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獻身藝術
祁臨已經看過十二套禮服的圖片,但親自将它們穿在身上,仍然感到驚豔。
他雖不是服裝設計師,但工作也與設計有關,明白服裝如何靠精巧的細節襯托穿者的氣質。
換上第一套銀灰色禮服時,他就知道,設計師必然下了一番功夫。
許秘書說,拍攝大約需要三套禮服,另外再選兩套備用。祁臨本着随便拍拍的心态前來,此時卻陷入選擇恐懼。
十二套禮服,除了挂在末尾的白色婚紗和金絲旗袍,他都萬分中意。
十套裏面挑五套,淘汰二分之一,祁臨終于體會到暴君充盈後宮的感覺,誰都喜歡,誰都想留下!
糾結了半天,只确定了一套黑色禮服。
身後的隔簾“唰”一聲被拉開,祁臨連忙回頭,瞳孔極輕微地縮了下。
葉拙寒的頭發重新打理過,用定型水塑成不那麽規整的背頭,黑色的襯衣收在西褲裏,一手揣進褲袋,一手拿着一個方形首飾盒。
毫無疑問,首飾盒裏放着婚戒。
他們還沒有領證,但拍結婚照不能少了戒指。
祁臨察覺到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快,葉拙寒雖然還沒有換上拍照所用的禮服,但這打扮這姿勢這冷冷的有點不耐煩的眉眼足夠殺他。
“還沒有選好?”說這話時,葉拙寒擡起拿首飾盒的手,看了眼腕表。
祁臨反問:“你選好了?”
拍照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事,葉拙寒也要挑禮服的。
葉拙寒的容貌很有攻擊性,眉心淺蹙的時候顯得威勢十足,“還沒選。”
祁臨倒沒被這撲面而來的霸道氣場唬住,“那你還不快去選?”
盯着我能盯出花來?
“禮服是配套的。”葉拙寒踢開沙發邊的拖鞋,從容坐下,翹起二郎腿,手指摩挲着首飾盒,“你挑好了,我換上對應的就行。”
祁臨吃驚,“那如果我挑的你不滿意?”
“不會。”葉拙寒的語氣堪稱寵溺,“你滿意的我不會不滿意。”
祁臨一方面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方面又确實被撩到了。他喜歡男人,尤其是長得好看的男人,葉拙寒這麽跟他說話,他有點兒受不了。
“我只挑出了這一件。”尬了半分鐘,祁臨指了指架子上的黑色禮服。
葉拙寒說:“其他的都不滿意?”
祁臨嘆氣,“不,太滿意了。”
葉拙寒問:“介意我幫你挑嗎?”
祁臨立即說:“您拯救了我!”
葉拙寒輕輕笑了下,竟有一絲溫柔。祁臨看愣了,正要在心裏誇葉拙寒兩句,便聽人家說:“你一套一套試給我看吧。先從……白色婚紗開始。”
祁臨:“???”
您壯着膽子再說一遍?
葉拙寒挑着眉梢,“嗯?”
祁臨體面而有素質地拒絕,“婚紗已經被我排除了。”
葉拙寒遺憾地點頭,又道:“那旗袍?”
“葉總……”祁臨努力淡定,“旗袍也被我排除了。”
葉拙寒更顯遺憾,“可惜。”
祁臨笑眯眯,“如果你喜歡,我不介意你穿着它們和我一起拍照。”
葉拙寒蹙眉,“但它們是按照你的尺寸定做。”
祁臨立場堅定,“我不喜歡。”
“那挑其他的吧。”葉拙寒将腿放下來,身子前傾,手肘搭在兩邊膝蓋上,“你換,我看。”
祁臨已經換過一次了,但之前葉拙寒沒在試衣間裏,他換來換去沒什麽負擔,此時精神緊繃着,換好一套從裏間出來時,走路都有些僵,心情像在國外念書時面對教授。
葉拙寒在沙發上看着他,那目光如有實質,從頭端詳到腳。
祁臨更加不自在,雙手先是揣在褲袋裏,後又拿出來,耳根越來越燙。而葉拙寒不知是認真還是別的什麽原因,視線全然黏在他身上,就像在看一件兒藝術品,半天也不開口說句話。
祁臨不得不道:“您看好了?”
葉拙寒眼神微頓,“下一套。”
祁臨:“……”
行吧,你說下一套就下一套。
除了被排除的婚紗和旗袍,以及已經選定的那一套,祁臨将剩下的九套全都換了個遍。葉拙寒大馬金刀地坐着,不說好看,也不說不好看,就一直盯着看,每次都得等到祁臨咳嗽,才矜持地吐出一句“下一套”。
換最後一套時,祁臨終于忍不住了,“葉總,您看走秀呢?”
葉拙寒非但不反駁,竟然還哼笑一聲。
這一聲特別低,一邊撓着祁臨的心,一邊燒着祁臨的火。
祁臨有點想和自己的結婚對象打架了。
葉拙寒終于從沙發上站起來,逼近祁臨,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懶意,“這件不錯。”
祁臨沒好氣,“還差三套!”
葉拙寒走向衣架,“這套,這套,還有這套。”
“我懷疑你在耍我。”祁臨陰陰地說。
葉拙寒簡明扼要,“我沒有。”
“那你說說選這四套的理由?”祁臨說完就有些後悔。他平時很少跟人較真,心平氣和得跟個老幹部似的。可面對葉拙寒,他的情緒總是在跌宕起伏中。
葉拙寒沉默幾秒,用那迷死人的聲線說:“因為特別襯你。”
祁臨滿腔憤怒就此被怼了回去。
助理上前将禮服拿下來,帶去樓下的房車。葉拙寒将把玩許久的首飾盒放在祁臨手上。
祁臨打開,果然是一枚婚戒。
“我幫你戴?”葉拙寒十足紳士,“還是……”
對倉促結婚,丁點兒愛意都沒有的夫夫來說,婚戒就是個道具,祁臨打斷,“拍照時我會自己戴上。”
葉拙寒只道:“行。”
選禮服耽誤了時間,原定上午11點開始的拍攝不得不順延到下午。一行人用了頓簡餐,菜式雖然不出彩,但材料非常新鮮,味道清淡适口。祁臨雖然熱衷重口味的食物,也吃得相當滿意。
午後,一輛房車、一輛商務車向岳城東邊駛去。
祁臨早就看過行程單,拍攝地是岳城大學的新校區。時值寒假,在新校區就讀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學生,絕大多數返家,沒有回家的也被統一安排到老校區。新校區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封校。
財大氣粗的葉氏,居然選在一所大學拍結婚照,不免寒酸。祁臨的好友、兄弟、合夥人——顧戎——很不理解。
“我認為你們起碼應該去南半球的一座海島。”顧戎的信息噼裏啪啦發進來,“葉拙寒名下一定有海島。”
“他很忙,出國一趟太耗時間。”祁臨打完字愣了下。這才和葉拙寒相處多久?他已經不知不覺維護葉拙寒了!
正常的程序難道不是和顧戎一起吐槽?
“樂庭在國內最大的樂園就在岳城!”顧戎繼續道:“就算不去南半球海島,也不至于去大學拍吧!”
祁臨的手指再一次快過頭腦,“也許葉拙寒對大學有情結?”
顧戎:“沒念過大學才對大學有情結。”
祁臨樂了,正想再回,忽聽葉拙寒道:“你在和誰發消息?”
祁臨不得不擡起頭。
他與葉拙寒一同坐在商務車的後座,空間寬敞,中間再塞一個葉拙寒都不成問題。現在既沒有到拍攝地,也沒有事情可聊,他玩他的手機,與葉拙寒何幹?
總裁的控制欲這麽強?
祁臨打心眼裏就不怵葉拙寒,葉拙寒半側着臉看他,他便看回去。
光線從窗外射入,在葉拙寒臉上打上陰影。還別說,這個角度的葉拙寒相當性感。
“你管我啊?”祁臨忽然想逗一逗對方,聲音不似平常,捎着裝腔作勢的柔軟和嬌氣。
葉拙寒神情一頓,似乎是被震住了。
祁臨也被震住了。
認識這幾日,都是葉拙寒打他個措手不及,這還是他頭一回讓葉拙寒吃癟。
葉拙寒招架不住他這樣?
那再試試?
祁臨收起手機,屁股還坐在原位,身子一擰,雙手撐在兩人中間的皮座上,“葉總?”
葉拙寒壓低眉峰,似乎很不自在,“什麽事?”
祁臨确定自己路子對了,心中叫好,故意讓聲音又膩了幾分,“葉總,我們還沒有領證,你就開始管我了?”
葉拙寒坐姿端正,高高在上睨眼,唇角肉眼可見狠狠一抿。
這矜貴得,簡直像被調戲之後憤怒卻仍要端着架子的神仙。
不愧是神仙哥哥。
祁臨見好就收,心情明媚地坐了回去。
經這一打岔,兩人都忘了發消息的事。
顧戎:嗯?怎麽戳不活了?
下午2點,專業團隊早已布好景,一切就緒。
祁臨體會到葉拙寒提前選定姿勢的好處,他倆都是盤靓條順的人,禮服一穿,姿勢一擺,往哪兒站都是風景,根本不需要什麽海島樂園。
團隊專業,準備充足,拍攝進行得相當順利。其間祁臨還領悟到一個真理——
剛回國那會兒他喜歡聽深夜情感廣播,裏面說兩個人只有深愛着彼此,對視的時候才會眉目傳情,眼中才流光溢彩。
只要兩個人長得順眼,怎麽對視怎麽有戲,沒戲圍觀群衆都會解讀為“深情暗藏”。
當帥哥真好。
夕陽西下,只剩最後一個系列,場景位于藝術學院的畫室,金輝燦爛而隽永,祁臨披着霞光扮模特,葉拙寒手握畫筆,專注地看着他。
拍攝之前,祁臨對這個姿勢提出異議,“葉總,咱倆是不是得換個位置?會畫畫的是我。”
葉拙寒拒絕,“不換。”
祁臨:“……”
您都不會畫畫,還跟我搶?
牛逼牛逼,拍照裝逼。
攝影師說,這個場景,若是“模特”穿着婚紗,會更加唯美,祁先生清隽,相信穿上婚紗會有種超越性別的美。
葉拙寒看向祁臨。
祁臨雙手在胸前交叉,沒門。
天色漸暗,終于到了最後一個姿勢,也是葉拙寒選定的第一個姿勢,坐大腿!
攝影師的意見是,情侶坐大腿可以采取浪漫的側坐,但夫夫坐大腿,從藝術的角度應該突出親密、性感、情色。
祁臨被迫岔開雙腿,正面坐在葉拙寒腿上,葉拙寒摟着他的腰,而他一根手指勾着葉拙寒的下巴,心想老子不過是結個婚,怎麽就淪落到為藝術獻身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