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芮筠的屍檢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和之前的結論差不多,牛志強的死亡時間基本可以精确在30日的淩晨1點到2點之間。死因也确實是因為三處砍傷導致的失血過多。他的血液中檢測到有酒精,胃裏還有一些沒有消化的食物,應該是死之前曾經進食過。進食時間離死亡時間大概是不到一個小時。
這些和牛志強之前告訴夏櫻的基本一致。
夏櫻看着屍檢報告感嘆芮筠不愧是法醫科的科長,屍檢技術果然高超。
刑警隊那邊已經根據手機鎖定了被害人的身份就是牛志強。由于牛志強沒有老婆孩子,唯一的父母在H市的鄉下生活,已經很久沒有和他有聯系。所以,警察只能通過走訪找到牛志強生前的幾個朋友打聽消息。
那幾人都道,牛志強因為偷東西時常和人發生争鬥,很多事情他們也不太清楚。只有其中一人說他曾聽牛志強抱怨過,有一個叫鄭力的偷車賊前段時間到牛志強的地盤撈貨,被牛志強狠狠打了一頓。
聯想到作案地點是車庫,偵查員們認為鄭力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當夏櫻得知消息的時候,鄭力已經被刑警隊抓了回來,正在審訊室審問。
這極高的破案效率,讓本來還準備暗中幫忙的夏櫻也是吃了一驚。
夏櫻問芮筠自己可不可以旁觀審訊,芮筠以為夏櫻是對自己上班以來的第一起案件比較重視,沒想太多便同意了。
夏櫻來到審訊室旁的辦公室,和其他幾名刑警一起觀察侯隊審訊鄭力。
隔着玻璃,夏櫻就發現鄭力的狀态有些異常。他像是在極力控制情緒,手指緊緊地摳住桌子的邊緣,身體是不自然的僵直。
“他這是怎麽了?”夏櫻問旁邊的女警淩爽,她是和夏櫻同一批進入刑偵大隊的女警花。
“找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們為了抓他跑了一大圈,結果發現他一直就躲在案發現場不遠的地方。整個人縮在牆角神神叨叨的,一直在說什麽’紅眼睛‘、’娃娃‘、’鬧鬼了‘之類的。這世上哪有鬼啊,就是他做了虧心事自己吓自己吧!”
聽完淩爽的描述,夏櫻蹙了蹙眉。“紅眼睛”、“娃娃”等字眼,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種邪物。但是現場她去看過,除了被害人牛志強因枉死産生的怨氣,并沒有那類東西存在。
只聽淩爽又道:“我們在鄭力旁邊發現了兇器,是一把柴斧,上面有血跡,已經拿去化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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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夏櫻臨來前就聽芮筠說了,“一會兒等化驗完血跡,芮科還要拿着斧子和被害人傷口比對确認。”
“如果斧子上的血跡确實是牛志強的,那鄭力肯定就是兇手沒跑了!”淩爽語氣裏帶着即将破案的興奮,“現在就看侯隊那邊的審訊結果了!”
這時,旁邊的老刑警搖了搖頭道,“沒那麽簡單……明眼人都能看出鄭力現在的精神不太正常,看樣子很可能需要先給他做個精神鑒定。”
“沒錯,”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幾人轉頭看去,原來是芮筠來了。她皺着眉看向玻璃另一旁的鄭力,“他現在的情況很像是遭受強烈心裏應激後出現的短時精神障礙,也就是急性應激障礙。行兇的過程不僅對被害人是傷害,對兇手也是一種強烈刺激。之前也有兇手在殺完人後出現鄭力這種木僵狀解離障礙。”
夏櫻思考了一下,問:“因為受到急性強烈刺激導致的殺人,和殺人後産生的急性反應性精神障礙,應該不同吧?”
而且根據牛志強的說法,當時鄭力之前的狀态一直是很正常的,他是突然襲擊。要麽是鄭力城府太深,要麽……就像她剛才猜測的那樣,他是撞了邪。
芮筠點頭,“确實不同,具體情況要等司法鑒定結果出來。”
夏櫻嘆了口氣,要是能近身檢查一下鄭力身上有沒有被邪物影響的痕跡就好了。
就在這時,審訊室裏的鄭力突然倒在地上,渾身抽搐起來。
随即聽見隔壁侯隊大喊,“芮筠呢?快叫來!還有,趕緊打120!”
衆人立刻沖進了審訊室。
一開門,一股濃重的陰氣便猛地撲了過來。夏櫻吓了一跳,下意識地用真元護住身體。
芮筠上前給鄭力檢查,發現他已經神志不清,四肢冰涼如鐵。再探他脈搏,細弱無力,呼吸也微不可聞。
這是重度休克的表現。
芮筠心裏一沉,轉頭吩咐夏櫻,“快,我們必須馬上進行急救。”
“好。”
夏櫻立刻和芮筠合力将鄭力擺成平卧位,頭部和下肢墊高。然後拿過一個同事的外套蓋在他身上避免體溫流失。
趁着芮筠按壓鄭力穴位,夏櫻右手微擡,暗自掐了個訣。
鄭力身上的陰氣已經濃重到連夏櫻都覺得渾身冰冷的程度,更別提一起進入審訊室的其他人。尤其是呆的時間最長的侯隊,已經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夏櫻怕他身體受影響,也一并将他身上的陰氣吸走。
随着夏櫻凝結的陰珠越來越多,鄭力的狀态也開始慢慢好轉。為了不被別人發現異常,夏櫻揣進右兜的手一直沒敢拿出來,那裏已經積累了一堆灰色的珠子。
等到最後一絲陰氣也被夏櫻凝結成珠,鄭力臉上的紫绀終于退了下去,呼吸也變得平穩了許多。
芮筠力竭地坐在了地上。夏櫻将她扶起,然後上前查看了一下鄭力的狀态,對着其他幾人道:“應該是沒事了。”
在場的所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如果鄭力在警局出了事情,他們很難交代不說,案件也會變得麻煩。
過了一會兒,救護車來了,幾名警察一起擡着鄭力上了車。
經過剛才那一遭,夏櫻也不用确認了,鄭力絕對是被邪物控制了才會殺人。
再将所有細節連在一起,夏櫻很懷疑那個邪物是不是和車庫的主人有關。只是現場已經沒有了那邪物的氣息,要麽是它跑掉了,要麽就是已經被人轉移。而且,目前鄭力已經被警方認定是殺人兇手,如果他真的因此判了刑,那是不是有些太冤了?
夏櫻嘆了口氣,她也清楚世上很多事情都不能簡單地用公不公平來定義。如果不是鄭力和牛志強太過貪心,也不會造成如今的惡果。只是遇到這種事,她難免會心情沉重。
下了班,夏櫻坐了将近一個小時的地鐵回家,等出了地鐵口,外面的天色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她走着走着一擡頭,突然發現前方路口站着一個穿着黑袍的人,那人看不清性別樣貌,只有腰間一塊令牌發着光。
夏櫻仔細辨認,那是一個古字——陰。
是陰差?
只見那陰差對着夏櫻鞠了一躬道:“在下是來送牛志強的魂魄去他該去的地方。”
夏櫻在別的世界也見過各種各樣的地獄使者,但還是第一次在自己的本源世界遇見陰差。她好奇地看了幾眼,然後從兜裏掏出封印着牛志強的怨珠,用真元打散。
只見那陰差反應極快,在牛志強的魂體剛剛出現一瞬間,就将手中的鎖鏈一抛,鎖住他的脖頸。
牛志強的魂魄頓時變得渾渾噩噩,聽話地跟在了陰差身後。
見他們要離開,夏櫻連忙喊道:“陰差大人,我有一事不明,還望解惑。”
那陰差連忙行了一禮道:“您切勿叫我大人,叫我無晏即可。”
陰差都這麽有禮貌的麽……
夏櫻心中微囧,略過稱呼,“據我所知,殺死牛志強的兇手是為邪物所控。”
“地府已下令追查此事。”
“那就好,”夏櫻松了一口氣,想起還在醫院裏的鄭力,又問道:“那被邪物所控之人該如何懲罰?”
“殺人既為事實,等他日後魂歸地府,自然按罪懲處。”
夏櫻恍然。
陰差再度向夏櫻鞠了一躬,帶着牛志強的魂魄消失在原地。
站在路口想了一會兒,夏櫻心裏驀地輕松了起來。既然無論生前做了什麽壞事,到了地府都有相應的責罰,那也算是公道的一種表現了吧……
……
H市春秋典當行門前,一個捧着盒子的男人緊張地左右張望。
如果侯隊此刻在這裏,就可以一眼認出,這個男人就是車庫的主人——劉晉。
劉晉進門後便直奔着典當行後院而去,櫃臺後的夥計只擡頭看了一眼,并沒有攔着。
劉晉快步走進後院的一間茶室,大聲喊道:“梁掌櫃,梁掌櫃!”
只見茶室桌幾後坐着一位穿着唐裝的中年男人,他從劉晉一進門後就沉了臉,“沾了這麽濃的血氣,你做了什麽?”
劉晉顧不上回答,他将手裏的盒子像燙手山芋一般扔到了桌上,才終于松了口氣,“梁掌櫃救命,出了大事了。”
被叫做梁掌櫃的中年男人聞言臉色愈發難看,“什麽事?”
劉晉将發生在車庫的事情講了一遍。
“蠢貨!”梁掌櫃厲聲怒道,“我叫你好好供奉,你卻竟然将它扔到一邊!你難道不怕反噬嗎!還有,你竟然報了警,萬一警察追查過來怎麽辦?”
“我,我……”劉晉理虧,苦着張臉道:“我本來是想趁老婆孩子不在把它藏進家裏,但是沒想到我老婆昨天竟然提前回家了。我沒辦法,就想着先把它藏在車庫一個晚上,第二天再想辦法安置。哪想到,就一個晚上就出事了!我今天想來想去,要不然還是不養了吧。錢我也不要了,我把它還給您行不行!”
梁掌櫃冷哼一聲,“後悔?晚了!它已經用你的血養了一段時間,所以它現在只認你。如果你不好好供奉,它就只能去吸別人的精血。如果吸不到別人的精血,它就會倒過來反噬你。到時候會發生什麽事,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吧……”
聽了這話,劉晉的臉刷地白了下來。
這時,盒子裏突然傳出“咯咯咯”的笑聲,還有一個孩童的聲音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陪我玩兒啊,爸爸!”
劉晉吓得一個腿軟坐在了地上。
“梁,梁掌櫃,只要能把它送走,我願意再給您五十萬,不,一百萬!”劉晉牙齒打着顫,哆哆嗦嗦地道。
梁掌櫃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在盒子上輕敲了兩下,詭異的聲音頓時消失了。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可以再幫你一把。錢你明天帶來,我幫你們斷絕關系。”
“那盒子……”
“你必須帶回去。”梁掌櫃眼神淩厲地看向劉晉,“昨天它見了血,已經變成了兇煞。你回去必須以血喂養,要不然出了什麽事我可不負責!”
劉晉聞言頓時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他又驚又懼地盯着盒子看了半響,才鼓起勇氣将它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