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風

第78章 順路

有些感覺很難用語言描述，所以當溫朝安覺得自己血往上湧，恍惚地快要站不穩的時候，他垂下了頭。

他覺得應該不能再看了，對視太奇怪了。

溫朝安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陸淺頌沒有說話，所以只好他來說。

“我吓了一跳，你也在這啊？”他的視線對着陸淺頌的衣服，露出一個算得上溫和但又尴尬的笑。

滴滴睜着大眼睛，歪着頭看陸淺頌，看了好一會，咬着手指叫：“溫溫、溫溫老鼠唔。”

溫朝安下意識看過去，懷裏的小孩指着陸淺頌說：“叔叔，是叔叔。”

叔叔？什麽叔叔？

溫朝安愣了下，不知道滴滴在說什麽。

不過他們所在的地方并不寬闊，有人側目看過來，溫朝安覺得堵在這裏不合适，就說：“那我先走了。”

他繞過陸淺頌，想要離開，不過卻被攔住了，啞巴似的人終于低聲說：“走這邊，這邊近。”

他說完就朝反方向走，是溫朝安來的那個方向。他們的包廂是最後一間，按着數字找要繞一整圈，溫朝安剛剛沒看到，已經走過了。

溫朝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幾秒，見兩人的差距越來越大了，還是提腳跟了上去。

趙绮绮之前支支吾吾的，原來就是因為這個。

溫朝安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清楚，這才不是什麽偶遇，這是安排好的。

以後只要是趙绮绮發出的邀請，他打算一律拒絕。

包廂裏沒有什麽人，本來溫朝安就是來早了，所以他們進去之後也就只能坐在沙發上。

滴滴在包廂裏轉來轉去，溫朝安跟着她走，怕她不小心撞到哪裏了，他沒去注意這個包廂裏的另一個人，但如芒在背。

陪着小滴滴繞桌子走了兩圈，滴滴搖搖晃晃坐回沙發，她雙手扶在上面要爬，不過還沒等溫朝安把她抱起來，她就指了指陸淺頌，問：“溫溫老鼠唔，他為什麽不說話呀？”

溫朝安擡眼看了下， 四目相對，他先別開眼：“我不知道。”

“那滴滴去問問他！”滴滴順着座位爬了兩步，爬到陸淺頌跟前，仰着頭看他，搖頭晃腦的。等了等說：“你怎麽不說話呀？我叫滴滴，你叫什麽？”

陸淺頌沒回答她，伸手摸了摸滴滴的小腦袋：“你叫滴滴？”

“我叫滴滴！”滴滴和他說，“‘滴滴’是媽媽起的。”

陸淺頌想起之前看見的畫面，溫朝安似乎和這小朋友在一起挺長時間了，關系很好。可是他不記得溫朝安有什麽姐姐之類的親戚，他一時間有些慌亂，艱澀地開口問：“那你爸爸是……”

“陸淺頌！”溫朝安走到跟前去，把滴滴抱回來，擡頭盯着他，“你別問她，這又和你沒關系。”

溫朝安從一只只有自己的乖巧小動物，變成了會護崽的小動物。他皺着眉頭，心裏想，別生氣，沒什麽好生氣的。只是見到了老同學而已。

一個讨厭的、煩人的、狠心的，說走就走一聲不吭的老同學而已。

滴滴攀着溫朝安的肩膀，小孩子敏感，能看出氣氛不對，但也沒有哭。她搖搖頭，小腳丫在空中踢了踢：“滴滴沒有爸爸。”

陸淺頌愣了下：“對不起……”

“可是滴滴有媽媽！滴滴還有溫溫老鼠唔，都是滴滴的好朋友！”滴滴在溫朝安身上摸了摸，這小家夥已經清楚地知道哪個兜裏有糖了，她拿出一塊糖遞給陸淺頌，“給你！你也是滴滴的好朋友！”

陸淺頌接過糖，緩緩笑了起來。

這不是會笑嗎？

這個人從見面就像個啞巴一樣，不怎麽說話，又一副做錯事的樣子，這是擺給誰看呢？搞得像我兇他了一樣。

溫朝安想想有些氣，他好久沒有生氣，生活裏沒什麽讓他生氣的人，可是就這短短幾分鐘，他心裏就憋着氣了。

他突然想走，不想吃這頓飯了，因為沒有什麽意思，還很生氣，好像被耍了似的。

可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陸淺頌突然說：“給我抱嗎？”

溫朝安愣了下，懷裏的滴滴張開手，被陸淺頌接了過去。

“你今年幾歲了？”陸淺頌沒有抱過小孩，所以有些手忙腳亂的，但好在滴滴是個樹袋熊，知道怎麽樣窩着舒服。

“滴滴四歲了！”滴滴說，“那你呢？”

“我啊？你猜猜看？”

滴滴想了想：“是不是只有一歲呀！”

小姑娘自己把自己逗樂了，咯咯笑着：“肯定不是，你和溫溫老鼠唔一樣大！你應該……應該五歲了！”

“溫溫……老師？”陸淺頌聽出來她說什麽，笑着問，“原來他五歲了。”

“是呀！”滴滴喜歡陸淺頌這樣和自己說話，抱着他的臉拍了拍，“你也五歲了，哎呀，就比滴滴大一點點。”小姑娘伸手比了一段距離，可能還沒有一厘米，不過很開心。

雖然兩個大人不說話，不過氣氛也比之前好了許多。沒一會，包廂門被推開，趙绮绮露了下臉，笑眯眯地和他們打招呼：“呀，你們都聊上了？”

溫朝安對她笑了下，但怎麽看都不是真心實意的笑容。

落座之前，趙绮绮對他做了一個可憐的表情，立馬甩鍋給陸淺頌，對着那個還抱着小孩的男人指了指，意思是“不管我的事，我也是被強迫的”。

強迫不強迫不知道，反正溫朝安知道自己是被騙出來的，他決定不理趙绮绮。

這頓飯只有他們幾個人，原因是趙绮绮的男朋友還在外地，一開始就來不了。其實她也沒騙，因為确實有人想要見他，不過沒說是陸淺頌而已。

是陸淺頌先找的她。

其實這事吧，要是趙绮绮自己，她的男朋友要是一聲不吭走掉了，還死了似的，她再見大概會倆大耳刮子呼過去，讓負心人走的越遠越好。

但陸淺頌這個情況不一樣嘛，畢竟都找上門了，趙绮绮也覺得溫朝安不交往也不是個事，他又不喜歡女生。

反正一型鎖一型鑰匙，他倆個還得糾纏。

當然，這一餐也是有代價的，趙绮绮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沒能把氛圍吵起來。溫朝安吃自己的飯，他帶的那個小東西不知道為什麽像是陸淺頌帶來的，陸淺頌在旁邊看小姑娘吃又看她喝的。

趙绮绮覺得自己就是個唱獨角戲的。

倒也不至于這麽生分？

于是趙绮绮靈機一動，把話題往高中扯。

“嗨，兩位，你們都不說話，我一個人尴不尴尬？”趙绮绮哼了聲，“早知道我就叫程梓來了，他是咱班話痨王，我和他還能聊幾塊錢的。”

溫朝安擡頭，對她笑了下：“程梓啊。”

然後意味不明地低頭吃飯。

誰都不知道溫朝安和陸淺頌同桌兩個出過對象，趙绮绮知道。

誰都不知道趙绮绮暗戀程梓，溫朝安知道。

“……哎同學，我覺得你在攻擊我。”

“沒有。”溫朝安給滴滴舀了碗湯，遞過去時陸淺頌突然伸手接了下，手指碰到他的，溫朝安就像什麽也沒有察覺到似的坐回去。

他跟趙绮绮說：“我從不攻擊人。”

趙绮绮抽了抽嘴角。

“但是只有一種情況不是，”他很刻意地，又很緩慢地，狀似才想起什麽一樣，若無其事地說，“其實，我還以為今天你也是要給我介紹對象。”

趙绮绮借吃飯叫他出來給朋友露顏值、暗中撮合的事情沒有少幹，活躍得像個媒婆。還得是專屬的。

所以溫朝安此時一提，趙绮绮竟無法反駁。

但他為什麽不分分場合？他在誰的面前提？

趙绮绮不停地給溫朝安使眼色，一個三個人的桌，竟然能吃成這樣？

這是什麽？這是人心叵測！不！是溫心叵測！

“還好不是，”溫朝安默默放下筷子，示意自己吃飽了，很故意地說，“原來是我同桌。”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呢？”

早告訴你你還會來嗎？

趙绮绮幹笑兩聲：“是啊，都怪我沒說清。”

這頓飯也吃到尾聲了，溫朝安從一開始見到陸淺頌的難過變成生氣，他默默吃飯的時候更生氣，也不知道在氣什麽，反正他不開心。

這頓飯氣氛詭異，所以比暢聊的飯局更容易吃飽，而對于沒話找話的人來說，一吃飽就該散了。溫朝安一看時間，快一點了，王老師兩點落地，回家也要三點了。倒也不着急。

不過他不想在這裏待了，就問滴滴吃飽了沒有。

滴滴知道他這麽問就該擦嘴嘴了，乖乖站在溫朝安跟前，仰着臉讓他擦。雀躍地說：“滴滴吃飽啦！”

溫朝安把她抱起來，對趙绮绮說：“她媽媽一會就要來接她了，我可能要先回去了，我……”

他其實只是想走，因為太奇怪了，他不覺得自己可以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沒有別的原因，全是因為陸淺頌。

沒什麽好說的，就是奇怪，就是不想待了。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陸淺頌就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溫朝安一愣，很快說，“我可以……”

“你有車？”

“我沒有……”

陸淺頌嘴角稍微挑起一點：“那我送你。”

？這年頭，沒有車的人都不可以随自己的意回避了嗎？

這是一個對無車人士的鄙視。

溫朝安想說不用了，可陸淺頌沒給他拒絕的時間：“回家是嗎？我剛好順路。”

溫朝安其實特別想說自己搬家了，但是沒搬。

他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挑釁道：“不回家，去機場。”

去機場也順路嗎？

陸淺頌好笑地看着他，是今天第一次毫無遮掩地看他，也沒有一副做錯了的可憐樣子。他慢悠悠地說：“機場啊，那也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