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節
該玩的玩遍時已經是深夜時分。水月鎮的人們已經陸續歇下,只是因未曾顧及,安生和宴秀朝倆人的衣服都濕了。已經是九月的天氣,夜裏極涼,稍不注意就會染上風寒。在這一點上,萬松做好了齊全的準備。他早已準備好幹淨的衣服,就在兩個人興高采烈從外面回來,他首先将宴秀朝的衣服給他,讓他先去換,而手裏給的那套卻遲遲沒有給安生。
神色凝重的打量了她一會兒後他說“安姑娘身上這套衣服好像是我家公子所贈,只是萬某如果沒有忘記的話,這衣服的顏色是鵝黃色的,怎麽會是黑的?而且黑的很奇特?”
聽到這樣的話,面對萬松的懷疑,安生才記起什麽來,她頗有些慌亂的扯了扯貼在皮膚上的衣袖,胡亂撒了個謊“小……小朝送的不合身,這……這是羅生姐姐特地給我定制的,而且我比較喜歡黑色的,于是……于是只是款式一樣而已。”
可或者沒人告訴安生,一個從不會說謊的人她的謊話最容易被戳破。
“安姑娘隐瞞了什麽?”
“沒……沒有啊。”
“這樣啊!那先去換下來吧,擔心着涼。”
萬松把衣服放到她手裏,而她這會兒卻急躁起來了。她抱着衣服臉色蒼白,說是有些不适就先告別離開,讓萬松到時轉告宴秀朝她有時間再來找他。
在萬松眼裏,善和惡一直都很清晰,他知道安生就是一個心思單純的姑娘,比起燕國皇宮裏的那些女眷要更加讓宴秀朝喜歡。可是善惡和來歷是兩碼事,他必須為了宴秀朝的安全負責。而就在宴秀朝向自己坦白塢合的事情第二天,他就因有所懷疑而到處去打聽。
誰曾想,他也去山的那頭走過一遭,只是除了漫無邊際的蘆葦蕩外并沒有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落。
給安生衣服前他給那套衣服放了熏香,外面雨還下不停,月色卻是正好,他挑着燈籠一路尋着香味走去,那香引開的路延續到一處懸崖的山腳就不見了。雖即将就要過秋,野外山縫裏卻依舊有蟲子的鳴叫,叽叽咋咋的合着沒停的雨甚是悅耳。
他恍惚猜測到什麽,急忙趕回去。銀白的月光照在絲絲縷縷的雨點上,萬松只覺心裏一陣惡寒。宴秀朝問他安生去了哪裏,他說“她回家去了,可是公子萬松有一不明白的地方,公子可知如何去塢合?”
萬籁俱寂裏,顯得兩人的眼眸分明清亮。
宴秀朝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有記憶,而就是他這恍恍惚惚的神情更讓萬松心裏隐隐的擔憂無限擴大,萬松其實沒有告訴宴秀朝,又或者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祖上是說書和學道的。就算他并沒有真正目睹過,但記載在自家傳書上的事并不能說是空穴來風。
他看過那本書上面說過世人好戰,會怨念,而一些鬼魅狐妖也因此累積的怨氣修成正果禍害蒼生。早年就有白素貞一說,不免這個世間還有其他的精怪。他把心中憂慮說給宴秀朝聽,然後自知沒有證據宴秀朝就不會相信,于是帶着他同樣尋着那香去找,看看安生究竟去了哪,塢合的又是否真的存在。
萬松下的熏香宴秀朝再熟悉不過,那是燕國的香,燕國人最愛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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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深受打擊,不敢妄自相信安生會騙自己。安生可以只是走到那裏去一下而已,可她為什麽要去那裏呢?
而就在這迷惑不已的時候,他與萬松去了水月鎮的鎮長家。會找這水月鎮的鎮長是因在那之前遇見一酒鬼。酒鬼告訴他鎮長經常經歷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極博學,去找他肯定能知道答案。去時已經是深夜,唐突到訪本就沒有禮數,周遭店鋪攤位都已經關了門不能買些見面禮,他就把随身帶着的玉佩拿出來。萬松瞧見了剛要勸他不可,但看見他的眼神後就不敢妄動,只恭敬的待在一旁。
宴秀朝問出了心裏所有的疑惑。
鎮長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也許你們碰到那種東西了,但我也不知該如何說,那一族的人雖無法生存在我們人群裏,也終将會給我們帶來不幸,但好在他們生性不惡,我也是聽祖輩說過。”
“那是一種叫做陌生燕的妖。其身通體黑色,壽命極長,衣服就等同于他們的羽毛,無論是紅黃藍綠只要到了他們身上皆成黑。幾千年前聽說梁都城裏有一書生就曾陌生燕相愛過,但後來那只燕子死了,也給那書生帶去了不幸使其終身孤寡。”
“事實上若真有陌生燕存在,老夫也想見一見啊。”
之後鎮長并沒有将玉佩收下,宴秀朝只覺這樣的事情太過不可思議,書上的陌生燕原來是真的存在的。
…………
幾個時辰點下的香已經燃到盡頭,夜色已重已經過了三更時。越發狂傲的風不斷挑起屋子裏的蓮子,道素準備的火爐好似火力不足,我只覺得冷。不時用手去挑幾乎随時都要滅掉的蠟燭,見眼前似乎并不怕冷的女子依然沉浸在她自己的悲戚裏,微感唏噓。她已經一口茶不喝的給我講那些事講了不下五個時辰。在下着大雪的冬夜來祝齋的客人她還是頭一個,當然我賺錢一向百無禁忌,夜裏來或白天來都沒有多大關系。她很瘦,一身黑衣一頭黑發,雙眼卻泛着赤紅色的光,加上左側的臉頰有一大片燒傷的跡象,這樣的一個人與鬼魅差不多。青面就因毫無意識看了她一眼而吓暈過去。但我想說我是他的掌櫃的,雖然不比他活得長久,但兩百年前祝家的教養還是作數的,道素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他可以任性不洗澡,可我得保持我的風度。況且她就只是醜了點而已,其他的都還好。我用水月鎮煮魚的方法煮了一壺茶,給她倒了一杯也給我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問她“然後呢?”
“然後……”
羅生去安生送些過冬的棉襖時發現了那些并不是塢合裏的衣服,也聞到那股塢合裏沒有的熏香。聰明如她須臾就知道安生又去見了宴秀朝,而被算計了還不知道。但她更擔心的是那和安生來往人知道了塢合人的秘密。她找了個合适的時機再勸安生。
陌生燕(六)終章
還跟她談起自己曾經愛過一個人的事。
“也許這個世間的男子并不是都這樣,但安生你要知道,他們一旦絕情起來對于動了真情的我們将會是怎樣一種萬劫不複。”
“我曾經愛上的那個人,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後百般嫌棄,也差點毀了我們的家園。”
“安生,我不想勉強你,但你也要知道我們這一族的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不幸的,與我們接觸只會害了那些人。你可以去坦白一切,只是羅生姐姐希望你以後與他相忘于江湖,為了他也為了你。”
這一切的變故實在太快,安生并不知道要怎麽去做。
她當起了鴕鳥,一直躲在塢合裏,一連三天,四天,五天都沒有出去過。她開始不信自己,她沒有很大的把握去相信宴秀朝不會嫌棄她。那些往事和膽怯在心裏煎熬糾纏,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她想起養自己的那對樵夫,那些年月裏她還太小才剛剛學會飛翔,一不小心出了塢合從懸崖上的樹掉了下去。那對樵夫對自己很好,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人卻還是願意去呵護。可那是親情之間,她怕她喜歡的小朝不與樵夫一般不對自己的身份有所厭惡。
直到第七天她忍不住出去,被等在蘆葦蕩中的宴秀朝堵個正着。
一身白衣明豔的男子笑盈盈看她,随手将一整個陶罐遞給她,那裏面裝着一百只的蜻蜓。
“七天後的今天你還是出來了!我沒有賭錯。”
“小朝……我。”
“我知道啊!陌生燕嘛。沒什麽的,我喜歡的是你又不是你的身份。”
“你都知道了?”
“你不敢告訴我,我只好自己去查啊。”
所以她也賭贏了。
這原本就該是個美好的結局才對,連萬松都覺得接下去的日子裏,宴秀朝和安生将要幸福長安一世。他甚至做起了将來私下裏當他兩孩子的幹爹,但命運它從來不與人類開玩笑。什麽樣的人得什麽樣的命,就如他萬松自己從前是道士家的獨苗如今是皇宮裏的太監一樣,一切的唐突變化都是命格裏的劫數。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天夜裏介紹宴秀朝去找鎮長的醉鬼不知從哪裏知道了宴秀朝的身份,也不知從哪裏得知的安生的事情。他不但花盡自己的積蓄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到燕國皇宮,還與燕王派出的兵馬一起請來了道士。
塢合被包圍那天,萬松親眼看着宴秀朝被壓制在馬車上。那天的天氣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