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龍天子
由于大齡未婚男青年祁臨坐在葉拙寒大腿上時肢體過于僵硬、表情管理過于失敗,此姿勢不得不一拍再拍,其間還來了個中場休息。
攝影師不斷搖頭說“再來”時,祁臨甚至覺得自己不是在拍結婚照,而是在某個大腕兒雲集的電影片場,戳在自己面前的是國際知名演員,不,知名演員都不行,憑葉拙寒這張臉,得是影帝。
“我承受得起嗎?”葉拙寒作為被坐的那個,顯然比祁臨這坐人的輕松,似笑非笑的,那挑起的眉尾就是嘲諷的旗幟。
祁臨凹了大半天造型,本來就熱,加上始終拍不好,一着急,臉早就紅了。分明是急紅的,此時卻像是臊紅的,瞪着葉拙寒道:“沒想到葉總心眼這麽小,一句玩笑話還較真。”
“玩笑話?”葉拙寒的視線往下,停在兩人互相接觸的腿上,“既然是玩笑話,那你怎麽還讓我‘承受’?”
祁臨尬得連忙站起來,哪知動作太急,大腿裏的某根筋相當不争氣地轉了下。
“嘶——”
祁臨痛得輕呼一聲。
葉拙寒跟着站起,透支他那假惺惺的紳士風度,“怎麽了?”
是祁臨中意的低音炮,但祁臨可不是一棒加一棗就能哄好的人。葉拙寒要臊他,他便要臊回去,扭頭就道:“腿叉久了胯麻!想不想體會一下?”
說完還冷哼一聲,不等葉拙寒回答,揚長而去。
這種時候,開玩笑的潇灑,聽玩笑的那個才尴尬——祁臨深谙此道。
走到門口,他下意識回頭瞧了一眼,發現葉拙寒還站在那兒,并且與他對上了眼。
沃日!祁臨想,尴尬好像被反射回來了,下次得走利落點,決不能拖泥帶水。
由于主角之一不在狀态,拍照時間被迫延長。祁臨在畫室外溜了一圈,剛一回去就被攝影師逮着糾正姿勢。
這攝影師非常敬業,說着說着打算親自給祁臨做示範,擡腿往葉拙寒腿上坐。
然後被葉拙寒一個極具王霸之氣的眼神定在原地。
攝影師的腿都已經擡起來了,就這麽黃狗撒尿地凝固在半空,至少過了三秒才放下來。
目睹這一切的祁臨:“……”
葉拙寒的眼神是有冰凍效果?
“還是你來坐吧。”攝影師只得招呼祁臨,“別客氣,坐,坐!”
祁臨又一次站在葉拙寒面前,沉下一口氣,閉眼,擡手,腿剛一擡起,突然被打斷。
葉拙寒:“你在想什麽?”
上一分鐘還在嘲笑攝影師,這一分鐘祁臨自個兒被凍住了。
葉拙寒的表情太可惡,祁臨忍無可忍,一屁股狠狠坐下去,“我在想象擺在我面前的是一輛摩托!”
葉拙寒眉骨不那麽明顯地往上擡了擡,祁臨雙手拍在他肩上,“這就是把手!”
見葉拙寒沒反應,祁臨上了頭,抓着葉拙寒的肩,身子斜向左邊,又斜向右邊,嘴裏模拟摩托飚起來的聲響,“嗚——嗚——”
直到大腿被重重拍了下。
祁臨剎車,不滿道:“你打我?”
證還沒領就家暴?
祁臨不是好惹的,回國這三年因為創業,不得不藏好自己的野性子,但在國外時,他什麽人種沒幹過,打架從來不虛。
葉拙寒拍他大腿,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拍回去,但往下一看,才發現不妙。
他的腿壓着葉拙寒的腿,壓得還挺密實,葉拙寒打他,那是直接往他腿上拍,他若要打葉拙寒,就只能往葉拙寒大腿裏側拍。
這要真拍了,就跟掏葉拙寒的蛋似的。他,“出走”工作室視覺總監,在未婚之前幹不出這麽騷雞的事兒!
這口氣,只能先憋着。
豈料葉拙寒兩片嘴皮子一碰,“幼稚。”
這倆字兒評價的是他把活人當摩托開,還開得忒帶勁的行為,祁臨眉心狂抖,礙于還有外人在場,硬是沒有發作。
等生生把氣壓下去,祁臨才反應過來,這婚還沒結呢,自己已經把葉拙寒劃到了“內人”的範圍裏。
就在他們互相扯皮,眼神殺人時,攝影師“咵咵”按着快門,一氣呵成拍下十來張,急赤白臉的有,一臉懵逼的有,雖然沒有計劃中的情色感,但那種夫夫之間打情罵俏的味兒是對了。
葉拙寒看過照片,“就這樣吧。”
祁臨還在焦慮怎麽展現攝影師想要的情色感,一聽這話,立即看向葉拙寒,“不折騰了?”
葉拙寒用一種正直的語氣說:“嗯,再折騰下去,你待會兒站起來時,胯恐怕又要麻了。”
若不是看在攝影師還在場,祁臨發誓自己一定會說:“那你給吹一下?”
收工時天已經黑盡。
祁臨在房車裏卸了妝,換回自己的衣服——淺灰色大V領毛衣,九分修身休閑褲,深棕色翻皮短靴,外罩一件麻面羽絨服。
葉拙寒也換掉了禮服,卻仍是西裝革履,跟脫不下盔甲的戰士似的。眼神在周圍一掃,最終落在祁臨身上。
不待他開口,祁臨搶先道:“今晚你可能得回你自己的住處。”
倒不是他故意找茬。近來天降男人,嚴重打攪了他的工作,他打算去工作室熬個夜,理一理這幾天暴漲的靈感。
葉拙寒沒問原因,“上車,送你回去。”
祁臨是坐葉拙寒的車來的,岳城大學新校區在城郊,交通不便,他自然只能讓葉拙寒捎一程。
葉拙寒上車後閉目養神,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祁臨用餘光掃視,從此看過的霸總小說都有了臉。
不多時,葉拙寒突然睜開眼,抓到祁臨那一絲沒來得及撤回去的視線。
祁臨扭頭看風景。
“領證當天,我去接你。”葉拙寒說。
祁臨還惦記着今天被葉拙寒整的幾次,“民政局就在南城區,我到時候自己去就行。”
葉拙寒:“我去接你。”
祁臨:“……”
行吧,給總裁一點面子。
車拐過一個十字路口,祁臨對司機道:“前面200米麻煩停一下。”
葉拙寒問:“你不回家?”
“我去加個班。”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祁臨直白地散發着自己的魅力。
最後的200米,葉拙寒的目光就沒從祁臨身上撕下來,祁臨被看得有點慌,但直到車停下,葉拙寒也沒對他說什麽。
工作室所在的別墅亮着燈,祁臨還沒走近,就聽到一片“他來了他來了”。
祁臨:“……”
他到自己的公司,是這麽稀罕的事嗎?
門一打開,第一個沖上來的是黃羽,“老大,你真的和葉拙寒結婚了?”
黃羽是祁臨的助理,圖不會畫,光會拆盲盒,一拆一個隐藏款。
祁臨不怎麽需要助理,顧戎說他好歹是“出走”的合夥人,連助理都沒有,說出去太寒酸,于是給他塞了個黃羽。
祁臨至今懷疑,黃羽這個歐洲人是顧戎故意塞來氣他的。
“一個個都這麽驚訝?”這婚事遲早要曝光,祁臨沒打算瞞着大夥兒。
“老大,婚禮是什麽時候啊?”
“祁總,你們怎麽認識的?”
“聽說葉拙寒特別嚴厲,老大,他吓過你嗎?”
祁臨撥開興奮的吃瓜群衆,向樓上自己的工作間走去,莊重而不失禮貌道:“這是隐私。”
吃瓜群衆之一喊道:“老大,你上樓去幹嘛?”
祁臨說:“畫幾張圖。”
吃瓜群衆驚訝,“都這時候了你還惦記着畫圖?我們來吧我們來吧!”
一樓被一聲聲“我們來吧”淹沒。
祁臨沒搞懂,“這時候了是什麽時候?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們這麽愛崗敬業?”
“你已經是總裁的男人了!”黃羽說出了群衆的心聲,“還畫什麽圖啊!”
祁臨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在樓梯上轉過身,嚴肅冷厲,宛如總裁上身,“記住,婚姻不是營生的手段,總裁的男人也要認真工作。”
黃羽:“……”
吃瓜群衆:“……”
這是新一波愛崗敬業教育嗎?
樓下乒乒乓乓一陣響,有人吃完瓜回家,有人吃完瓜還得趕圖。祁臨有一點特別好——連上設備,就能很快進入工作狀态。
他的畫稿上已經有許多頭龍,但他尚不滿意。市面上以龍為主題的設計多如牛毛,出彩并不容易。
畫龍的時候他腦中不斷浮現出葉拙寒那張臉,不知不覺畫了個正在騎摩托的機車龍。
“明明是我騎摩托。”祁臨自言自語。
夜已經很深,樓下的吃瓜群衆早已散去,是以最輕的響動也十分明顯。
祁臨聽見一陣腳步聲,開門想看看是誰,就見葉拙寒站在狹窄的樓道間。
這一帶的別墅雖然都已經被改建成了小型公司,但畢竟最初是按住宅的标準修建,四樓的樓梯和過道都窄,樓高也不足,葉拙寒1米87的個子站在那兒,顯得受盡了委屈。
祁臨趕緊将人讓進屋,“葉總,你找我?”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了葉拙寒提着的保溫壺。
總裁這是親自送溫暖來了?
葉拙寒放下保溫壺,毫不客氣地參觀,“拍完照沒來得及吃晚飯,壺裏是魚片粥。我住處廚房的味道,你适應一下。”
祁臨覺得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葉拙寒想表達的應該是——這是葉家廚師的手藝,今後生活在一起,不免回家吃飯,你現在先嘗嘗。
肚子确實餓了,祁臨揭開蓋子,一聞到濃郁的香味,就懶得與葉拙寒計較了。
他美滋滋地舀着粥,沒注意到葉拙寒已經看到了他剛畫的龍。
“這個……”葉拙寒說:“是我?”
祁臨大驚。
這他媽都能看出來?
但祁臨絕不承認,端着姿态嘲諷道:“你對着一頭龍,說它是你?葉總,你是真龍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