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夏櫻終于見到了法醫科的科長芮筠。
芮筠本人比工作牌上的照片顯得更淩厲了些,她對着兩個新人道:“法醫科的工作比較繁忙,哪怕是休假也随時可能會有工作。所以,你們必須保證一天24小時手機都開機。”
夏櫻和岑伊彤都點了點頭,說“好”。
“還有……”芮筠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辦公室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挂了電話,芮筠問兩人 ,“敢不敢去現場?”
夏櫻和岑伊彤異口同聲:“敢!”
“敢就行,拎着工具箱,現在就跟我走。”芮筠順手把工具箱遞給了離她最近的夏櫻。
等三人坐上警車,開車的刑警隊隊員小丁看了一眼後座,笑道:”昨天就聽說法醫科新來了兩個女同事,沒想到都這麽漂亮。這剛上班就帶去現場,不怕她們受刺激啊!“
“是啊!芮科,”坐在副駕的刑警隊員小李也笑道:“怎麽不叫明哥出來?”
岑伊彤覺得自己被看低了,有些不滿地道:“好歹我們也算是科班出身,怎麽可能這麽容易受刺激?早在上學的時候就見過了,是不是夏櫻?“
”屍體見過,但是案發現場沒去過。”夏櫻誠實道。
雖說是法醫學專業,但是學校大多教授的都是理論性的知識。連屍體都是不知泡了多少年的福爾馬林标本,更別提什麽犯罪現場了。
見夏櫻沒有附和自己,岑伊彤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這時芮筠突然開口道:“以前沒去過沒關系,以後有的是機會。如果覺得接受不了,就早點和領導說換個崗位,省得在法醫科耽誤時間。不過,既然學了法醫,也幹了這一行,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堅持下去。”
岑伊彤自信道:“芮科,您放心。我肯定能堅持下去!”
Advertisement
芮筠看了她一眼,“本事不在嘴上,一會兒到現場用行動來證明。”
很快,警車開進了一個小區,最後在一棟樓附近停下。隔着很遠就聽見前方嘈雜的人聲和警察維護秩序的聲音。
“大家都散開啊,該上班的上班,該回家的回家,別都在這兒堵着!!”
“是不是死人了啊?死的是誰?兇手抓到了嗎?”
“是啊,好端端的怎麽就死人了?早知道治安這麽不好,當初就不買這個小區的房子了!多晦氣!”
“可不是嘛!我更倒黴,我家就在這棟樓上!”
……
見這些人将現場圍的水洩不通,夏櫻心裏有些不大高興。國人愛湊熱鬧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一改?連死了人都要跑來圍觀,也不怕被煞氣沖到?
兩個刑警在前開路,夏櫻她們跟在後面,扒開人群走進封鎖區。
一看到他們過來,一名警察立刻迎了上來,給幾人講解現場的情況。
“我是城東派出所的警察。我們今天早上8點接到一名男子的報警,稱在自己車庫發現一具屍體。我們來到現場後發現被害人已經停止了呼吸,身上有多處傷口,血流了一地。“
刑警小丁問:“死者和車庫主人有關系嗎?”
“應該沒有。車庫的主人劉先生說他并不認識被害人。而且,劉先生說他昨天晚上停完車已經把車庫鎖好了,車庫的鑰匙也只有他手中的那一副,所以他不清楚被害人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車庫裏。”
小丁摸了摸下巴,推測:“難道是密室殺人?啊……!!誰?!”
被人用力拍了後腦勺的小丁轉頭怒目而視,然而看清來人,他頓時慫了下來:“侯隊,您怎麽回來了?傷都好全了?”
“小兔崽子,連現場都還沒看,就敢在這兒瞎猜。厲害了啊!我看你下次直接在辦公室裏查案子好了!”被稱作侯隊的男人擡腿就是一腳,“還不趕緊去看現場!”
“哎哎哎,我馬上就去~”小丁捂着屁股一溜煙地跑了。
“這臭小子!”侯隊笑罵了一句,轉過身和芮筠打了聲招呼,接着視線在夏櫻和岑伊彤身上轉了一圈,問道:“這是今年法醫科的新人?怎麽是兩個小姑娘?”
芮筠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小姑娘怎麽了?”
“不是我啰嗦,你忘了前幾年招來的那個女法醫了?剛接了第一個案子就撂挑子不幹了。不就是腐爛了兩個月的屍體嗎?連這都受不了,還當什麽法醫!要我說唐局就不該這麽草率……”
“有牢騷去唐局那兒說,別在我這兒嚼舌頭!我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只要在我法醫科一天,我都一視同仁!”芮筠打斷了侯隊的話,厲聲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現在的小姑娘……行了,別瞪我了,我不說了還不行?你們忙,我去找那個目擊證人聊聊。”
侯隊垂頭喪氣地離開。
“做好你們該做的事,別把他的話放心上。”芮筠等侯隊走後,對夏櫻和岑伊彤說道。
不過是性別歧視而已,夏櫻本來也沒太在意。反正,早晚是要用實力說話的。
倒是芮筠的為人讓她有些意外。
雖然芮筠看上去嚴肅冷淡,但是心思卻很細膩,也願意照顧身邊人的感受。跟在這樣性格的領導身邊,對于初入職場的年輕人來說是一件好事。
案發現場是個私人車庫,只有不到十平方大小,空間比較狹窄。裏面已經有幾個物證科的工作人員在拍照取證。
芮筠帶好乳膠手套,轉過頭囑咐夏櫻和岑伊彤,“一會兒按我的指示行動,多餘的事不要做。牢記一個原則:睜開眼,閉上嘴,手揣兜。”
這就是告誡他們,哪怕什麽都不做,也至少不要破壞現場。
夏櫻和岑伊彤點了點頭,把芮筠的話記了下來。
接着,芮筠又講了幾個現場鑒定需要注意的事項,然後帶着兩人走進車庫。
甫一進去,夏櫻隔着口罩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再看水泥地面,上面到處都是血液飛濺留下的痕跡。而被害人,正倒在車輛旁的一灘血跡中。
現場血腥的程度,讓夏櫻都有些不忍直視。
岑伊彤臉色發白地靠近夏櫻,一只手握住她的胳膊。
“別愣着,工具箱打開,把物證袋和鑷子給我。”芮筠掃了兩人一眼,語氣平淡地道。
夏櫻很快反應過來,扯開岑伊彤,從容不破地打開箱子,然後将工具一一遞了過去。
芮筠先是檢查周圍的血跡,然後蹲在了屍體旁邊,夏櫻一路跟在她身後協助。
岑伊彤見兩人很快進入工作狀态,心裏一橫,也湊了過去。
芮筠低頭查看死者:有三處最明顯的傷口,一處在胸前,兩處在後腦,都是砍創。腦部的創口很深,周圍有大量的表皮剝落,顱骨局部粉碎性骨折。而死者胸部的砍傷,由于正好傷到了肌肉動脈,可以想象當時一定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夏櫻也在一旁觀察,從傷口的厚度和長度來看,她覺得兇器應該是把斧子或者鋒利的鐵鍬之類。
芮筠一邊檢查,一邊提取證物。夏櫻和岑伊彤則是負責在所有證物袋上貼好标簽,記錄證物的提取時間、地點、精确位置等信息。最後,三人将屍體的手腳都套上塑料袋,放進裹屍袋中,等待其他工作人員搬回解剖室。
整個過程下來,一共花了半個小時左右。芮筠的效率極高,動作娴熟,沒有浪費一點時間。等她站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詢問兩位見習生,“剛才都發現了什麽,說說看。”
岑伊彤搶先回道:“死者頭部、胸部共三處開創性傷口,創口角開裂,伴有組織挫碎,應該是被人用厚重的‘砍器’從上至下砍傷,最後導致失血過多而死。身體其他部位沒有明顯挫傷,應該是死者還沒來得及與兇手搏鬥,就已經……”
“死亡時間呢?”
岑伊彤遲疑了一下,謹慎回道:“死者四肢已經明顯變硬,嗯……死亡時間應該至少在6個小時以上。”
芮筠轉頭看向夏櫻,“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除了三處開創性傷口外,死者顱骨左側還有一道邊界清晰的挫裂創,伴随中空性皮下出血。所以我推測兇器很可能是背部方形的斧頭。此外,死者後頸部、腰背部和大腿部都有明顯的墜積性出血,塊斑呈現較深的紫紅色,所以我推測死亡時間在6-8個小時,也就是淩晨的1點到3點。只是……”夏櫻盯着地上被害人的屍體擰緊了眉。
“只是什麽?”
“沒什麽……”夏櫻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兇手太殘暴了。”
“所以我們要盡其所能找到兇手,替他伸冤。”芮筠摘下手套,拍了拍夏櫻的肩,“你剛才分析的不錯,基本功很紮實。”
“謝謝您誇獎,”夏櫻一邊道謝,一邊不動神色地将手中幾顆黑色珠子扔進兜裏。
——那是她用死者身上的怨氣凝結而成的。
這就是夏櫻之前為什麽說最好不要到犯罪現場圍觀的原因。往往像這種橫死的人,在死後會産生大量的怨氣和煞氣。這些氣息可能不會影響到有功德和正氣護身的警察,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絕對會造成一定的損害。
尤其是今天的案子,由于兇手的手法太過殘忍,導致被害人煞氣沖天。要不是夏櫻及時将那些煞氣收集起來,一旦散發出去,首當其沖要遭殃的就是外面那些圍觀群衆。輕則做幾天噩夢,重則會被煞氣影響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