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罪眼在何炀家附近的一家小旅館住了下來。
第二天, 他尋了個合适的機會找上何炀。
聽到罪眼提及游樂場的事情,何炀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當年的事情早就已經過去,我不想再提起。”
何炀神情十分抗拒,推開罪眼就要離開。
罪眼從何炀的态度意識到了什麽, 對着他的背影喊道:“何炀, 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父親的死因?還是說, 你已經知道了,但是卻什麽都不敢說, 什麽都不敢做?”
何炀腳步一頓,轉頭看向罪眼, 他神色中有愧疚有猶豫也有懊惱,半響才道:“你既然想知道, 行,我可以全都告訴你。我倒是想看看, 你又能做什麽。”
何炀将罪眼帶回家,罪眼脫了鞋跟着他走了進去。
這是一戶不太大的房子, 雖然面積小,卻布置得很溫馨。客廳裏散落着一些玩具和兒童話本,看得出都是為孩子準備的。
罪眼心裏有一點點羨慕, 這種溫馨的家庭氛圍是他很多年沒有感受過的了。
在他父母去世以後, 他跟着爺爺生活。爺爺年紀大了,性格又比較粗暴,雖然把他撫養成人,但是能給他的關懷卻非常有限。
何炀拿了杯水回來, 見罪眼盯着自己兒子的玩具發呆,嘆了口氣道:“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雖然生活平淡,但是很幸福。當年的事情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潘多拉的寶盒,一旦打開就會發生不幸。我不知道時隔這麽多年,你為什麽突然會來找我,但是你想好了嗎?打破現在的平靜,只為了去尋找一個答案?”
聽到他的話,罪眼收回思緒,有些自嘲道:“我現在的生活也未必有多平靜。”
也許每個人的顧慮不一樣,對于何炀來說,現在的生活是他最想要守護的。但是對于罪眼來說,他已經習慣了在黑暗地段游走。他常年替警方尋找線索、逮捕犯人,卻連自己的父母死亡的罪魁禍首都不去調查,他說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何炀說着從客廳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密碼鎖後,裏面是一疊資料,還有一些照片。
“這就是當年游樂場項目的一些資料,我母親保存了十幾年,然後又交給了我。我也好幾年沒有打開看了,”何炀把盒子遞給罪眼,“我留着也沒什麽用,如果對你調查有幫助的話,就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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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是騙子?”
這些資料應該是很珍貴的東西,就這麽簡單地交給自己了?罪眼想,如果是他,不可能這麽信任第一次見面的人。
何炀笑了笑,“這些東西放在這裏,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能交出去也好。”
罪眼瞬間懂了何炀心中的矛盾。當年的事情,恐怕何炀也不是不想追究,只是如果他追究了,很可能會給自己以及家人帶來危險;不追究他又覺得愧對父親。所以,自己的出現,對于何炀來說,正好可以甩下這個包袱。
罪眼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評判何炀的做法,覺得他有些自私,又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他索性什麽都沒有說,低頭翻閱手中的資料。
資料裏有當年項目簽訂的各種合同、設計圖、處罰書等等一系列文件,還有幾十張地震發生後現場的照片。
罪眼翻到其中一張合照,手不由得一頓。
這張照片中,有四個男人,最左邊的就是罪眼的父親。
何炀瞄了一眼照片,指着與罪眼父親搭着肩的男人道:“他叫梁毅,是這個項目的總監理工程師。當年他與承包單位勾結,用質量不過關的材料以次充好,才導致事故發生。”
罪眼調查過當年的事故,自然知道這個羅毅。在事故發生後,他被判了4年有期徒刑。但是,還沒等他服刑期滿,就因病猝死在獄裏。
何炀又指着照片第三個人道:“這是技術負責人章椋,被判了3年有期徒刑。他出獄的當天就被車撞死了。”
“最右邊的是生産經理,在坍塌時,一起被砸死了。”
“除此之外,這幾年我陸陸續續聽說了一些消息,當年那個項目的負責人死的死,病的病,基本沒有下場好的。”
何炀面無表情,冰冷得像是一尊雕塑,他一字一字道:“這是個被詛咒的項目。”
罪眼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了起來。
“所以,你還要繼續調查下去嗎?”他盯着罪眼道。
罪眼頓了半響,用幹澀地聲音道:“要。”
來這裏之前他就已經想好了,他必須要得到一個答案。
何炀楞了一下,“你比我勇敢。”
罪眼摸了摸褲袋裏的平安符,給自己打了個氣,自嘲道:“也許吧。”
只聽何炀繼續道:“當年,與我父親一起競争這個項目的,是杭裕集團。在因為事故停工後的第二年,他們便購買下了這塊地80%以上的股權和債權。不到三年,他們就盤活了整個項目,賺了個盆滿缽滿。”
“你的意思是……”罪眼聞到了一點陰謀的氣息。
“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而已。在整個事件中,杭裕集團是最大的利益獲得者。”何炀神色淡漠道:“商場如戰場,有的人為了利益什麽都可能會去做。”
罪眼把這一點記下,杭裕集團是H市最大的房地産開發商。雖然前幾年因為一些事情導致發展受阻,但也是個龐然大物,輕易撼動不得。
如果真是他們當年因為利益,用了什麽不正常的手段,他可以理解何炀的顧慮了。
既然已經問到了想要的資料和信息,罪眼也不準備再打擾何炀。在和何炀告辭後,便立刻離開。
他要趕回H市核實資料上的內容,以及調查杭裕集團到底和當年的事故有沒有關系。
回到旅館,罪眼收拾一下行李,訂好回H市的車票。就當他拿出錢包檢查時,突然發現夏櫻送給他的平安符竟然黑了一角。
罪眼一愣,他可以确定在去何炀家之前,平安符仍是完好無缺的。但現在,平安符卻明顯已經替他擋了一劫,難道……當年的事情真的是詛咒,連提起都不成?
有些擔心何炀的罪眼,再度返回何炀家,卻正巧遇見何炀急匆匆地開車出了門。他神色十分慌張,臉色也青白發紫,好似重病患者一般。
罪眼下意識地就攔下一輛出租車跟了上去。
只見何炀一路将車開到了一家名叫“壽坊”的壽衣店。
罪眼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是何炀家中突然有人過世?
他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在壽衣店的對面找了一家水店守着。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何炀從壽衣店裏走了出來。他兩手空空,并沒有購買什麽東西。
但讓罪眼覺得詭異的事,何炀原本進去前青白的臉色在短短半個小時內就恢複了紅潤,而且神态中帶着餍足之感,就和他曾經見過的那些“瘾君子”吸食毒|品後狀态的一模一樣。
罪眼心生疑惑,這家壽衣店到底是做什麽的?何炀過去又是做什麽?
察覺到一絲異樣,罪眼在何炀離開後不久,便裝成顧客走進了壽衣店。
這間壽衣店面積不大,一進去看見的就是各種花圈、紙紮的假人,墓碑等等。門口位置挂了一塊牌子寫着各種殡葬用品的收費。
怎麽看都是一間普通的壽衣店。
“有人嗎?”罪眼喊了一聲往裏走了幾步,發現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正在紮紙人。
那老人看上去有七八十歲的高齡,臉上皺紋如同幹涸的溝壑一般,層層疊疊。他專注着手裏的動作,并沒有注意罪眼的到來。
店裏陰森的環境讓罪眼有些不适,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但是為了搞清楚何炀來此的目的,他還是忍了下來,開口詢問老人:“剛才那個人來買了什麽,我想買和他一樣的東西。”
老人動作一頓,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罪眼,搖了搖頭道:“他要的東西你買不起。”
“有多貴?只要你開個價,多少我都買。”罪眼試探地問道。
老人仍然不為所動,只重複道:“你買不起。”
罪眼佯裝生氣地道:“你是不是怕我沒有錢?你放心,不管多少錢,我肯定能買得起!”
老人将手裏紮到一半的紙人放了下來,嘆了口氣,“我這店裏賣的都是給死人的東西,小夥子,你活的好好的,何必蹚這趟渾水。”
罪眼覺得奇怪,“你這屋子裏所有的東西不都是給死人用的嗎?還明碼标價呢,怎麽就買不起了?”
老人露出一個冷笑,”那些東西怎麽可能一樣。你走吧!不要再來。“
對上老人的眼睛,罪眼突然覺得一股徹骨的寒意湧了上來,凍得他渾身發抖。等再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壽衣店門外。
擡頭望了眼寫着“壽坊”兩個字的招牌,罪眼只覺得一陣後怕。那老人的眼睛一片渾濁,根本看不見瞳孔,就像是……死人的眼睛。
罪眼再不敢進去,裹緊身上的衣服,趕緊離開了那裏。
一路上,罪眼仍覺得寒氣像是透入骨縫一般,凍得他牙齒直打顫。哪怕是中午炎熱的陽光,都沒有讓他覺得哪怕暖和了一點。他腦海裏忽然就響起了老人的話:“我店裏賣的都是給死人的東西……”
難道……何炀已經死了?
這個猜測讓罪眼心中更是升起一種極大的恐懼之感,他這回不再猶豫,收拾好行李便去了車站。
一個預感告訴他,他必須趕緊離開這裏,否則就會有生命危險……
在車站出示車票時,罪眼打開錢包,突然發現夏櫻送給他的平安符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堆粉末。他臉色大變,只覺得那股寒意又如影随形般地籠罩在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媽呀,越寫越怕,快來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