劇，用鑰匙支撐着手機。
“渡哥，怎麽來這家。我覺得味道一般，還不如隔壁的隆□□腳飯。”
男人略顯憨厚的聲音傳來。
徐歲暖吃飯的動作一頓，默默地把手機外放的聲音調低了些。
确實一般，米飯有些硬，排骨也不怎麽入味。
“人少，不用排隊。”
低沉的嗓音，還帶着幾分沙啞，格外地性感好聽。
在略顯簡陋的店裏蕩開，忽而有一種荒漠生出玫瑰的驚喜感。
徐歲暖不自覺地握緊了筷子，猶豫幾秒，緩緩擡頭。
就這麽直直的，對上了那雙黑眸。
男人身形筆直，穿着一件黑色的中長風衣。額前的頭發微亂，随意地耷拉在了額前。微微飛揚的眉眼垂着，往下便是口罩，遮住了臉。
他手裏還拿着手機，在徐歲暖看過來的那瞬間，眉眼微不可聞地上挑了幾分。
郭百川拍了拍秦渡，“渡哥，我就牛腩飯吧，你要不跟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順着秦渡的目光看過去，驚道：“徐學姐？！”
故人重逢，沒想到是這麽突然的情況下。
徐歲暖再怎麽尴尬，也只能禮貌地笑了笑，把招呼給打上：“好巧。”
“那正好，一起吃吧。”郭百川提出邀請。
徐歲暖遲疑了幾秒：“好……”
落座後，秦渡便坐在徐歲暖的正對面。
口罩拉了下來，露出了那張格外張揚的臉。他微微垂着眉，細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半弧形的剪影。棱廓比幾年前更為硬朗，那股不着調的痞氣減了幾分，卻依舊帶着漫不經心。
神色懶散，下颚線格外好看。
“徐學姐，真的是好久不見了。以前一直說畢業後都留在臨州就得多聚聚，這一忙起來，聯系都顧不上。”郭百川憨憨地笑了笑。
徐歲暖溫笑道：“大家工作都忙，聚不起來很正常。”
郭百川點了點頭，又問：“那徐學姐現在做什麽工作？我之前聽五月說是文字方面，這個是不是經常得加班？”
“還好吧，偶爾會加班，各行各業都這樣。”徐歲暖道，想了想又問：“你呢，還是做IT嗎？”
“對啊，我畢業之後一直跟渡哥混。我們之前去了一個大公司，壓榨可厲害了，沒績效沒加班費，我實習了半年都不給我轉正。去年暑假跟着渡哥跳槽到這邊，待遇翻了一倍，還有各種補貼。”郭百川興奮道。
徐歲暖順着郭百川的話接下去：“那也不錯，找到合适的工作就行。”
“我覺得我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郭百川低頭猛地吃了一口飯，含糊不清地道：“不過，我和渡哥剛過來那會也是忙得腳不沾地，渡哥還換了方向。不過現在都穩定下來了，忙也忙，但是總感覺忙得有所值。而且渡哥現在都是組長了，前些天還有人想挖牆腳呢。”
徐歲暖并不意外。
秦渡本就是以專業第一考入江臨大學的熱門專業，畢業後前途無量，也是意料之中。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
男人微微低着頭，修長勻稱的手握着手機，在刷着短視頻。
察覺到她的目光，秦渡微微擡眸：“想問什麽？”
不等徐歲暖問，秦渡便繼續道：“我目前工作穩定，感情穩定，身體健康。”
言下之意就是他什麽都好，徐歲暖可以不用進行多年不見校友間的寒暄。
徐歲暖靜默了兩秒，移開目光。
她也沒什麽想問的，但是總歸見到了，冷着場總覺得尴尬。
郭百川适時地出來打圓場：“學姐，你別介意。秦渡他這人大學那會脾氣就不好，你也知道的是吧……”
徐歲暖點頭：“嗯。”
“不過學姐你別擔心，我覺得渡哥這幾年脾氣收斂了不少。不像大學那會，明明是追你，卻像是你欠他錢……”
“說得沒完了是吧？”秦渡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眉梢是顯而易見的不悅。
郭百川乖乖閉嘴，安靜地吃了兩口飯又十分委屈地道：“渡哥，我們公司就兩女的，一個前臺一個財務。我已經好久沒和女生面對面說話了。”
秦渡督他：“怎麽，剛才給你點單的老板娘不算女的？”
“那能一樣嗎……”
郭百川的聲音小了下去，安靜地吃着飯。
氣氛一下子又冷了下來。
徐歲暖和郭百川也不算熟，非得要說，也就是關系還算可以的校友。
至于秦渡，他們之間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話，也算是見了鬼了。
煎熬于這樣的氛圍，徐歲暖匆匆忙忙地吃完飯：“我還有事，那就先走了，改天有時間我們再聚。”
郭百川忙道：“那行，學姐路上小心。”
起身，徐歲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秦渡。
秦渡吃得很快，碗裏都沒怎麽動。這裏的飯菜味道一般，米飯還生硬，這位大少爺吃兩口也算是給面子了。
只一眼，徐歲暖便匆匆地收回目光。
店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
郭百川目送着徐歲暖離開，又感慨了一句：“臨州還真小啊，吃個飯都能遇到徐學姐。”
“是嗎？”
秦渡扯了張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嘴巴：“我倒是覺得，挺大的。”
大到徐歲暖畢業至今，三年多的時間，哪怕是兩人都在臨州，也從未見過面。
一頓飯吃得食之無味，那硬邦邦的米飯仿佛還卡在喉嚨裏。
不上不下，難受得很。
徐歲暖有些口渴，走到對面買了一杯奶茶，付款時忽而猛然驚醒。
忘了一件事！
拿了熱奶茶，徐歲暖匆匆折返。
還沒走到店，迎面便是秦渡和郭百川。
剛出店門，秦渡就戴上了口罩。大半張臉被遮住，光憑着那雙丹鳳眼和這身穿搭，也足夠惹人注目。
此刻，男人的眼眉懶懶地耷拉了下來，淡漠地看着徐歲暖：“想起自己沒結賬了？”
徐歲暖略顯尴尬，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說完，她便要往店裏走。
“我幫你結了。”秦渡聲音稍微回暖。
郭百川在旁邊解釋了一句：“服務員以為我們是一起的，就讓渡哥幫你一起結了。”
徐歲暖不假思索地道謝：“謝謝。”
“不用。”秦渡的語調依舊是懶懶洋洋的，不過這次倒是能夠聽得清楚嗓音裏的沙啞。
他劃着手機，不過幾下，便已經把手機遞了過來。
上面是他的微信二維碼。
畢業那年，秦渡就把她的微信删了。三年間，沒有任何聯系。
他們之間也形成了一個默契，誰也不出現在對方的生活裏。
徐歲暖正怔神，秦渡微啞的嗓音傳來：“怎麽，徐學姐這是打算白嫖我……”
徐歲暖微頓。
秦渡緩緩地繼續道：“一頓飯？”
徐歲暖也沒想過占秦渡便宜，哪怕是十幾塊的一頓飯。只不過被秦渡這麽一說，反倒像是她不願給錢一般。
“多少錢？”徐歲暖平靜地問。
秦渡報出了一個數字。
徐歲暖點頭，十分客氣地道：“收款碼出示一下。”
秦渡：“……”
把十八塊錢轉了過去，遠遠地便瞧見公車來了。徐歲暖也得了理由，匆忙道別後，小跑着上了公車。
這個時候不是高峰期，車上的位置不少。徐歲暖找了一個靠後的位置坐下，笨重的公交車才緩緩啓動。
朝着那一片街道看過去，秦渡依舊站在那裏。目光不在她這裏，長身而立。修長的身形被黑色風衣包裹住，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卻不掩他的好看。
輕嘆了一聲，徐歲暖收回目光。
等到公交車離開，郭百川才戳了戳秦渡的手肘：“什麽回事，你們微信都删了？”
“我删的。”秦渡低眉，嘲弄地看着微信上面的轉賬。
真夠狠的。
郭百川一噎，支支吾吾地道：“渡哥，也不用鬧得這麽僵吧。我覺得都幾百年前的事了，也不用再記着是吧。”
秦渡督他：“我和她有什麽事？”
郭百川一臉單純：“就你追她兩年被拒絕那事啊……”
秦渡冷笑：“我覺得你還是閉嘴比較好。”
他當初，年少輕狂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