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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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醫家女
作者:欣欣向榮
文案
實習醫生張懷清穿越到架空世界,憑借中西皆通的醫術混的風生水起……
內容标簽:穿越時空 平步青雲
搜索關鍵字:主角:張懷清張懷濟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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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中醫世家的張懷清穿越到架空世界,用自己的醫術幫哥哥實現一心為民的夢想,跟着哥哥,從南陽到江南,從益州到雲南,懸壺濟世,懲治貪官,助萬千黎民,卻因偶然結識兩位皇子,而陷入感情糾葛之中,随着感情漸漸明朗,也揭開了自己的身世之謎,最後一切真相大白方知冥冥中早有定數……
本文以女主的身世為主線,蘊藏着無數神奇有趣的醫藥小故事,情節跌宕起伏,語言平實真摯,即便有數不清的困難,在女主面前也都迎刃而解,是值得一閱的好文,更是令人熱血沸騰的爽文。
☆、第 1 章
鄧州巡按府,雖已三更,府內卻燈火通明,正在臘月裏,寒風凜冽,又趕上鬼呲牙的時辰,一陣寒風過來,更冷的刺骨,大門裏兩個守門的小厮,跺了跺腳,搓了搓凍的幾乎沒了知覺的手,兩人對看了一眼。
其中一個叫随喜的,湊到對面的順財身邊低聲道:“你說夫人這一胎若是……”說到這裏住了嘴,沒敢往下說。
順財往府裏望了一眼,雖嘴上不敢說,心裏卻也明白,想他們家老爺算是官運亨通了,四十不到就做到了巡撫的位子上,這巡撫可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他們老爺這個年紀能坐上這個位子的,從大燕開國也沒幾個,再往上可就是一品宰相了。
自然他們老爺是個有本事的,可這朝裏誰都明白,在官場上光靠着本事可混不開,他們老爺跟萬歲爺的關系那才是根兒,他們家老太君是萬歲爺的奶嬷嬷,老爺自打小是萬歲爺跟前的伴讀,後來萬歲爺登基,他們老爺外放,這一級一級升上來,才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要說他們老爺這半輩子還真是順風順水,上頭有萬歲爺撐着,就沒怎麽發過愁,可就一樣,沒後啊,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說起來,他們葉府的主子奶奶也不少,可這麽多年,就得了兩個姑娘,眼瞅老爺這都四十了,老太君急的沒法是法,皇上也多次垂問,老爺更不消說,急的頭發都快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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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也是,這官當的再大,要是連個承繼香火的兒子都沒有,不也白搭嗎,去年萬歲爺下旨太後做媒給他們葉府續了一位夫人,正是他們葉府如今的當家夫人萬氏。
這萬氏夫人來頭可不低,是定南侯府的千金小姐,只不過是庶出的姑娘,即便庶出也是侯府千金,也就是他們家老爺,換二一個,想續這麽一位也難入登天。
這位萬氏夫人親和溫婉,性子柔順,過了門來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不說好的,年紀雖不大,做的事卻周到,對府裏的幾位姨娘也算親善,過門沒多少日子就有了身孕,及到三月,皇上遣了太醫院善婦人脈的王泰豐來瞧脈,說是男胎,這一下可把老爺老太君喜歡壞了。
自打哪兒起,葉府上下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就怕驚着了夫人肚子裏的少爺,夫人更是天天卧床養胎,眼瞅到了分娩之日,卻不想難産了,從昨兒到今兒可都一天一宿了孩子都沒生下來,老爺老太君都在內堂裏頭候着,他們看門的敢叫一聲苦,豈不是找死嗎。
順財推了随喜一把低聲道:“你小子老實的當差,裏頭正亂,這時候若是給主子抓住把柄,你小子這條小命就甭想要了。”
随喜聽了,忙吐吐舌頭閉上嘴,心裏嘆了口氣,暗道,這要是平安生下來還好,若不然,還有得折騰呢,也不知裏頭到底怎麽樣了。
葉之春在內堂裏來回踱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有明顯的焦躁,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心裏不禁想着,自己雖得皇恩,這些年為官也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不說有多大功業,這個官當的卻不愧于心,老天何至于讓他絕後呢。
上首羅漢榻上的老太君瞄了兒子一眼,不禁暗暗嘆了口氣,到底沒修煉到家啊,平日瞧着穩重,可真到了褃節上,還是有些穩不住,不過也難怪,幹系到葉家後嗣,便自己這樣見過風浪的,心裏都有些着急,更別提之春了,不過王太醫既然來了,應該……
正想着,忽見王泰豐從裏頭出來,老太君沒動,葉之春忙迎上去:“如何?”
王太醫嘆了口氣,躬身道:“恕在下無能。”
葉之春只覺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後頭的管家葉安忙扶住他,老太君道:“你別說什麽無能不無能的,直接說,到底怎麽個境況?”
王泰豐忙道:“回老太君,夫人身子瘦弱胎兒卻大,如今的境況……即便産下胎兒,夫人也……”說到此,卻不敢再往下說,這位夫人可不是沒根沒葉的,真要有個好歹,定南侯府豈肯幹休,雖葉家後嗣重要,可兒子的前程。
老太君咬了咬牙跟王泰豐道:“若保大人可有法子?”
王泰豐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在下無能,微臣祖上倒是有法讓夫人産子,至于夫人……”後面的話沒往下說,老太君也明白了,就是說自己的孫子能保住,這萬氏的命卻難。
老太君道:“難道就沒有兩全之法?”
王泰豐略沉吟道:“夫人産子之後必然血氣下行,一發不可收拾,若能使血氣不散,可保無虞。”
老太君心裏暗罵這厮狡猾,這不廢話嗎,你一個堂堂善婦人脈的太醫都不能做的事兒,誰還有招兒,這意思是自己這個兒媳婦兒必死無疑啊,兒媳婦兒剛嫁過來兩年就沒了命,定南侯府哪兒真不好交代。
老太君正愁着,身後的張婆子湊到老太君耳邊低聲嘀咕了兩句,老太君眼前一亮,埋怨道:“既有這樣的能人,怎不早說。”
張婆子低聲道:“雖老奴親眼瞧見過那張懷濟保住了老奴的外甥女,可夫人玉體金貴,只怕萬一……”
老太君道:“到了這般時候,便有一分希望,也不能放過,你呀糊塗,還能比現在更壞了不成,你速帶人去請那大夫前來。”
葉之春忙道:“葉安你跟着張媽媽去走一趟。”
葉安忙應一聲,跟着張婆子去了,到了城北獅子橋胡同裏頭一戶人家外頭,葉安楞了楞道:“這裏是?”
葉安還道是藥房醫館,不想卻是這樣一戶平常的人家,張媽媽道:“這張懷濟不是什麽郎中,卻是咱們鄧州府的驿丞。”
葉安眉頭一皺心道,這不胡來嗎 ,府裏都快出人命了,盼着張婆子找個神醫去救命,她倒好,跑驿丞家裏來了,也莫怪葉安皺眉,俗話說宰相門人七品官,葉之春雖還不是宰相,卻是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實權在握,他這個葉府的大管家,莫說七品,便是四五品的官見了,那也得客客氣氣的瞧眼色,這小小不入流的驿丞,莫說沒遇上,便遇上了,他眼皮都不會夾一下。
張婆子自然知道他心裏想什麽,一邊讓人上前叫門,一邊低聲道:“若不是張懷濟,我外甥女恐怕早見閻王爺去了。”說着笑了一聲道:“你別瞧人家如今官小,有這份本事,将來真難說不飛黃騰達。”
葉安心裏一動,暗道是啊,別管是誰,若這會兒真保住了夫人的命,之後還愁什麽官小啊,這仕途想不平順都難,想到此,忙催着再叫門,小厮哪敢怠慢,啪啪拍的門山響。
不大會兒功夫,一個小子從裏頭開門道:“大半夜的,誰啊?”一開門瞧見外頭的陣勢,小子吓了一跳,腿肚子都打轉了,還倒是有了禍事:“你,你們找誰?”
葉安道:“我是巡按府的大管家葉安,來尋你們家張大人,有急事。”
那小子愕然:“巡,巡按府?”那可是頂了天的衙門啊,找他們家大爺能是什麽事啊,莫不是他們家大爺犯了什麽事,想到此,眼前都有些發黑,身子不由晃了晃。
張婆子看出他害怕,上前道:“你是陳皮吧,我是焦二姐的姨,上月在桑園村裏見過的,你莫怕,是我們家老太君知道你們家大爺醫術了得,讓我來請他去瞧病的。”
陳皮聽了這才緩過來,也認出了眼前的婆子,正是上月裏在桑園村焦二姐的那個體面姨,當時瞧着那氣派就不一樣,後來聽說是巡按府裏當差的,卻沒想到這大半夜來請大爺瞧病。
一想巡按府,陳皮忙要請他們進來,張婆子卻道:“人命關天,耽擱不得,我們就不進去了,你快着讓你們家大爺出來,跟我們走一趟吧。”陳皮哪敢怠慢,扭轉頭進去報信了。
前頭這番動靜,早傳到了後頭,這張家人口簡單,一共就兄妹倆,祖上都是郎中,到了張懷濟這輩上卻改了門庭,張懷濟寒窗十年,一朝得中,雖有功名,奈何父母早喪,朝中無人,本身又是個不知變通的性子,不知讨好上司,更不知走門路,一來二去的,就成了這汝州城不入流的驿丞,早前訂好的一門親事,也退了,跟前就一個妹子,比他小七歲,過了年正好十四,閨名懷清。
懷清聰敏可愛,雖仕途不得意,兄妹倆相依為命,日子倒也過得去,只不過懷濟也常暗暗嘆息,眼瞅着妹子一天天大了,自己的親事還罷了,卻想給妹子謀一門妥帖的親事,只可惜自己如今這個地位,難啊。
今兒白日裏請一個故友吃酒,想着讓他幫襯着,不想倒把自己好一番奚落,弄的懷濟郁悶難遣,到了家也不敢讓小妹知道,只憋在心裏,晚上哪睡得着,想着愧對泉下父母,翻來覆去唉聲嘆氣的折騰到過了三更,還未睡着,故此,外頭的事兒倒是聽的一清二楚,怕是有禍事,忙着起來。
陳皮進來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妥當,聽陳皮一說,懷濟倒有些發愣,忙道:“我去收拾藥箱,你去喚甘草,看看姑娘……”話音未落,便見懷清走了進來:“哥,大半夜的,出了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隔了好久才開文,希望親們喜歡這個文。
☆、第 2 章
看到小妹,懷濟心中大定,不是他妄自菲薄,若論醫術,自己真不如懷清,雖張家祖輩行醫,懷濟卻不大上心,雖也學了,到底不如那些儒學經典念的多,盼着能得個功名,也好改換門庭,小妹卻自小跟在爹身邊,繼承了爹的一身醫術。
這是懷濟自己想的,說起來,他這個妹子自打十歲那年得了一場大病之後,就變的活潑開朗起來,之前卻是個悶性子,也是直到上個月,懷濟也才知道,自己這個妹子的醫術恐比自己想的還要高。
就拿上個月桑園村焦二姐來說,行醫之人都知道,婦人生産九死一生,若得雪崩之症,那是必死無疑。
張家的祖宅跟祖墳都在桑園村,眼瞅過年了,兄妹倆想着去祭奠爹娘,順便瞧瞧祖宅,不想卻碰上焦二姐産子血崩,桑園村距離汝州城略遠,若等着請了郎中來,怕人早死的挺挺,更何況血崩之症,便請來郎中恐也無用。
正巧懷濟兄妹在,村裏人都知張家世代行醫,便請了他去,雖說家學淵博,遇上這樣的病症,懷濟也難救,只不好推辭,去瞧了瞧,卻不想眼瞅着必死無疑的絕症,給他妹子一劑藥便治好了,懷濟才知,自己這個小妹的醫術之利害,早已超過了他們死去的爹。
懷濟就沒想,便他爹活着也治不好血崩,是他對小妹的信任,讓他根本不會去想這些,正因如此,懷清才會覺得,懷濟就是她的親哥哥,或許這個世界的懷濟是她哥哥的前世也未可知,也之所以,穿越這樣的不可能發生的事兒,發生在懷清身上的時候,懷清頗坦然的接受了。
因為懷濟不禁長得跟她現代的親哥一模一樣,甚至性子都差不多,區別只在于,古代的懷濟想走仕途,現代的哥哥卻是醫屆聖手,是省醫院最厲害的手術刀,而自己也學的西醫,畢業後,跟着哥哥在省醫院實習。
之所以,兄妹倆都選擇西醫,是因為中醫這口飯不好吃,即使張家是祖傳中醫,他們的爺爺也不得不睜只眼閉只眼的,讓他們兄妹學了西醫,但祖傳的中醫,兄妹倆也沒落下,尤其懷清,自小跟着爺爺長大,爺爺的本事學了個八九不離十。
本來懷清還想着實習之後就回到爺爺的小診所,用自己學的這身本事,把爺爺的診所發揚光大,懷清骨子裏信奉中醫,跟在爺爺身邊,她看到了太多病例,爺爺這一輩子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爺爺不懂西醫,爺爺也沒有太大的名氣,但爺爺才是個當之無愧的醫者,而中醫實在不該沒落。
雖然以懷清一己之力,不可能阻擋中醫沒落,但她想盡一份力,只不過,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穿越了,穿越到這個歷史根本沒有的架空世界,雖然架空,但懷清始終覺得,這個張家跟自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或者根本就是她家的祖先,不然,如何解釋連祖訓都一樣,而且名字,甚至,自己跟哥哥的長相都沒變,變得只是年齡。
也就是說,她返老還童了,現在的她跟自己14歲的時候一模一樣,區別只是衣着打扮,畢竟這是古代,而她也想明白了,或許自己振興中醫的理想,在這個架空的世界更容易一些,可實現這些的前提,必須要有一個相當的地位跟名聲,而憑着兄妹兩人草根的出身,要想地位跟名聲,就只能等機會,而今天或許就是那個機會。
懷濟三言兩語把事情說明白,懷清便道:“我跟哥哥去一趟吧。”
懷濟見妹妹一身男裝打扮,點點頭,拎着藥箱快步出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進了葉府,到了內堂,葉之春一看不禁皺眉,暗道,這郎中瞧着不過二十出頭,就算從娘胎裏開始學醫,也不過二十年,難道比王泰豐這個太醫還厲害,這不胡鬧嗎。
老太君也是一愣,沒想到會是這麽個年輕人,且還帶着個小丫頭,雖說懷清一身男裝打扮,如何會瞞過見多識廣的老太君,瞧年紀不大,莫非是使喚丫頭,且這份從容勁兒可真不像個下人。
如今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救人要緊,想到此,老太君道:“若能救的母子平安,張大夫就是我葉府的恩人,還請張大夫多多費心。”
話不用多,就這一句已經到位,懷清不禁看了老太君一眼,這位看上去六旬上下的老夫人,恐怕才是這葉府的主心骨,剛才那位剛毅冷硬的葉大人,也遠不及這位老夫人的修養。
老太太話裏的意思相當明白,救了人就是我葉府的恩人,以後別管是當官還是別的,那都是小事,換句話說,若是救不了人,恐怕自己哥哥這個不入流的驿丞都要保不住,這才是高人,威脅不用直接說,話音裏就透了出來。
懷濟自然也聽出來,額頭不禁有些冒汗,懷清接過藥箱道:“哥哥快去救人要緊。”
老太君目光閃了閃,心道,原來是妹子,從她一句話就穩住了他哥哥來看,這丫頭真有些道行。
懷清自然不能跟着進去,只在外頭候着,等她哥哥出來,低聲在她耳邊說了産婦的脈象,懷清略一思索,在他哥耳邊說了一句。
懷濟如今對自己這個妹子的醫術心服口服,故此雖覺有些不妥,也寫了方子,落筆先是當歸,王泰豐正想看看這二十上下的後輩用什麽藥呢,這一看不禁皺起了眉頭道:“你可知當歸破血,夫人若産子血崩,用此藥豈不是雪上加霜。”
葉之春眸光冷厲,刀子一般掃過來,懷濟手一抖,險些把毛筆扔了,看了自己妹子一眼,一咬牙,鼓起勇氣道:“當歸破血是說歸尾,歸身卻補血,這一味用全歸,有道是不破不立,若不把體內淤血破除,恐難解血崩之症。”
不破不立?雖覺得這個張懷濟有些不靠譜,可這四個字細想起來卻極有道理,葉之春不禁看向王泰豐,王泰豐怔愣片刻不禁道:“妙啊,秒,好一個不破不立,這當歸用的好,怎麽我就沒想出來呢,你這小子倒真有些本事。”說着轉身跟老太君道:“有這一味當歸,在下敢保母子平安。”
老太君大喜,這王泰豐,為官多年,甚為謹慎,若無十足的把握,絕不敢說出母子平安的話,換句話說,既然他說了,那就胸有成竹,急忙道:“既如此,快去備藥。”
雖如此,卻也兇險萬分,王泰豐的藥下去不久,孩子便落生了,也跟之前預料的一樣,萬氏用盡了全身氣力,終于産子,便難固血氣,以至于血氣下行,出現血崩之症,灌下當歸補血湯,不過半柱香時候,便止住了血崩之勢,及到天色大白,萬氏安睡,王泰豐瞧了脈,四平八穩,衆人方才松了口氣。
懷濟兄妹回家的時候,日頭已經老高,進了家,懷濟喚了甘草出來,吩咐好生服侍着姑娘,懷清見哥哥眼下熬的黑青,不禁道:“若無事,哥哥索性請一天假在家休息吧,這麽趕着去做什麽?”
懷濟笑了一下道:“小妹莫擔心,哥哥好着呢,雖哥哥是個不入流的小官,卻也不能輕忽,如今臘月,說不準就有來鄧州城的官員,若哥哥不在,可就麻煩了。”
懷清點點頭:“那晌午我讓甘草給哥哥送飯過去。”
懷濟摸了摸妹妹的發頂:“累了半宿,快去睡吧,你還小呢,別熬病了。”說着轉身去了。
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懷清不禁輕嘆了口氣,平心而論,哥哥是個有抱負的,可惜苦無人脈,卻不知這一夜過來,會不會有所改變,無論古今,官場都是一樣,沒人,沒關系,便有再大的本事,再高遠的志向也是白搭,這冷板凳坐的你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甘草低聲道:“姑娘,您一走我就把水燒上了,這會兒還熱呢。”
懷清眼睛一亮,贊許的看了丫頭一眼,自己這個丫頭,歲數不大,性子卻伶俐,當初哥哥叫了人牙子來,自己一眼就相中了她。
懷清是十歲穿過來的,一場大病過來,他哥心疼妹子,就叫了人牙子來,想給妹子買一個使喚丫頭,當時領來了四個,甘草長得最不濟,又黑又瘦,懷清卻挑中了她。
懷清是醫生,雖說四個氣色都不大好,可矬子裏拔将軍,甘草的體質最好,張家的丫頭可不是大觀園裏那些丫頭,成天無所事事,張家統共就兄妹倆,下人也只哥哥跟前的陳皮,所以雖是給她買的使喚丫頭,進了張家也得幹活,粗細的活都得幹,不是養嬌小姐,所以體質是第一的。
現在看來,懷清的眼光不差,三年的時間,甘草已經變成了滿面紅光,什麽活都拿得起來的全能丫頭,更難得的是,性子機靈,不用自己說,就能知道自己想幹什麽,這省了懷清不少事。
懷清進了自己房間旁的屋子,是她的沐浴間,屋子不大,也相當簡陋,收拾的卻幹淨,屋子角燃着兩個旺旺的炭火盆子,把屋裏熏的暖融融的,中間的木桶裏熱水蒸騰,一進來渾身就暖融融的。
甘草知道姑娘沐浴不喜跟前有人,把換洗的衣裳放在一邊兒的板凳上就出去了,懷清把衣裳脫了,沉入水中,舒服的籲了口氣,閉上眼,不禁想起了葉府哪位老太君,想必昨晚的事兒,瞞不過那位精明的老太太……
☆、第 3 章
張婆子見暖帳裏有了動靜,忙揮手示意下頭的丫頭預備着,自己伸手把帳簾打起來挂在床邊的金鈎上,低聲道:“老太君可算醒了,老奴還說,再不醒,莫非要連今兒晚上一塊兒了,晌午時,老奴說喚您老起來,老爺攔了,說太太這檔子事累了老太君,睡足了方好。”說着服侍老太君穿衣下地,丫頭攪了熱帕子裏淨面。
收拾妥當,在外間屋炕上坐了,奉上香茶,老太君方問:“太太哪兒怎麽着了?”
張婆子心裏明白,老太君這明着是問夫人,暗裏是想知道寶哥兒的情形,也是,老爺如今這麽大年紀,就得了這麽一個寶貝疙瘩,老太君好容易當了祖母,能不惦記着嗎,想到此,忙道:“太太剛生了孩子,身子還弱着呢,睡睡醒醒的倒也無大礙,養過這個月子便好了,寶哥兒也好,壯實着呢,跟前老太太挑的幾個婆子丫頭都是妥帖的,剛我也去瞧了,哥兒吃了奶正睡的香。”
老太君滿臉的笑:“一生下來就七斤,能不壯實嗎,想當年,他老子也才六斤……”說着不禁嘆口氣道:“這小子倒是壯實了,卻害他娘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若不是張懷濟,恐這條命就搭上了。”
說起張懷濟,老太君不得不想起那個小丫頭,把蓋碗遞給張婆子道:“上回給你外甥女瞧病的時候,可是張懷濟一個人?”
張婆子不明白老太君何故有此一問,便道:“張家的墳地跟老宅都在桑園村,我那外甥女也嫁到桑園村,生産的時候正趕上兄妹倆去老宅兒,趕不及來鄧州府請郎中,便尋了他兄妹二人,不想倒救了一條命,正是老奴親眼所見,才敢跟老太君推薦張懷濟,您老別瞧張懷濟就是一個小小的驿丞,張家可是家學淵博,聽說祖上是醫聖的後人,祖祖輩輩都是行醫之人,桑園村方圓左右沒有不知道的,只不過到了張懷濟這輩兒卻考功名,當了官。”
老太太略沉吟道:“這麽說,那個丫頭也會瞧病?”
張婆子道:“老奴聽外甥女婿的老娘說,那丫頭打小跟着她爹走街串巷的行醫,想來也會些吧。”
會些?老太太暗暗搖頭,就她看來,那丫頭才是真正的妙手回春,至于她哥哥張懷濟,便通醫術,也開不出昨天那個救命的全歸補血湯來。
正想着,忽聽外頭請安的聲兒,不大會兒功夫,丫頭打起暖簾,葉之春走了進來,見了禮,在下首立定,老太太問道:“定南侯府可送了信去?”
葉之春忙道:“一早送去了。”
老太君點點頭:“虧了那張懷濟啊,不然你媳婦兒有個好歹兒,不說你,便我這兒也不好交代,聽說那張懷濟還是同進士出身,按說也是當官的材料,怎麽就成了驿丞,倒有些可惜了。”
葉之春道:“孩兒省的。”
旁邊的張婆子暗道,老太君這是有意擡舉張懷濟呢,這一句話,恐張懷濟這個不入流的驿丞就幹不長遠了。
葉之春心裏自然也明白,其實不用老太君開口,就憑昨晚上,張懷濟救了萬氏,自己也當知恩圖報,再說,張懷濟這一身的醫術,以後不定就用得着,自己擡舉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以自己如今的地位,擡舉個驿丞,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只不過這張懷濟的品性如何還要瞧瞧,皇上一再叮囑他,為官要清,雖說是擡擡手就能辦到的事,若成就了一個貪官也對不住皇恩浩蕩,這事兒還需仔細斟酌。
想到此,便丢開,跟老太君說了兩句閑話,起身告退,剛站起來,就聽老太君道:“張懷濟那個妹子,我瞧着投緣,回頭尋個機會,讓她進府來跟我說說話兒,年紀大了,就喜歡跟他們這樣的小丫頭說話,透着那麽骨子鮮活氣兒。”
葉之春愣了愣,心說老太君怎知道張懷濟有個妹子,卻忙應着,出來問葉安,葉安低聲道:“昨兒個夜裏跟張懷濟一起來的那個就是張懷濟的妹子。”
葉之春恍然大悟,昨兒忙亂間倒未理會,還只說張懷濟那個兄弟生的過于秀氣,卻原來是個丫頭,點點頭道:“瞧着年紀跟瑤兒相仿?”
葉安早調查的一清二楚,這時候忙道:“是正月裏的生日,比咱們家大姑娘小兩個月,卻隔了年,過了年正好十四,爹娘早喪,就這兄妹倆相依為命,也怪不容易的。”
葉之春道:“回頭你尋個機會接她過來跟老太君說說話,既能入老太君的眼,想來是個不尋常的。”
葉安道:“這話可真是,咱們老太君的眼光可是出了名的。”嘴上說着心裏暗道,這可真是,誰也不知道哪塊雲彩能下雨,這張懷濟兄妹倆,估摸怎麽也沒想到,這一劑全歸補血湯倒成了通天的藥引子,從這兒起,只要張懷濟不做奸作惡,飛黃騰達指日可待,至于張懷濟那個妹子,有了老太君青眼,別的不敢說,一門好婆家該不是難事。
葉之春進了前頭書房,坐下又道:“張懷濟這人品性如何 ?”
葉安道:“張懷濟是同進士出身,按理說,外放怎麽也應該放個七品,只可惜,他為人木讷,不知變通,朝中也無助力,故此成了鄧州府的驿丞。”
這話葉之春聽明白了,性子木讷不知變通倒在其次,這主要的還是朝中無人,又不肯賄賂上司,自然不招待見。
想到此,葉之春不覺皺了皺眉,即便皇上一直要肅清吏治,可到了下面,仍然是關系套着關系,人情連着人情,這清官真比鳳毛麟角還好稀少,便你有再大的志向,朝中無人也只能做冷板凳,就如這張懷濟,明明正兒八經的同進士出身,卻成了一個不入流的驿丞,而那些七品的縣令,就他知道的,好幾個都是用銀子捐的官,使銀子買的官,莫不指望着在任上成倍的撈回來,哪可能當個為民做主的清官,想起年前讓自己查辦的南陽縣縣令,略沉吟有了主意,吩咐葉安道:“你去官驿,讓張懷濟過來,我有話要問他。”葉安應一聲去了。
按說驿丞這個官就是閑差,俸祿不多,差事也閑,可那是別的州縣,這鄧州府卻不然,因為巡按府設在鄧州,往來的官員自然多起來,尤其逢年過節那更是忙得腳丫子不在鞋上,都知道這位巡按大人跟萬歲爺的關系,逮着機會沒有不來上好的,這年根底下,又趕上葉府得子,更是喜上加喜。
張懷濟估摸着,再過幾日鄧州府就該熱鬧了,遠近的官能來的都得來賀喜,自己得早做預備,今兒一來就讓底下人把屋子都收拾了,出行的轎子也都打點妥當,晌午的時候甘草送了飯過來,也沒顧得上吃,堪堪到了下半晌兒,才騰出空來。
陳皮把竈火上溫着的飯菜拿出來擺上,張懷濟剛吃了兩口,就見外頭看門的跑進來道:“大,大人,巡按府的大管家來了。”
雖說葉安是葉府的下人,可這個下人卻比四品的知府還體面,更遑論,張懷濟這個不入流的驿丞了,說句不中聽的話兒,張懷濟就是葉安提鞋都湊不上前,也莫怪看門的大驚小鬼,跟見了鬼似的。
張懷濟穩了穩心神,站起來迎了出去,到了外頭拱手:“不知大管家到來,有失遠迎,還望贖罪。”
葉安忙道:“大人言重了,可受不起,今兒來叨擾,是我們家老爺遣老奴請大人過府……”兩人寒暄過,懷濟不敢耽擱,跟着葉安去了。
進了書房,張懷濟躬身道:“下官張懷濟參見撫臺大人。”
葉之春這才仔細端詳他,昨夜裏未底細瞧,今兒這一看,不禁暗暗點頭,這張懷濟生的溫文儒雅,站在那兒不卑不亢,絲毫不見猥瑣之态,葉之春是侍衛出身,最煩那些卑躬屈漆谄媚無恥的官兒,這張懷濟倒是能入他的眼。
想到此,心裏那個念頭更定了,開口道:“昨兒虧了張大人妙手回春,方保住內人性命,張大人是我葉府的大恩人。”
張壞濟忙道:“大人言重了,是夫人的福氣大,便沒有下官,想來也會轉危為安。”
這話葉之春聽着舒坦,真要是張懷濟挾恩圖報,倒讓他反感了,想到此,剛毅的臉色不覺緩和下來:“張大人同進士出身,屈就驿丞有些大材小用了,南陽縣縣令出缺,本官已上書吏部,推薦了張大人,想來過了年,張大人便能上任。”
張懷濟聽了心中大喜,忙躬身道:“下官謝大人知遇之恩。”
葉之春擺擺手:“雖你與葉府有恩,這當官卻要念着皇恩,需知萬歲爺最恨貪官污吏,常說縣令雖小,卻是一方父母,當好了這個父母官,也不枉我今日的推薦之功。”
張懷濟忙道:“下官謹記大人教誨,必兢兢業業當好這一方父母官。”
葉之春點點頭:“若有難處來尋我便是。”這句話相當于給張懷濟吃了一顆定心丸,張懷濟自然知道,當官難,當清官更難,當個小小的清官,更是難上加難,不過有葉之春這顆大樹在上頭罩着,這個小小的清官就容易多了。
正事說完,葉之春看了葉安一眼,葉安會意,引着有些興奮的張懷濟出了葉府,到了府外頭才道:“還有件事得跟張大人說,你們家姑娘甚和我們老太君的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