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合歡花六朵
“啾,啾啾啾。”
早上醒來的時候,墨陽在意識朦胧的時候隐隐約約聽到鳥叫,本來還以為是自己錯覺了,結果頭皮一下子發緊,被迫睜開了眼:
一個雪白的團子在自己的臉頰邊蹭着,嫩嫩的喙裏扯着一縷他的黑發,見墨陽醒了,白團子立刻松嘴,豆豆眼眨都不眨地看着燕池,撲棱着小翅膀朝燕池做求食狀:
“啾啾啾!”
而這只可愛的雪白團子的背景,是一只滿腦袋血的紅衣厲鬼趴在床邊,臉色青白,漆黑的雙眼幽怨地盯着墨陽。
紅與白的對比,如果是正常人,見到這一幕,只恐怕早就心髒病發,兩眼一翻就過去了。
然而墨陽是誰?
他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只小鳥是昨天晚上從夜鴉那裏拿過來的,而紅衣厲鬼是燕池。然後,墨陽伸出手,依次戳了戳肥啾和厲鬼:
“知道了,乖。”
肥啾:“啾。”
小鳥豆豆眼亮了幾分,撲棱着小翅膀想要蹭蹭墨陽的手指,一張鳥臉上竟然相當人性化地飄出了紅暈。
紅衣厲鬼:“……”
【肥啾,】
面對石化的紅衣厲鬼,墨陽一邊穿戴,一邊适時解釋,【我養的。】
聽到墨陽的解釋,燕池才堪堪按下顫抖不已的心髒,趁着墨陽下床洗漱,他偷偷将鬼氣凝實,拽着被子一抽,将上面的肥啾掀了個個兒以作報複,然後酸氣直冒:
“這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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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鴉的誠意。】墨陽說,【你不喜歡?】
等到墨陽回頭的時候,看見床上暈頭轉向、甚至走路直打飄的肥啾時,瞬間明白是燕池故意作弄了肥啾一番。
不明白為何燕池要跟一只萌萌的小鳥過不去,墨陽頓時有些不開心,不知不覺間連語調都比平常重了不少。
燕池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咬牙看着床上還被他翻了個個兒、後來哭唧唧地找墨陽賣萌的肥啾,咬牙擠出一個笑臉:
【不,我很喜歡。】
媽的,為什麽連一只鳥都可以捷足先登?
肥啾看不見燕池,但并不代表它作為一個動物的直覺沒用,被燕池死死盯着後,它茫然地“啾”了一聲,站在墨陽的肩膀上,為求安慰,把自己炸成個球,死命地蹭:
“啾啾啾啾。”
被蓬起來的羽毛蹭得有些癢癢,墨陽眉眼舒展,唇角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微微勾起了一個角度,他伸出一根如玉的手指,輕輕戳了戳肥啾,語氣溫柔而寵溺:
“別鬧,我在這裏。”
冰雪消融,春風拂面。
燕池看着墨陽的微笑,呆愣住了。
可是,這個笑容不是他的。
忽然有些心酸,還有些委屈。
紅衣厲鬼沒了嚣張的氣勢,坐在床邊,可憐巴巴地看着墨陽和肥啾互動,連上去拆散他們的力氣都沒了。
墨陽注意到了萎靡不振的燕池,将肥啾放入連夜給它做的白色鳥窩後,走到燕池身邊,詢問道:
【怎麽了?】
燕池聽見墨陽的聲音近在咫尺,才擡頭,而這一擡頭,正好撞進墨陽幽冷深邃的黑瞳裏。
和墨陽在一起,似乎連帶着附近的空氣都好像安靜了下來,燕池注視着墨陽眼中依稀映照出來的紅衣蹤影,伸手摸了摸墨陽的臉,說:
“沒事,就想問師尊一件事,那只團子,不會是我的師弟吧?”
墨陽沒理解這句話更深層次的含義,他只是一言難盡地看着燕池半晌,一副“我徒兒怎麽這麽蠢”的無語表情,說到:
【一個非人就已經讓我夠頭疼的了。】
紅衣厲鬼燕池·非人:“……”
你大爺的。
……
早上就因為一只鳥的事情而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墨陽再去練舞場的時候,好地方都被人給占了。
并且,可能是因為他昨天為古月解了圍,衆人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在練舞場轉了一圈無果,墨陽嫌棄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猜忌和惡意的眼神,只好放棄練舞的打算,立刻往回走:
他反正也沒事,休息一天也好。
見墨陽準備離開,飄在一旁的燕池立刻眼睛發亮:
“師尊師尊,你就算不去練舞也要把身體給我透個氣啊,說好的每天可以給我兩個時辰不能因為不練舞而取消了啊!。”
墨陽:“……”
眼見着燕池在撒嬌過程中圍着他越轉越快,到最後都幾乎快成一個紅色的風車,才無奈道:
【好。別轉了,我頭暈。】
下一秒,燕池果然回了自己的身體。
先動動胳膊後動動腿,燕池有一種重獲自由的感覺。
師尊來到雀閣這麽多天,每天只是練舞場和雀樓兩點之間來往,還從未見過雀閣的全貌,他可不想就這樣回去。
那該去哪裏呢?
燕池靈光一閃,他就往鳳琴池走去。
關于鳳琴池,燕池也是無聊之時趁着墨陽不注意出去四處飄,聽其餘男寵提起時記在心裏的,他其實也沒見過鳳琴池究竟是什麽樣子。
據那個男寵說,在豔谷,整個雀閣占地面積其實很大,除了給公子們休息和侍寝所住的真正的雀閣之外,雀閣的東南角是練舞場,西北角則是一片花園,花園名為鳳琴池,裏有一大片人造的湖泊,但可能因為湖泊陰氣過重,很少有人去。
很少有人去?
燕池樂了。
他正要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這麽多天一直被墨陽箍着,他快憋死了,如果去那裏的話,自己想怎麽浪怎麽浪,還不會被人當成瘋子,一舉兩得。
一路上的侍衛見只是燕池一個,也沒怎麽在意,任由燕池一個人面帶着詭異的微笑,兩眼放光地朝着鳳琴池走去。
從練舞場到鳳琴池花了燕池整整一刻鐘的時間,整個花園遠遠看上去就陰森恐怖,站在入口之處,燕池就聞到了裏面湖水傳來的潮濕的氣味,一時興奮,連四處打量都沒打量,就大大咧咧踏入了進去,轉了幾個彎,眼前看見開闊的湖面,立刻原地一蹦跶——
然而腳還沒落地,背部就被一個力道猛擊,燕池什麽都沒做就被身後之人給壓在了地上,然後脖頸上一涼,眼角餘光看見一把匕首:
“你為什麽來這兒?”
燕池看着一旁閃着寒光的匕首,瞳孔驟縮:【嗷嗷嗷嗷——】
【是古月。】墨陽堵着耳朵,淡定回道。
握住這只匕首的手,他認得。
古月好整以暇地坐在燕池身上,感覺到被壓在身下的身體先是全身肌肉緊繃,後沒過多久就放松下來,古月嗤笑一聲,将匕首收起,彎下腰,将臉貼在燕池的臉頰旁,暧昧問道:
“怎麽?你身體裏的另一個人認出我來,有底氣了?”
“你、你說什麽?”
燕池被吓了一大跳,他忍不住辯駁道,“這裏就我一人,我不知道你說什麽。”
“讓他出來見我,我不想跟你這個廢物說話。”
古月有些有些不耐煩,握住匕首的手微微用力,就讓燕池疼得直接嚎了出來:
“古月我跟你有仇嗎?你毀我容?!”
墨陽看不下去了:【……讓我來吧。】
燕池有些不服氣,雖然面上還是裝作驚恐,其實內心裏早就咬牙切齒道:
【今天晚上我就去找他索命。】
等墨陽得到身體控制權後,他語氣冷淡地問到:“有事?”
“你出來了?”
聽到熟悉的語氣,古月直起身,笑眯眯從墨陽身上爬下,在起身的時候順帶一把将墨陽拉起,說:
“還是跟你說話比較放心。那個死娘炮一點都不可靠。”
飄在古月身後的燕池:“……”
聞言,墨陽拍着身上塵土的手一頓,一雙剔透的黑瞳朝古月望去,冰冷凜冽:“很明顯嗎?”
“當然明顯啦,”古月将匕首在手中轉了一個花,藏入靴子中,說,“你和那個娘炮完全是兩個人,就像是一個身體裏有兩個靈魂一樣。”
墨陽了然地一點頭,随後警惕起來:“究竟你想怎樣?”
古月狐貍眼睜開了,露出裏面褐色的瞳孔,倒映着墨陽的身影,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時,看上去一點都不像他平時表現出的風流模樣,他說:
“風琴池對外說是雀樓的花園,可你知道它真正用來幹什麽的嗎?”
谷主的喜怒無常,雀樓裏消失的公子屍體在哪裏?
答,就在鳳琴池下的泥土裏。
死後的美人還能化作來年的花朵,再用來掙得新來美人的芳心,一舉三得。
墨陽瞧着古月指縫間的泥土,說:“看樣子,你還沒找到你要找的人。”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古月贊賞地點點頭,說,“你最好能幫我,不能的話,你就只能也在這做肥料了。”
墨陽:“……”
他目測了一下古月的身高和燕池的身高,發現如果用燕池的身體的話,還真打不過。
墨陽:“你就真的相信我會幫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古月眼中光華流轉:“試一試嘛,反正你知道了我的秘密的時候,就已經是半個死人了。”
“……你找誰?”
古月說,他要找他的弟弟,一直到現在,他已經挖出八個頭骨了,沒一個是他弟弟。
先不說他是怎樣只看白花花的骨架就知道不是他弟弟,光他說這話的時候雲淡風輕,就好像挖骨頭跟個在野地裏挖蘿蔔一樣的模樣,饒是淡定的墨陽也忍不住投去佩服的一瞥:
勇士啊。
本來古月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很大,可墨陽并不關心,他在古月還在念念叨叨自己的弟弟小時候是多麽可愛的時候,墨陽蹲下身,撿起一塊石子,在泥土上畫出一個陣法。
古月見墨陽的動作,一下子閉了嘴,好奇地看着地上的圖形,問:“這是什麽?”
“讓你閉嘴的東西。”墨陽将最後一個符文畫完,擡起頭,對着古月說,“手。”
古月遲疑了一下,還是将手遞了過去。
看着面前青年的手,墨陽沉吟了片刻,說:“是你親生弟弟嗎?”
“是。”
“那就好。把手割破。”
依言照做後,一滴血滴在了陣法中央。
見血液出來,墨陽将手抵在陣法邊緣,嘴中念着晦澀難懂的咒語。
當咒語最後一個音完畢,整個陣法倏忽冒出青煙,那滴落在陣法中央的血液,從土壤中顫顫巍巍地脫離了出來,在古月驚愕的眼神中,浮到了空中。
“去。”
在墨陽的命令一出,那滴在空中滴溜溜轉動的血珠顫動了一下,之後如離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在半空中滑過一道血色的痕跡,打在了鳳琴池最東邊的一顆榕樹樹幹上。
墨陽看着那棵榕樹,說:“你弟弟在那棵樹下面。”
古月看着這一幕,過了好久,才聲音嘶啞地說出來:
“那個地方……我弟弟他……會不會很冷?”
墨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轉身就朝鳳琴池外面走。
在墨陽即将踏出鳳琴池時,燕池才飄回了墨陽身邊,怨氣濃重了幾分:
“他居然敢罵我~~”
墨陽腳步未停,方向朝着豔谷,他冷靜回道:
【首先,你別翹蘭花指。】
“……”
作者有話要說: 被你們發現了!
對的,墨陽就一毛絨控,準确來說,他只喜歡白色的,有毛的,球,無感黑色和有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