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白安安和其他女童一樣,統一住在後院的雜役房中,她娘雖然是青樓的頭牌,但是對她格外的優待,只不過讓她呆在青樓裏,給她一口飯吃罷了。
白安安低頭看了一眼手掌上厚厚的繭子。她今年六歲了,整個人看起來卻瘦瘦小小的,看起來不過三四歲大的模樣。每天幹完活躺在床上,眼見着一輩子就要這麽過去了。
她不甘心,為什麽她要忍受這些?就因為那個女人沒有第一時間掐死她?白安安咬了咬嘴唇,小小的眉頭死死皺起來。
桃子見白安安還在發呆,不由用力推了她一把:“發什麽呆呀?再不快點出去,小心被院主發現!”
白安安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從床上爬下去穿好鞋。
穿越一個院子,前方不遠處就是青樓的主樓。剛剛走進主樓,一陣嗆人的脂粉味就讓白安安驟然打了一個噴嚏。其實她呆的這個青樓還算上檔次,姑娘們用的也都是上好的胭脂水粉。但是再好的東西,也架不住拼命用啊。
整個青樓的大廳中央,有一座高高壘起的舞臺。華燈初上,盛裝的姑娘們便在臺子上翩翩起舞。舞臺之下,擺放着密密麻麻的桌椅,一眼望去,大概有一百多張。客人可以坐在臺下欣賞歌舞,也可以上二樓的走廊處觀賞,抑或是抱着姑娘們回二樓房間風流快活。
白安安瞥了一眼就沒再看了。整個青樓鮮豔的紅色刺的她眼睛痛。她揉了一把眼睛,看見花枝招展的姑娘們紛紛打着呵欠推開二樓的門扉款款走下樓梯,準備去樓門口招客。
她們從白安安兩人身邊走過,帶來香風陣陣,看得白安安身邊的桃子眼睛都快直了。
桃子羨慕看着姑娘遠走的背影,小臉都是期待:“真好啊,我也想跟她們一樣,穿那麽好看的衣服,戴那麽漂亮的首飾。”
白安安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不客氣道:“你瘋了?”
桃子眨了眨眼睛,奇怪看着她:“像姑娘們那樣不好嗎?難道到外面乞讨,風餐露宿就好了?”
桃子在青樓長大,并不覺得當□□有什麽不好的。
白安安看着她,嘴唇動了動,沒有出口勸說。她都自身難保,也沒有資格告誡別人。或許桃子是對的。她們手無縛雞之力,出了這個門,或許連命都活不下去了。
夜色如墨,華燈初上。
白安安穿梭在绫羅綢緞客人和姑娘之間,認真擔任着侍女的工作。像她們這種女童,平常都是在廚房幫忙,除非前頭忙不過來,才會抓她們做壯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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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端着盤子,看見舞臺上已經有一個穿着紫色紗裙的絕色女子在翩翩起舞。她愣了一下,收回目光,假裝沒有看見。
那紫衣美人跳完舞,從舞臺上款款走下來。她巧笑倩兮,在一個華服公子哥身邊坐下,嬌笑地替對方斟酒。她微笑勸酒的間隙,目光忽然朝後白安安這個方向射過來,對上白安安的視線,俏臉立刻沉了沉。
白安安慌忙垂下腦袋,轉過身避開對方的目光。白安安對于便宜娘親唯一的印象就是,她是一個瘋子。有時候僅僅是一個眼神就是對付暴打自己的理由,白安安學聰明了,絕對不給對方打自己的借口。
不過她還是錯估了對方痛恨她的決心,當她被對方揪住耳朵扯到房間裏打了一個耳光之後,她實在忍不住爆發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捂住自己一側通紅的臉頰,惡狠狠盯着她:“我受夠你了!有本事你馬上殺了我!”
“是誰心存善念饒你一命?!是我!”便宜娘親歇斯底裏,沉着臉瞪着白安安,一張美人臉猙獰的仿佛惡鬼,“你這個白眼狼!沒有我你早就死在外邊了!”
“你這是什麽眼神?不服氣?!不服氣你就滾出去!滾的遠遠的!”
白安安惡狠狠瞪回去,大聲道:“滾就滾!我早就受夠了!”
她說完,用力瞪她一眼,繃着一張小臉就跑出青樓。
她如今只是一個豆芽菜,五官也未展開,院主并未對她多加提防。再加上她早就有逃跑的心思,足足計劃了一個月,竟讓她順利從院子裏的狗洞鑽了出去。
她身披月色,小小的身子趴在地上,一點點從小小的牆洞爬了出去。
她并非第一次走出青樓。以往樓裏需要采買東西,她都曾随着大人出去過。可是外邊的景色并沒有什麽稀奇的,比起青樓裏的花花綠綠,反倒更加凄冷蕭條。
夜色越來越沉,寒風呼嘯,争先恐後灌進白安安的領口,立刻讓她打了一個噴嚏。她繃着小臉,腳步毫不猶豫地在朝着前方邁着。她就不信,她離開那個破地方,還活不下去。
就算是死在外邊,她也不回去!
酒樓裏明亮的燈光照出來,映照着白安安滿頭幹枯的短發。襯的她那張瘦骨嶙峋的小臉更加蠟黃。她扁着嘴,伸手摁住自己餓的咕咕叫的肚子,滿臉渴望地盯着酒樓的方向。
她有錢,但是這些錢都是她辛辛苦苦攢下來的,不能亂花。在她設想當中,她可以找一個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地方安靜地生活。
她一邊漫無邊際地想着,一邊不自覺揉了揉肚子——可是她好餓。
她透過窗戶,看到臨窗的客人正夾起一塊肉放進口中細嚼慢咽,嘴裏的唾液立刻不受控制地分泌出來。
不知道這破地方有沒有紅燒肉。穿越之前,老媽的紅燒肉算是一絕,她已經好久沒有吃了。還有她那個臭脾氣的老爸。現在對比起來,他們簡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如果她能穿回去,她一定好好跟他們道歉。
她垂下腦袋,吸了吸鼻子,小手抹了一下眼睛,将眼睛裏漫出的眼淚擦幹淨。
酒樓門口陸續走出幾個客人,店小二點頭哈腰地恭送,猛然看見白安安矮矮墩墩的身影站在門口,不由蹙眉驅趕:“滾到一邊去!別打擾我們做生意!”
白安安看見他臉上厭惡的表情,心髒頓時被刺了一下,下意識道:“我不是乞丐!我有錢!”
她伸手在自己的口袋裏掏了掏,臉色猛然一變,露出慌忙的表情。怎麽回事?她的錢呢?
店小二不耐煩跟個小乞丐糾纏,厭煩地揮手讓她滾開。
白安安頓時小臉漲紅,卻半天都擠不出一句話來。店小二輕視的眼神,像是猛然在她臉上拍了一巴掌。她的确像便宜娘親說的那樣,出了青樓,連活着都困難。可是就這樣認輸?她不要!
不就餓一頓罷了!又不是沒有餓過肚子,沒錢了可以再賺,她有手有腳,不信她一個人活不下去!她捂住肚子,繃着小臉,慢吞吞在街上走着,可惜天不遂人願,天空竟然淅淅瀝瀝下起細雨。
她擡頭望着頭頂霧蒙蒙的天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雨勢越來越大,蒙蒙細雨轉眼變成瓢潑大雨。白安安不得不找一塊屋檐下躲雨。她雙手抱住膝蓋,小小的身體團成一團,仰頭望着這場大雨,心情前所未有的迷茫起來。
大街上的人變得越來越少,兩道商鋪的燈光也漸漸暗淡下來,白安安蹲的有些頭暈眼花,幹脆一屁股坐在屋檐下,小小的腦袋埋入膝蓋處。
不時有細雨濺到她的雙腳,帶來冷冰冰的觸感。她感覺腦袋有些暈乎乎的,是淋雨的後遺症。可是她的命卻硬的很,好幾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都命大地沒死。那麽這次,她也不會死。
她暈暈乎乎地想着,努力勾起唇角笑了笑,閉上眼睛,眼淚卻漸漸洇濕自己的膝蓋。
好想回去,好想爸爸媽媽。她知道兩輩子加起來,她都二十歲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所以不應該這麽沒出息。可是她忍不住。
她越發抱緊自己的膝蓋,哽咽出聲。
盡管有這樣那樣的理由,可是她還是好想她們。
這個時候,無論是誰來都好,只要将她帶出黑暗,她一定會好好報答對方。白安安吸了吸鼻子,盈滿淚水的眼睛忽然垂下,看見自己眼前一雙白皙的繡鞋。
她順着那雙繡鞋擡頭看去,從對方一塵不染的長裙到雪白的衣襟,視線最後定在對方精致漂亮到不似凡人的臉蛋,瞬間瞪大眼睛。
她仰着腦袋,喃喃道:“仙、仙女?”
那人白衣如雪,撐着一把泛黃的油紙傘。對方的茶色雙眸緊緊盯在她的臉上,将手中的油紙傘往她那邊偏了偏,擋住了這場瓢潑大雨。
她嗓音沙啞道:“別哭了。”
白安安呆了片刻就回過神來,連忙垂頭不敢再看。漆黑深夜,一個絕色白衣美人獨自招搖過市,還對她噓寒問暖?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人另有目的。
她在這鬼地方呆了六年,雖然還是對此地一知半解,但是卻知道某些魔修喜歡用童男童女練功,外表看着和善,沒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這人長得還這麽漂亮,憑什麽對她噓寒問暖?肯定有問題!
穆天音注視着女童小小的發頂,不由頓了頓。她不顧腳下泥濘,蹲下身,驟然将白安安小小的身子摟進懷中。
白安安呆了一瞬,鼻尖萦繞着對方身上好聞的冷香。這香味淡淡的,不同于她聞過的任何脂粉香,卻十分好聞。她猛然掙紮起來,卻聽一道好聽的女聲在她耳旁輕聲呢喃道:“別怕,我在。”
白安安驀然鼻子一酸,眼淚就順着眼眶流了下來。這六年來,她曾經無數次期盼過,有某個好心人帶她脫離苦海。可是她知道這不過是奢望。對方和她非親非故,為什麽要幫她?她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真的能夠碰到這種人。
她猛然抱住穆天音的脖子,嚎啕大哭起來。
穆天音緊緊抱住她瘦小的身子,憐愛地撫摸她的腦袋,反複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怕,我在。”
白安安哭着哭着便累了,小腦袋靠在穆天音的肩頭,閉上眼睛沉睡過去。
穆天音微笑着,側頭在懷中孩童額頭上印下一吻,一手摟着她,一手撐着傘,轉身便離開魔界。
穆天音選了一處鳥語花香的山谷作為隐居之地。
她将白安安放在床上,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坐在床邊仔細端詳着對方瘦小的臉蛋。
天機鏡緩緩漂浮在她身邊,啧啧有聲地打量片刻,不無感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心黑手狠的妖女,也會有這麽狼狽的時候。”
穆天音神色不動,素手撫摸了一下白安安小小的臉蛋,垂眸盯着對方瘦地皮包骨頭的手臂,微微蹙起眉毛。
天機鏡又道:“不過你把她抱出來,不怕時間線混亂,導致以後的你們無法相遇嗎?”
穆天音握了握白安安小小的手掌,這才淡淡道:“我自有分寸。”
說着,她站起身,轉身出去了。
天機鏡看看對方的背影,又側頭看向躺在床上一無所覺的白安安,不由長嘆一聲。
晨光微熹,白安安慢慢睜開眼睛,有些發愣地盯着頭頂的白色幔帳發呆。不是她熟悉的紅色,側頭一瞧,屋內一應家具,都是竹制的,泛出淡淡的竹子清香。
她從床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從床上爬下來穿好鞋。
她走到門口,看見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修長身影背對着她站在水榭之處,不由緩緩走了過去。
那人聽到動靜,轉過身來,茶色眸光熠熠生輝。她勾起唇角,淡淡道:“你醒了?”
她幾步走過來,微微俯身,素手探探她的額頭,輕聲道:“可還有哪裏不舒服?”
白安安第一次遇見這樣的人,不僅因為對方是她見過的長得最漂亮的人,更因為對方對她的态度。她性子瞧着雖然冷,卻沒有那種輕蔑的高高在上。
白安安愣了一下,垂下眼睫,看見自己髒兮兮的衣服和鞋子,不由往後退開一步:“我沒事。”她說着,揚起臉來,對穆天音綻開一抹甜甜的笑意,“謝謝仙女姐姐!”
穆天音聽到這個稱呼,愣了一下,片刻嘴角緩緩漾出一抹微笑。
白安安發現,穆天音雖然仙氣飄飄的,但是洗衣做飯全不在話下。天知道當她看見對方親自為她洗手做湯羹時心中是如何震驚。
她看起來就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不想幹起家務,竟然有模有樣。對方照顧地她越發細致妥帖,她的心中就越發焦慮。她只是一個身無分文的小孩,身上有哪裏值得人家算計的地方?她們非親非故,人家根本沒有必要對她這麽好。
白安安只能搶着去做一些小事,比如每次吃完飯,搶着去洗碗,或者搶着去擦桌子。她對人家有用,她才好意思留下來。
在穆天音的細心照顧之下,她幹瘦的小臉漸漸白皙豐盈,臉上甚至出現了小孩子的嬰兒肥。她那把幹枯地仿佛稻草一般的頭發,也慢慢變得漆黑有光澤。
穆天音給她買了許多衣服,大多數都是鮮亮的紅色。她不喜歡這種顏色,紅色仿佛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她是從哪裏出來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不過她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還住人家的,實在沒有臉提出來。
穆天音手拿木梳,一點點梳理着白安安細軟的長發。白安安盯着鏡子,小臉恢複了紅潤的色澤,她小臉紅撲撲的,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緊緊盯在鏡子裏那道白皙修長的身影上:“仙女姐姐……”
“嗯?”穆天音給白安安梳了兩個雙丫髻,将兩只金燦燦的蝴蝶簪在她的發髻裏。蝴蝶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的,一閃一閃,撲朔着翅膀,仿佛展翅欲飛,栩栩如生。
穆天音端詳一下鏡子裏女孩蘋果一般紅彤彤的臉蛋,露出滿意的神情。
白安安小心盯着她,忽然出聲道:“仙女姐姐,你是不是才是我娘?”
她對這麽好,如果不是非親非故呢?那她便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些,不用如此惴惴不安。
穆天音落在她發髻上的手指猛然頓住,臉上表情怔然。
天機鏡在身後桌子上裝死,聽到這裏,忍不住撲哧一聲。才笑了一聲他就連忙伸手捂住嘴巴,勉強止住自己的笑意。
穆天音羽睫微動,片刻後才輕聲道:“怎麽會,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白安安閃亮的雙眸漸漸暗淡下去,她失望道:“不是嗎?那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穆天音摸了摸她的腦袋,嘴角扯出一抹笑:“因為……”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拍了拍白安安的腦袋,讓她下去。
白安安沒有得到答案,心中有些失望。不過出門之前,她隐隐回頭瞥了一眼身後。剛才,她分明聽到一道笑聲。她确信,那不是她的錯覺。而且她常常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她眼神閃了閃,跟着穆天音出門了。
穆天音偶爾會帶她到鎮子上采買日常用品,不過讓她詫異的是,穆天音長得這麽漂亮,所有人都瞎了似的對她視而不見。
小孩子的身體長得快,穆天音幾個月前替白安安買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她再次拉着白安安去成衣鋪買衣服,老板娘對她們已經熟悉,看見穆天音牽住白安安過來,不由笑眯眯迎上去。
這個客人向來豪爽,一來就買好幾件,老板娘笑眯眯地瞧了白安安一眼,道:“穆娘子,又替你女兒買衣服啊?”
白安安感覺牽住自己的手指猛然一緊,然後便聽穆天音冷冷道:“我們不是母女。”
老板娘看着她們,滿臉尴尬,她猛然咳嗽一聲:“是我誤會了!你瞧我這個記性。我們店裏最近又進了一批上好的料子,你們……小姑娘穿了,絕對好看!”
穆天音聞言,神色緩和了一分,垂首對白安安道:“去挑吧。”
白安安哦了一聲,回頭看她一眼。
其實她并不需要太多衣服,也不喜歡打扮地花裏胡哨的。不過穆天音好像樂在其中?為了不打攪她難得的樂趣,她就配合她這個癖好。
買完衣服之後,穆天音的表情便有些不對勁。大約是每個看見她倆的商鋪老板都要對穆天音誇上一句:“你女兒真是冰雪可愛。”
白安安覺得,穆天音好像并不想收她當女兒。她心中雖然有些沮喪,卻覺得理所當然。對方和她非親非故,為什麽要當她的娘?可是穆天音對她做的那些,卻分明就是她小時候老媽對她做的那些。
白安安在穆天音替她擦完臉,梳理完頭發之後,懷着滿心納悶和不解爬上床睡覺了。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落在女孩嬌嫩的小臉上。穆天音坐在她的床邊,手指輕柔地摩挲對方紅彤彤的蘋果臉,臉上表情寵溺。她想起白天時發生的一切,茶色雙眸不由黯淡下來。
天機鏡在她身邊緩緩漂浮,從鏡子裏探出腦袋,好奇望着她:“你怎麽了?”
這人心思深沉,連白安安這種心狠手辣的妖女都栽在她的手裏。現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着,不知道她為何露出這種表情?
穆天音恢複身份之後,天機鏡已經看不出她的情緒了。
天機鏡垂眸望了望白安安,再看了看穆天音,小聲道:“她很喜歡你,有什麽問題嗎?”
穆天音鴉黑般的睫毛顫了顫,側偷看向他,低聲道:“哪種喜歡”
天機鏡頓時呃了一聲,他仔細打量沉睡的白安安,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他繃着臉,煞有介事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不是挺好的麽……”
天機鏡看到穆天音的表情,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安靜如雞。
穆天音目光沉沉看他一眼,側過頭去,替白安安掖了掖被角,将對方掙紮在外邊的小手塞回被子,這才起身離開屋子。
天機鏡緊張兮兮看着穆天音走遠,這才徹底松了口氣。他雙手叉腰打量着床上沉睡的白安安,露出幸災樂禍的模樣。
想不到啊想不到。即使只是是個幾歲的小崽子,卻依然能将穆天音吃的死死的。他啧啧幾聲,就要縮回鏡身,不料床上的女童忽然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醒來,傻傻看向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天機鏡,以及他那顆卡在鏡子上,要縮不縮的腦袋。
這下就尴尬了,他是縮回去還是不縮回去呢?
白安安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來,驀然伸手去抓他頭頂的王冠:“你是人是鬼?”
天機鏡猝不及防,竟被對方揪個正着,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白安安,臉上表情都凝固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對方可以觸碰他的虛影?
白安安蹙了蹙眉,小臉登時沉了下來,再次用力拽了一把天機鏡的王冠:“我問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頭皮被對方拽地生疼,天機鏡登時哇哇大叫起來:“快松手你這個臭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