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匹配成功
長桌上的手機振響時,服務生剛好将一杯多冰紅茶瑪奇朵放下,祁臨說了聲“謝謝”,将軟皮筆記本放在翹起的腿上,戴好耳機接電話。
“喲,你怎麽接了?”顧戎的聲音一下子竄出來,看戲的勁頭遮都遮不住。
祁臨趕緊扯下耳機,“你打電話來,還問我為什麽接?”
“我就看看你相完親沒啊。”顧戎嘿嘿笑,“這麽快就完了?不滿意?”
“還沒見着人。”祁臨食指和中指夾着筆,視線從本子上的草稿擡起,無目的地在咖啡廳掃蕩。
顧戎不滿道:“第一次見面就遲到?早跟你說AI匹配不靠譜,結婚還是得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濟……”
“我沒父母,你忘了?”祁臨打斷,“而且不是他遲到,是我出來得早。”
“操,嘴沒門兒。抱歉抱歉!”顧戎立馬糾正,“但祁小臨,哥哥是過來人,結婚這事馬虎不得,對象得自己找,怎麽能讓AI來給你選?匹配出個鬼你都不知道!這技術才投入使用多久啊?”
祁臨樂了,“真要給我匹配個鬼,這婚我還結定了。”
“你打着燈籠也找不到鬼新娘吧?”
“你心別怎麽大!”顧戎說:“我知道你想結婚。咱們現在并入樂庭了,優秀人才多的是,不怕接觸不到,我幫你物色物色?”
“麻煩。”祁臨指間的筆有一下沒一下點着筆記本,“相信你不如相信AI。”
顧戎:“我他媽!”
祁臨笑,“AI比你聰明。挂了,人一會兒快來了。”
手機丢回桌上,祁臨拿起紅茶瑪奇朵攪了攪。他不愛喝熱飲,即便現在正值寒冬臘月,也要多加幾塊冰。
這家咖啡廳位于城市中心地段,設計簡約,以白色為主色調,一樓是開放式廳堂,兩面落地窗,中間有兩張會議型長方桌,周圍是靠牆靠窗的小卡座,樓上是十來個商務包廂。
祁臨就坐在一樓靠裏的長方桌邊,一邊畫草稿,一邊等待相親的人。
攤開的本子上,潦草的線條看上去像一頭獅子,姿勢和神情卻像窗邊一個打瞌睡的少年。
祁臨今年28歲,高中尚未畢業便随父母去了海外,三年前歸國,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開了個創意工作室,名叫“出走”,既獨立制作面向年輕人的文具、玩具,也接大型游戲公司的設計單子。合夥人之一顧戎對設計一竅不通,但很有商業頭腦,祁臨自幼喜歡畫畫,是工作室創作上的主心骨。
如今的形勢下,單打獨鬥的創意工作室很難走得長遠,去年秋天,“出走”參與樂庭集團主辦的設計比賽,拿下專業評比和網絡人氣雙冠軍,顧戎一番運作,“出走”并入樂庭,正式有了靠山。
但和樂庭自有的部門不同,“出走”在享受集團福利的同時,擁有更多自主權,仍可以獨立出作品。
這合同對“出走”來說過于友好,工作室上下起初都不大相信。顧戎得意洋洋,大家知道他人脈廣,為了這事披星戴月,一邊将功勞算在他頭上,一邊起哄,要他發獎金,祁臨一個合夥人,居然也湊熱鬧,要顧戎給漲錢。
顧戎:“呸!”
簽完合同後,祁臨松了口氣,開始計劃自個兒的人生大事。
回國這三年,他算是整個“出走”最忙的一員,熬夜趕圖是常事,時而為沒有靈感焦慮得徹夜失眠,時而為靈感洶湧不思茶飯。這一蹉跎,就成了活該被拯救的大齡未婚男青年。
近幾年AI已經滲透入社會的方方面面,去年,國家的AI匹配系統正式上線。适齡男女只需将自己的身份證填報上去,人工智能就能從浩如煙海的數據庫中挑出一位“良人”。
匹配上的人可選擇向對方公開照片、姓名等真實信息,也可只公布姓氏、年齡,将謎底留到初次見面時再揭曉。
就跟買盲盒似的,開盒之前你都不知道對方是儀表堂堂,還是歪瓜裂棗。
祁臨對愛情看得淡,即便是剛成年後的那幾年,對情情愛愛也興致缺缺,從未遇到過讓自己心動的人,但年紀漸長,越發希望和對的人組建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這人最好和他一樣,有自己的事業,需要伴侶,卻不依賴伴侶,至于外表,那當然是越帥越好。
祁臨的擇偶取向是男性,同性婚姻法案在三年前已經通過,AI只會在男性數據庫裏尋找他的匹配對象。
祁臨懶得在識人上花工夫,比起自己的判斷,他更相信人工智能,畢竟所有登記者在系統裏都是透明的,而他沒有自信看穿身邊某個人的內心。
因為剛投入使用,全國通過匹配結婚的人還不多,絕大多數人都在觀望,但祁臨了解過,已經結婚的那幾十例,目前看來都是良姻。
等了兩個多月,祁臨還未拿到匹配結果。這期間發生了一件讓人無語凝噎的事——
半個月前,工作室來了一名樂庭的高層,姓許,自稱是葉總的秘書,請祁臨去總部坐坐。
“出走”雖然已經是樂庭集團這一龐大企業的一部分,但并未搬至樂庭總部大廈,仍在文化、流行氣息更濃的南城區辦公。
樂庭是葉氏的家族企業,叫“葉總”的多得很,祁臨平時悶頭搞設計,一個葉總都不認識,以為對方只是想向自己了解工作室的新年計劃,便帶着準備好的PPT随許秘書一同去了。
哪知那位葉總根本沒出現,許秘書将他帶到總部39樓。那層樓并非頂樓,但電梯一開,冷清鴉靜,在那裏辦公的人必然地位不凡。
祁臨有點忐忑,在“出走”他也算個“總”,但跟樂庭的“總”比起來就像個小打工的。按理說,商務上的事都是顧戎在管,輪不到他出面。可對方指名道姓點了他,加上顧戎出差在外,他只能硬着頭皮上。
許秘書将他安排在一間足夠上百人開會的辦公室裏,窗明幾淨,能俯瞰不遠處的中央花園。
他等了一會兒,門再次打開時,進來一位三十來歲,西裝革履,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士。
他的第一印象,這人不是葉總,葉總應該年紀再大一些,順便禿個頂什麽的。
但此時出現,不是葉總又能是誰?
顧戎跟他說過,搞文化的也要恰飯,面對樂庭高層絕對不能擺架子,要熱情,也要謙卑。他煩那一套,但人情世故還是懂的,立即迎上去,客氣道:“葉總,您好。”
男人愣了下,“我不是葉總。”
半小時後,祁臨終于弄明白了,面前這位男士是葉總的律師,此番與他會面,是替葉總詢問,是否願意與葉總聯姻。
祁臨聽了個開頭就吓他喵一跳,後面連葉總的大名都沒聽清楚,腦中就掀起驚濤駭浪。
聯姻?哪個年代了還興聯姻?
人都沒見過就想結婚?
幾十歲了?
頭發還剩多少?
啤酒肚是幾號?
律師一臉端莊地介紹葉總,祁臨卻被自己的想象包圍了,律師停下時,他才回過神來,打了個擺子。
別說他正在等待國家給他發伴侶,就算還沒有提交申請,他也不想和大企業的高層聯姻,“聯姻”這倆字兒本身,就帶着濃烈的鄉土氣息,不符合他創意藝術家的身份。
律師最後跟他确定,“您不願意接受聯姻?”
祁臨本想拍桌而起,道一聲“當然不願意”,但一想顧戎以前的叮囑,以及“出走”和樂庭的關系,不得已問:“如果我不接受,‘出走’會受到影響嗎?”
律師冷淡不失禮貌地笑了笑,“您怎麽會這麽想?當然不會。”
祁臨放心了。
于是拒絕了這位鄉土風格的葉總。
三天後顧戎出差歸來,祁臨本想跟顧戎提一嘴,順便打聽一下葉總是個什麽人設,怎麽會突然想跟他一個陌生人結婚,但話在嘴邊溜了一圈,嫌臊,沒問出來,便就此揭過了。
其實祁臨還是有點擔心,萬一葉總是個小心眼,給“出走”穿小鞋就麻煩了。
可半個月過去,“出走”一切如常,交上去的“繁星”系列設計很快被通過,即将作為樂庭潮流品牌部開春新品盲盒上市。
祁臨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便徹底安心下來。
兩天前,祁臨終于等到匹配結果——一名29歲的男士,姓葉。
看到這個姓氏,祁臨眼皮條件反射地跳了下,但馬上鎮定下來。葉是個大姓,岳城又是個大城市,連續碰見姓葉的不稀奇。
祁臨相信AI的篩選力,他是個小設計師,論身份論年齡,也不可能給他匹配一個大總裁。
結果出來後,系統給祁臨發來葉先生的見面邀請,祁臨跟顧戎說得信誓旦旦,但真到了“開盒”的時候,卻猶豫起來。
萬一開出一個歪瓜裂棗……
不能這麽想,匹配是全方位的——祁臨看着鏡子裏自己那張帥臉——堅定認為這位尚未謀面的葉先生一定也是個帥哥。
“是否同意約會?”清澈的正太音從手機裏傳出。
祁臨不再猶豫,點了“是”。
這間咖啡館面向的主要是商務人群,即便是一樓,聚會閑聊的人也不多。收到系統選定的約會地點時,祁臨還挺意外。
工作關系,祁臨喜歡上街觀察人,今日帶着筆記本提前出門,薄款淺駝色修身大衣,襯衣扣到了最上一顆,不出錯可也不出挑的黑色休閑褲、黑色皮鞋。
平時祁臨不這麽穿,但第一次和匹配對象見面,他不想給對方留下一個過分随意的印象。
葉先生還沒到,祁臨邊等邊畫畫,工作室正計劃做一批兇悍而可愛的動物,他翻了許多資料,還沒有具體的想法。
差7分鐘到3點,冬日下午的暖陽将咖啡廳照得像閃爍的水晶。咖啡廳的門被推開,清音悅耳,祁臨在高腳凳上擡起頭,撞入來者的視線裏。
作者有話說:
新年好。還在存稿中,暫不日更。是僞的先婚後愛,僞涉及一個重要的劇情,暫不劇透。大體是甜的,但過程有波折有虐。很少寫甜寵,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