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安安斜倚在房梁上,纖細白皙的指尖撐着側臉,百無聊賴地垂眸望去。
她的視線落在房間內躺在榻上那人的臉上。
榻上躺着一個絕色美人。
唯一遺憾的是,絕色美人長睡不醒,緊緊閉着眼睛。
那張臉,光是這樣瞧着,就讓人目眩神迷。
可以想見,當這位美人睜開眼睛,将是如何的驚心動魄。
白安安定定瞧了一會兒,面上神色難辨喜怒。
半晌,她從房梁上翩然落下,黑色發髻上金色噬魂鈴發出叮鈴的清脆聲響。
她紅衣潋滟,赤着一雙玉足款款走到美人塌邊。
她坐在美人床邊,漆黑的雙眸冷漠地注視着美人那張出塵絕世的臉,擡起手來,纖細的手指緩緩地落在美人脆弱的脖頸處。
只要她輕輕一用力,這纖弱美麗的絕世美人就将香消玉殒了。
白安安手指輕輕摩挲着美人的脖頸,驀然手指成抓掐住美人的脖頸。
她輕輕掐着她,美人還是毫無反應。
片刻,白安安無趣地撇撇嘴,冷漠表情秒變嬌憨。
她生的豔麗異常,飛揚的眉眼和飽滿的嘴唇。
偏生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小巧的下巴,肉乎乎的腮幫子。
Advertisement
不笑時眼角微挑,高傲冷豔。一笑起來,圓溜溜的雙眼彎成月牙,甜美又可愛。
這時候,她便彎起眉眼,笑意盈盈地望着榻上的美人,聲音軟軟道:“穆天音,你這樣躺着,真沒意思。”
“我想到一個好點子,你要不要聽聽?”她笑眯眯的,一點也不擔心這些話被榻上這人聽去,“既然你那徒弟對不起我,我就拿你的真心來補償我如何?”
“你是她的師尊,理應你來賠。”
說起來,她跟這絕色美人倒是無冤無仇,跟她有仇的,是穆天音的大弟子,宋绮玉。
十年之前,白安安為了躲避幽都魔尊糾纏,特意照着自己的本體制作了一個傀儡人。
傀儡承載了她的一魂一魄,又繼承了她十分之一的相貌,在偏僻的月牙村中,算是個聲名遠播的小美人。
小美人魂魄不全,單純善良,竟被宋绮玉欺騙真心。
白安安現在想起這厮虛僞的嘴臉,就恨得咬牙切齒。
人有三魂六魄。
傀儡中承載了她的一魂一魄。
一魂幽精,一魄雀陰。
一魂一魄皆主情愛,再加上白安安抹去了傀儡的記憶,剩下魂魄陷入本命法器沉睡,才會輕易被宋绮玉那渣渣欺騙。
宋绮玉心裏藏着一抹白月光,也正是她的師尊,正道第一魁首,天下第一美人穆天音。
不巧的是,多年之前,穆天音不慎着了魔界妖人暗算,自此沉睡不醒。
她中了魔界玄都,十大魔尊之一血魔的問心蠱。
問心蠱,輕則道基損毀,重則身死道消。
要解此蠱說也簡單,只需一玄陰血脈女子的心頭血作為藥引,引母蟲出來即可。
事情就是這麽湊巧,她的傀儡人,就是玄陰血脈最後一位傳人。
可是傀儡只是凡人,甚至連人都說不上。
取心頭血必死。
昨夜寅時三刻,她的傀儡人被宋绮玉一劍捅死,于是一魂一魄直接融合,喚醒了她沉睡的魂魄。
白安安醒來之後,吸收完全部記憶,簡直氣得七竅生煙。
白安安從和平年代穿越到這個修仙世界,一路腥風血雨走來,狡兔三窟,好不容易修到元嬰境界,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竟會栽在一個區區金丹初期的渣渣身上。
她越想越不忿,咬緊貝齒,眼尾那一抹胭脂越發紅得刺目。
魔道妖女,向來睚眦必報。
宋绮玉的命她要,穆天音她也不打算放過。
都說打蛇打七寸,她想到一個絕妙的點子,先将宋绮玉的白月光搶過來——
白安安越想越有趣,輕笑出聲,笑聲中毫不掩飾的惡意。
等她玩夠了,再殺了宋绮玉洩憤。
忽然,她眸光一動,雙眼眯起望向門外。
城主府寝殿被人推開,明心城十大長老之一,丹藥長老腳步匆匆走了進來。
白安安盯着老人手上拿着的青色玉瓶,緩緩眯起眼睛。
就是這個了,她的玄陰血。
想必宋绮玉那厮此刻必定站在門外,心急如焚吧?
白安安此刻雖然是魂魄狀态,一般人看不見她,但為以防萬一,還是謹慎跳回房梁,居高臨下俯視房內情況。
她伸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心裏開始猶豫起來。
是直接打斷丹藥長大的救治,讓穆天音直接死翹翹比較好,還是等她醒過來,然後勾引她氣死宋绮玉比較好呢?
白安安思索半天,緩緩撅起嘴巴,最後抿了抿唇。
她從随身的口袋裏掏出一枚銅板,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用力向上一抛。
直接打斷救治,雖然幹脆利落,怕是立刻就被整個正道追殺。
勾引穆天音,變數又太多,又怕偷雞不成蝕把米。
兩個計劃,不管哪種,風險都不小。
既然如此,就讓老天來決定吧!
叮地一聲,銅板落在白安安的手背上。
她睜開眼睛,低頭一看,立刻揚起一抹笑臉:“不錯不錯,好兆頭!看來老天爺也支持我展開第二個計劃。”
打定主意,她便越發悠閑地斜躺在房梁上看戲。
幾天之後,躺在榻上的絕色美人才緩緩醒了過來。
白安安直到她睜開眼睛的剎那,才第一次識到什麽叫天下第一美人,什麽叫傾國傾城,閉月羞花。
白安安瞧的入迷,差一點就從房梁上摔下去。
她勉強穩住身子,雙手抓住房梁,瞪大眼睛朝着榻上的美人望去。
半晌,白安安啧啧幾聲,不得不在心裏感慨道。
比起穆天音,她那傀儡人實在輸的不冤。
這種天仙般的美人,她穿越至今,還是第一次看見。
難怪宋绮玉要抛棄傀儡人,對她那師尊死心塌地了。
可是更生氣了怎麽辦?
白安安撅起嘴巴,表情十分不爽。
她曲起手指,勾起鬓邊的一縷長發繞啊繞,斜眼瞥着榻上的穆天音,冷哼一聲。
寝殿門外,大師姐宋绮玉,小師弟翟安易已經站了三天三夜。
丹藥長老離去之後,便聽寝殿內傳來一道澄澈好聽的女聲,仿如清泉撞玉。
“進來吧。”
宋绮玉和翟安易驚喜對視一眼,連忙推門走進寝殿。
撩開琉璃水晶簾,便見着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龐。
穆天音正閉眼打坐,她沒有豎冠,長發如墨,傾瀉而下。
她膚色極白,眉眼也是淡淡的,偏愛着一身白衣,整個人仿佛玉石雕就,美得不似真人。
宋绮玉癡癡凝望着穆天音玉如的容顏,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敢洩露一絲感情。
穆天音打坐調息完畢,睜開眼睛,如琉璃般剔透的茶色眸子流轉着讓人望而生畏的清輝,她視線落在宋绮玉的臉上,淡淡道:“宋绮玉,你可知罪?”
宋绮玉猝不及防,慌忙收回視線。聽到這話,登時一驚,忍不住擡眼看過去:“弟子做錯了什麽,還望師尊指示?”
穆天音攤手幻化出玉瓶,垂眸端詳,頭也不擡道:“玄陰血,從何得來?”
宋绮玉怔怔望着玉瓶,想着被她抽出心頭血慘死白安安,一時失去言語。
站在一旁的翟安易聽到這裏,連忙撲通一聲跪地道:“師尊,您不要怪大師姐!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是我求大師姐去取玄陰血的!”
穆天音無動于衷,眉眼冷淡觑向自己的大弟子。穆天音修得是無情道,極少有感情波動。
小弟子苦苦哀求,她眉也不擡一下。
宋绮玉怔然片刻,跪地俯身道:“弟子錯了,但是弟子不後悔。”頓了頓,她咬牙堅定道,“傷白安安,不後悔!救師尊,更加不後悔!”
穆天音起身,白衣翩跹,長裙曳地。
她居高臨下,語氣難辨喜怒:“不後悔?宋绮玉,你可知此舉會給自己擔上怎樣的因果?”
宋绮玉挺身道:“弟子與白安安的因果,自由弟子親自去了結!”
穆天音看她一眼,眸光清冷道:“罷了,去後山思過崖。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思過崖,那可是歷來犯了大錯的弟子才去的地方。
翟安易不忍道:“師尊!您是正道魁首,一城之主,她人的命,怎能跟您比!大師姐也是為了大局考慮啊!”
正道魁首?
穆天音略略側頭,黑如鴉羽的長睫垂下,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陰影。
天道之下,皆是蝼蟻。
她和那枉死的玄陰血脈之人,又有何不同?
穆天音輕嘆一聲,長袖一揮,将兩個子弟掃地出門,傳音道:“即刻将宋绮玉押入思過崖,沒有本座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她離開!”
話畢,她立覺肺腑火燒一般,猛然嘔出一口鮮血。
穆天音擦掉唇邊的血跡,嘴角微微一扯。她正在沖擊分神的關鍵時期,不慎中了問心蠱。
穆天音修道至今,一直以為自己道心堅定,不想問心蠱竟讓她的道心出現了一絲縫隙。
她輕撫胸口,從剛才醒來,胸口就傳來一陣滞悶,是那絲還沒有消散完的玄陰之血在她體內沸騰。
宋绮玉要還因果,而她承了那人的血,何嘗不是也要還她一場因果呢?
她叫什麽?白安安?
穆天音掐指一算,視線落在虛空處,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