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風

第18章 不言

溫朝安是個聰明的小孩，但對上陸淺頌時，就是個小笨蛋。

他很乖地重複：“騙我？”

“是的，”得到了對方肯定的回答，“騙你。”

“你說生病了，說冷，都是騙我的？”他又問。

“是啊，”陸淺頌點頭，“我沒生病，也不冷。”

溫朝安想說為什麽騙我？不過這不重要，因為那個答案他覺得不要知道比較好，于是就說：“算了，也沒什麽事啦，沒有生病就好。生病很難受的。”

溫朝安讨厭生病，讨厭醫院，他想，比起被騙，事實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沒有損失什麽，現在的感覺也不錯，和陸淺頌兩個人在一起的的時候，雖然挺緊張的，但也沒有不開心。就這樣挺好的。

陸淺頌沒立即回應他，仔細端詳他兩眼，有些無奈地笑了，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你好乖啊。”他這不知道是第幾次說溫朝安乖了。

“我沒多乖的，”溫朝安躲了躲，按住他的手，從頭上拿下來，很快又松開，不怎麽情願地說，“別總摸我頭啊，長不高的。”

這個不情願聽起來沒多讨厭，反而有點撒嬌的意思。

“你挺高的，快一米八了？”陸淺頌沒放手，又摸了摸，手心裏癢癢的，“還想長多少啊？”

“還沒有，也差不多，”溫朝安說，“個子高一點好，我還想多長一些的。”以前老人家總是想讓他多吃點多喝點，要是不長高長胖，爺爺奶奶就總是擔心他沒有吃好穿暖。

溫朝安不是易胖的類型，不過他也會想胖胖的高高的好，反正不要瘦小。

“也是，”說到這個，陸淺頌有點點興奮，“我暑假之前還沒多高，然這兩個月猛蹿，長了好多！個子高一點就是好啊，打球的感覺都不太一樣了……”

溫朝安想起來最開始見陸淺頌的時候，明明看上去是運動型，可是個子矮矮的，現在抽條了，肌肉的形狀都很好看，尤其是下颌，仰頭看他的時候能看見分明的棱角，那是令人想咬住下唇、心猿意馬的漂亮弧度。

溫朝安認認真真看人的時候是非常非常乖的，圓圓的眼睛有靈性一樣，盯着誰，誰就會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可能是性格有些自卑，他的小動作就很多，最喜歡的似乎是咬唇，陸淺頌看了兩眼，有些心虛地別過頭。

太……太誘惑了。

真的。

沒多久，陸淺頌又轉回來，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好像要把人推開，但是又舍不得把人推開，是小貓咪的爪子，輕輕踏了下。他說：“一直看着我幹什麽啊？”

“沒，我就是想，”溫朝安頓了頓，眨眼睛，“長高了真的很好的，我也覺得你長高了，嗯……更，更帥一點。”到最後，聲音漸漸小得聽不見了。

“……”陸淺頌愣了下，随後好像新奇大過了害羞，往跟前湊，“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沒，我沒說什麽……”溫朝安往後躲。

“說了，我聽見了，”陸淺頌不依不饒，“再說一遍？”

“你不是聽見了嗎？”溫朝安看他。

“可是我沒有聽清啊！”笑。

就這樣扯來扯去，最後還是溫朝安先認輸，他微微皺着眉頭，看上去很懊惱的樣子，好像想着剛剛不說就好了，低聲說：“你明明就聽見了。”

“可是我想聽你再說一遍，剛剛聲音太小了。”

不知道為什麽，陸淺頌有時候像是一個純良無害的小哥哥，有時候又變得痞氣，流氓，尤其是往後一靠，半眯着眼睛笑的時候，吊兒郎當的樣子讓人心口亂撞。

溫朝安腦子裏就閃過一句話，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

……有病啊？！神經病！

溫朝安捂了捂臉。

“說吧？說吧？”陸淺頌又去搭他的肩膀。

“……你，”溫朝安的聲音悶在手心裏，陸淺頌就說沒有聽見，是真的沒有聽見，小少年就移開手掌，半遮半掩地看他，小聲重複，“我說，謝謝你的甜筒，之前。”

他沒有像陸淺頌想的那樣說他帥，不過話題就這麽被拉回了初見。

可能那真的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不過事情的重要程度和其本身大小是不一樣的，對人的感受和影響也是不同的。

那是溫朝安在城市裏接受到的第一個陌生人的關懷，也是他在心裏想了很久的謝謝，他一直以為沒有機會說了，所以才把陸淺頌記挂了那麽久，不過好在重見了，別人很難想象重見的時候，溫朝安的心裏有多麽驚喜。

所以即使時間過了很久，溫朝安也一直在找感謝他的機會。

對于陸淺頌，這個“謝謝”倒沒有給他帶來特別大的感觸，不過這勾起了他別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是和別人不同的，也許他會假裝和男生做朋友，也有真的玩得很好的人，可是那和真正的戀慕是不一樣的。

以前的某一個時間節點似乎有喜歡的人，不過都是轉眼就逝去的喜歡，他一直都沒有想過要和誰在一起，直到碰到了溫朝安。

都是意氣風發的小少年，都是善良又單純的年紀。人要是有機會去選擇什麽時間見到什麽人，陸淺頌就是一定會選現在碰到他。而更加幸運的是，現在的一切已經是他能想象出來的最好了，就顯得妙不可言。

好像兩個人沒有認識多久，也沒有相處多久，一見鐘情大概說出來很扯淡，不過也有人就是這麽認定的，陸淺頌看着他想，我挺喜歡他，也想之後一直喜歡他。

他笑了笑，露出一個笑來：“沒事，不用謝。”

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目光太溫和了，溫和到敏感的少年會想問他怎麽了。

于是溫朝安就輕聲問：“你，現在不開心嗎？”

陸淺頌愣了下，笑：“你不是在感謝我嗎？為什麽我要不開心？”

“不知道……”溫朝安撓了下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覺……嗯，沒事，感覺錯啦，不過也沒什麽，你別在意。”

陸淺頌沒說話。

要是有人問“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怎麽辦”，有些人是執着追求，有些人會死纏爛打，也不妨一部分人直接放棄。放棄的理由有很多，溫朝安大概是不敢繼續追求的類型，因為他很被動，而陸淺頌就是那種會答“看着他，祝福他”的那種人——為了可以這樣打打鬧鬧地相處，害怕連朋友都做不了，他會願意藏一藏自己的心思。

在陸淺頌自己看來，有喜歡的人是好事，喜歡溫朝安也是好事，不過追求就是天方夜譚，為了可以一直喜歡下去，他這種不同于大衆性別的異類，就需要有一些犧牲。

我會藏得很好，陸淺頌微微側了下頭，想，他不會知道的。

“我不在意的，”陸淺頌笑了笑，很友好地碰溫朝安的胳膊，說，“別太拘束啦，我們已經是同學了，要好好相處。”

小同學的眼睛裏夠清澈，像是陽光下閃着亮光的水流，他似乎感覺出了什麽，不過沒說出來，很乖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