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明天我去接你
“要阻止的話,只有現在哦。”
從沈家回來的一路上, 寧遠腦子裏都是沈憐君的這句話。
洛聞笙要寧遠不許逃避, 就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 好好看着他, 直到認清楚,他根本不值得寧遠喜歡。
話說得再好聽、再柔軟, 說白了不過兩個字, 拒絕。
寧遠很清楚。
他承認, 洛聞笙給他展示的那些他不曾見過的模樣, 确實沖擊了他的認知。
可寧遠也因此更加清楚地認識到,他有多喜歡洛聞笙——
即便親眼見到了洛聞笙的狠辣,他還是願意相信, 洛聞笙是那個無比溫暖善良的洛聞笙。他願意相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洛聞笙有向那對燒傷的母子伸出援手,有向所有生活遭受重創的受害者伸出援手。
即便沒有, 又怎麽樣呢?投資有風險, 入市需謹慎, 是那群人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 賠到傾家蕩産,關洛聞笙什麽事?
再退一步……
再退一步, 即便像圈子裏盛傳的那樣,洛聞笙打理的,全是洛家見不得光的産業, 他的手上染滿了鮮血和罪惡,又如何?
最轟轟烈烈、蕩氣回腸的愛情,不就是你殺人放火、我毀屍滅跡?
寧遠知道,他喜歡洛聞笙。無論洛聞笙到底是什麽樣子。
若只是為了自己,他當然要阻止這場聯姻。
可是……喜歡一個人,是希望他過得開心、過得好吧。
他喜歡洛聞笙,洛聞笙卻不喜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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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洛聞笙就不會帶自己去看那些。
洛聞笙在用全身力氣拒絕自己。
既然洛聞笙不要他,那還有什麽糾纏下去的必要呢?
“聞笙,我想去學校住宿舍。”寧遠背着收拾好的行囊,來知會洛聞笙。
洛聞笙看看他,問:“為什麽?”
寧遠知道洛聞笙一定會問。他也想了好多理由。
只是最後都沒用。
“因為和你在一起讓我很難過。”他盯着洛聞笙的眼睛說。
不是因為洛聞笙不喜歡他,所有難過。
而是因為,他的喜歡讓洛聞笙難過,所以他才難過。
不過,洛聞笙怕是沒想過寧遠會給他這樣一個回答。
沉默良久,他說:“好,我幫你安排。”
“不用。我就臨時住幾天,在小辛、初臨那兒擠一擠就行了。”寧遠說。
洛聞笙看着寧遠。寧遠站在那兒,毫不閃躲地看回去。
他不知道洛聞笙在看什麽。大概又是在研究他的心思吧。
他也沒什麽別的心思。就想把洛聞笙看個夠,畢竟接下來的十幾天都看不見了。
寧遠跟自己說,要是他能挺過兩星期,那就證明他對洛聞笙的迷戀也就不過如此。
要是他連兩星期都挺不住……
洛聞笙看着突然沖自己笑起來的寧遠,少年的目光很柔軟,可他莫名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執着的獵人。
寧遠當然不是單純地想逃避洛聞笙。
他有自己的計劃。
寧遠很确定自己喜歡洛聞笙。但他也很清楚,一直以來被死死按壓的情緒突然爆發,有些失控。他得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在洛聞笙身邊,在那種奇妙的氛圍中,他冷靜不下來——迸發的情緒被重重包圍、壓縮,最終只會二次爆發。
所以他得離開洛聞笙一段時間。
最重要的是,他還是想成為洛聞笙的助力。
沈憐君說,“廢物”也有只有“廢物”才能做到的事。
可是,洛聞笙不是沈亦君。洛聞笙和他,也不是沈亦君和沈憐君的關系。他會把洛聞笙看做神,就是因為洛聞笙從未向他展示過任何脆弱。
以溫柔支撐強大,是女孩子的天賦技能。
“愚蠢”的男人最适合的,果然還是并肩作戰、馳騁沙場吧。
一天成長為秦文宇不現實。他被躁動的情緒支配,一直以來都過于急功近利了。
路要一步步走,現在的他,也有現在能做的事。
在童辛那邊蹭了三天床後,寧遠又來陸初臨這邊蹭床。
“小遠。”熄了燈後,陸初臨叫寧遠。
“啊?”寧遠應。
“你這樣總是什麽事都先找童辛,然後才來找我,我會很失落的。”陸初臨說。
寧遠知道陸初臨是認真的。尚未學會“從容”的少年們,總是喜歡用嬉笑的語氣來掩飾自己的認真。因為是認真的,所以陸初臨才會選擇在熄燈後,等寧遠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時,再說這番話。
寧遠也沒那麽“從容”,所以他也開玩笑地回:“朕能雨露均沾就不錯了。”
陸初臨在被窩裏踹了寧遠一腳。
“跟你說個別的事。”這回,陸初臨認真起來。
寧遠:“你說。”
陸初臨:“你之前不是不想摻和那些太子爺的事兒?為什麽最近跟高三那個栾博走那麽近?”
栾博,洛家家主洛成弘親信之子。在實驗高中的洛家派系裏,對洛二叔之子洛凡陽奉陰違的角色。
“閑聊而已。”寧遠說。
他發現自己對洛家信息了解得太少了。對洛家的情況都不了解,還談什麽幫上洛聞笙?
可是跟栾博套了幾天近乎,總有一種對方了解的事情還不如自己多的感覺……啧。
陸初臨:“你站了隊的話,我和童辛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寧遠:“……”
陸初臨:“我倒是無所謂啦,本就是奔着這條路來的。可是童辛那家夥,怎麽看也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我可沒興趣去保護一個……嗯,跟我‘争寵’的人。”
“‘争寵’個屁。”寧遠用胳膊肘頂陸初臨。
“跟你的交情太久了。遠親近疏,人類的劣根性,我也就是個普通人。”寧遠說。
“我是‘近’的那個?”陸初臨開心。
“嗯。”寧遠應。
“那你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陸初臨翻身壓上寧遠。
“我沒喜歡誰。”寧遠把他推一邊兒去。
陸初臨糾纏不休。
寧遠氣笑:“你怎麽這麽八婆啊?”
“談戀愛了不告訴好兄弟,還是兄弟嗎?”陸初臨半開玩笑半威脅地問。
“是兄弟就別問。”寧遠說。
陸初臨“切”了一聲,老實躺下睡覺。
過了一會兒,他又鼓搗寧遠,“哎,真不告訴啊?”
“你怎麽這麽煩啊?早知道我就還跟小辛那兒擠着了。”寧遠無奈。
“啧,這不看你每天悶悶不樂的替你着急嘛?告訴哥們兒,哥們兒給你做僚機,嗯?”陸初臨用胳膊肘蹭寧遠。
寧遠躲開,“說了我沒喜歡的人,你僚個大頭鬼的機。那麽閑的話,自己追妹子去。”
“男人當以事業為主!”陸初臨說。
寧遠在黑暗中翻了個大白眼。
“是你家的那個帥叔叔不?”陸初臨突然問。
寧遠渾身一僵。
正打算反問一句“我家帥叔叔怎麽了”裝糊塗,陸初臨已經把問題補完——
“你喜歡的那個人。”
“東西不能亂吃,話也不能亂說。”寧遠很嚴肅,“你也知道,他是我‘叔叔’。”
靜默片刻,陸初臨突然笑起來,“叫‘叔叔’怎麽了嘛。大街上大五歲以上的随便叫‘叔叔’。年輕女孩子不都喜歡‘大叔’?”
“睡覺。”寧遠強行終結話題。
“小遠。”陸初臨又叫他。
“啊?”寧遠沒什麽好氣。
陸初臨:“你喜歡男生?”
“啊?!”寧遠更沒好氣。
“一般來講,”陸初臨默了默,丢給寧遠一顆手榴’彈,“對我剛才那個問題,最先反駁的點,難道不應該是,‘哈?!你說什麽哪!兩個男的!你有毛病啊!’之類的。”
寧遠:“……”
陸初臨:“從頭到尾,你都沒反駁過這個。”
“我沒喜歡誰。閉嘴。睡覺。”寧遠擡起胳膊壓在陸初臨喉嚨上,“你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把你打成豬頭。”
“你讓我再說一句!”陸初臨掙紮。
寧遠松了力氣,“說。”
陸初臨:“如果你談戀愛了,一定讓我比童辛先知道。”
寧遠:“……好。”
反正誰都不會知道。
一星期很快過去。
白天課業纏身,下了晚自習回到宿舍,一群家夥吵吵鬧鬧直到熄燈。思念确實會在黑夜中瘋長,可是陸初臨的聒噪和童辛沉濁的呼吸全部都是幹擾。
寧遠一度很擔心自己夢見了什麽需要打馬賽克的場景,那早上醒來得多尴尬。可夢裏也是什麽都沒有。倒是夢見了幾次自己在即将到來的月考中發揮失常,名次嚴重下滑。
寧遠咬着筆頭,忍不住自我懷疑,難不成他以為的所謂的“喜歡”,只是自己把自己給誤導了?
不管怎麽樣,還有一星期。
可是第九天的晚上,寧遠突然收到洛聞笙的一條信息:“明天我去接你?”
寧遠沒法兒形容自己在看見那條信息蹦出來的一瞬間的心情。
心髒像被什麽狠狠抓了一把,腦子裏有什麽“嗡”地一下炸開了。那些之前幾乎把他逼瘋的感情、這些時日不知消失去了哪裏的感情,突然在一瞬間全部湧現、成倍地洶湧反噬。
有個聲音在瘋狂吶喊:我好想見你。聞笙。
然而,緊接而來的第二條信息,卻似一陣摧枯拉朽的狂風,将寧遠腦中、心中的一切吹了個一幹二淨——
“紫安城那麽遠,我不能讓你自己回去。”
紫安城。
為什麽要突然回紫安城?
因為明天是11月15日。
11月15日是什麽日子?
寧遠父母的忌日。
寧遠當然記得,他假已經請了,車票也買好了。
在収到信息前,他滿腦子都是父母。在收到信息的一瞬間,滿腦子裏的都變成了洛聞笙。
真是,不孝。
寧遠動動手指,回了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