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周隐洗完澡出來,看到鐘暮搬了把搖椅躺在院子裏翹着二郎腿,搖着一把蒲扇,這時雨已經聽了,太陽将落不落,剩最後一絲餘輝灑在他臉上,映着鐘暮的面孔,他慢悠悠的說:“周先生一塊躺不?”
周隐說:“不躺,我出門散步。”
“等等等等,我跟你一塊兒。”
鐘暮立刻從搖椅上跳起來,跟着周隐出了門,兩人出了巷子,走在青石板鋪的小路上,溪橋鎮臨水而建,被中間一道河隔成兩邊,河面上不多遠就有一道橋。
鐘暮搖着蒲扇跟在周隐後面晃蕩,雨水沖刷過的石板路格外幹淨,清冽的氣息充斥着鐘暮的感官,他深吸了一口氣,滿足的呼出去,鐘暮每座橋都會上去看看,然後再下來小跑跟上周隐的腳步,樂此不彼。
“鐘暮,你多大了。”
“芳齡二十四!怎麽啦?”
“沒什麽,看你像四歲。”
“…………”,鐘暮問:“那周先生你多大了?”
“三十。”
鐘暮故作驚訝表情誇張地說:“什麽?天哪周先生你竟然三十歲了!我還以為您才三歲呢!”
周隐被他這幅樣子逗笑:“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畫畫的。”
“哦,不當演員可惜了。”
“那沒關系啊,趕明我不畫畫了就去演戲,肯定能拿奧斯卡!”
周隐搖搖頭,不理會他的沒臉沒皮,鐘暮又問:“周先生,我以後能常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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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鎮子又不是我的,你自然想來就來。”
“那我以後再來還住你家呗?”
原來是想套出這一句啊。
周隐沒有回答他,他就一直纏着,一會給他扇扇子,一會圍着周隐繞圈子走,聲音軟糯眼波流轉,周隐磨不過他,調笑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下次別忘了帶錢。”
鐘暮拉長聲音:“要錢沒有,要人一個!”說完腳下一個不注意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周隐及時扶住他,說:“小心點。”
“嘿嘿,謝謝周先生哈。”
日頭下去了,只有些淡淡的亮光,兩個人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一些只言片語随風飄蕩,伴随着鐘暮和周隐的笑聲。
鐘暮周先生周先生的說個不停,周隐疑惑的說:“我分明告訴了你我的名字。”
鐘暮歪着頭思考了一下,說:“可能是喊周先生比較順嘴吧,周隐,周隐?周隐啊——”
周隐無奈的搖搖頭。
他倆又過到對面走了一圈,這才回到靜遠居,這會兒已經八點多了,周隐問:“你先去洗還是我先?”
“你先吧,我待會洗把臉就成。”
鐘暮先回了自己房間,拉開燈拿出鉛筆和紙,閑畫起來,過了半小時周隐來敲敲門示意他自己洗好了,鐘暮說:“知道了,我等會就去。”
他又畫了一會,把溪橋鎮的大概樣子呈現出來,去了浴室。
洗漱完出來經過周隐的房間,見房間的燈已經滅了,他小聲詢問:“周先生?睡了嗎?”
房間裏傳來聲音:“還沒,怎麽了?”
“哦,沒事,周先生晚安。”
過了一會,房間裏答:“晚安。”
鐘暮進了自己的房間,窩在小木床上,把那幅畫畫完放到一邊,打了個哈欠睡了。
昨晚睡的比較早,鐘暮第二天破天荒六點多就醒了,他拿起手機看看時間把自己吓了一跳,早睡早起就是好啊!
他穿衣起床,在門口伸了個懶腰,大聲喊道:“周先生——”
“廚房。”
鐘暮屁颠屁颠的跑到廚房,趴在窗戶上,看着周隐煎了一個漂亮的雞蛋,裝到盤子裏,周隐看看他:“醒了?”
“嗯。”
“去洗臉。”
“好的。”
鐘暮神清氣爽去了衛生間,發現新的牙具已經擺在了洗漱臺上,心裏有點隐隐的高興。
鐘暮出來就喊:“周——”,還沒等他喊完就聽周隐說:“正廳。”
鐘暮笑嘻嘻的來到正廳,接過周隐遞過來的碗筷。
“為什麽每次都要扯着嗓門問我在哪。”
鐘暮夾了個煎蛋咬了一口,鹹淡正合适,說:“你應一聲我就知道了,這不就不用麻煩找了嘛。”
“……這一共就幾間屋子。”你都懶得找。
“我這不是懶嘛。“鐘暮嘿嘿地說:“周先生,你這房子自己蓋的?”
“祖上傳下來的。”
“那靜遠居這個名字呢?”
“我取的。”
“周先生,我總覺得你不是真實存在的。”
“你現在還吃着我做的飯。”
“……你這活的跟個古人似的,周先生你偷偷跟我講,你是不是穿越過來的?”鐘暮往周隐那邊靠了靠,捂住嘴小聲問。
周隐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頭,指了指電視,鐘暮“啊”了一聲退回去看向電視,這會是早上七點,女主持人用标準的普通話播報着早間新聞:“我們要不懈的堅持社會主義道路,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鐘暮:…………周先生您有點皮。
吃過早飯鐘暮狗腿的收拾好跑去洗碗,出來時沒見看到周隐,又喊:“周——”
“書房。”
鐘暮站在門外輕聲問:“我可以進去嗎?”
“可以。”
鐘暮推開門,一股書卷氣撲面而來,周隐站在案前,執筆寫字。
周隐擡頭說:“進來吧,你可以随便看,那張桌子有紙有筆,你可以在那畫畫,但不要吵。”
“好的。”鐘暮很乖巧的點點頭。
周隐不再管他,拿出一張宣紙,又從筆架上拿了一根毛筆,研磨好墨水,細細的聲音傳出,竟使人格外安心。
周隐用筆尖蘸蘸墨水,擡手在紙上寫字,鐘暮看着他,周隐背挺的很直,胳膊緊實有力,手腕起起落落,拿筆的手指很修長,多添了幾分書卷氣,也顯得更加禁欲。
鐘暮沒有吵,他看着這間書房,周隐背後是座大書架,擺滿了書,周圍牆上挂着很多周隐寫的字,蒼勁有力,飄逸潇灑,待在這方天地裏,鐘暮漸漸沉下心來。
他來到這張桌子前,拿起鉛筆在紙上描線,畫了一張,還是畫不出來感覺,正當他要發脾氣撕掉的時候,擡頭看到周隐手握毛筆在紙上游走,沒由來就安靜了下來,把那張畫廢的紙放在一邊。
鐘暮沒有再繼續畫他的作品,而是畫起了周隐,從他臉部的輪廓,到他精致的五官,脖頸,喉結,鎖骨,他隐藏在衣服下的胸膛。鐘暮畫的很順手,仿佛周隐天生就是為他而生的模特,他畫的很認真,很仔細。
書房裏很安靜,只有毛筆摩挲在宣紙上的聲音,和鉛筆擦在畫紙上的沙沙聲。
外面的太陽已經升到天空正中,屋裏的人卻還沒有發覺,鐘暮把周隐的頭發塗成黑色,畫完了最後一步停筆,看着自己筆下的周隐,心跳竟然有些快。
周隐停下筆放到硯臺上,拿起紙吹了吹,放到一邊看向鐘暮。鐘暮拿起畫走向周隐,舉給他看,歪着頭笑嘻嘻的說:“好看嗎?”
“為什麽要畫我?”
“因為你好看啊。”
“………”
“真的好看。”鐘暮真的覺得畫周隐很順手。
“謝謝,畫的很像。”周隐看他求誇獎的眼神,說了一句。
确實畫的很好,一張簡單的素描,就像是周隐在畫中活過來一樣,鐘暮的線排的很細,可見畫的很認真。書法和畫畫其實是有互通之處的,周隐看得出來,鐘暮在該着力的時候着力,該輕的時候輕,深淺運用得當,連光線的感覺都能畫的清清楚楚。
“周先生你呢,一上午寫了什麽?”
周隐拿出右手邊那副字遞給鐘暮,那是一副正楷寫的《蘭亭集序》。
周隐的字自然不用多說,鐘暮說:“可以送給我嗎,有朝一日我落魄了,好拿去賣錢。”
周隐被他逗笑:“當然可以,你喜歡就拿去吧,不過能賣多少錢我可不敢保證。”
“那這幅畫我也送給你了,咱們禮尚往來。”
周隐和鐘暮出了書房,已經中午了,周隐走進廚房準備做飯,鐘暮也跟了進來。
“我來幫忙!”
“不用。”
“周先生送了我那麽貴一副字,要是連菜都不讓我洗,我怕只有以身相許了。”
周隐笑說:“那你幫我洗菜切菜,我來炒。”
“好的。”
兩人在廚房裏忙活起來。
“周先生,胡蘿蔔怎麽切?”
“切成絲。”
“周先生,這個肉它老是滑啊!!”
周隐笑着看他一臉哀怨,說:“你手按在案板上,小心點切。”
經過半個小時的奮戰,一頓在鐘暮搗亂的情況下做的飯終于上了桌。
其實還好,就是魚香肉絲的胡蘿蔔絲有點粗,小炒牛肉的牛肉塊頭有點大,魚頭湯的魚頭兩半不一樣大,好在周隐廚藝好,切成什麽樣也不影響入味,倒是鐘暮覺得自己幫了大忙,這頓飯吃的格外的香。
期間鐘暮有意無意的看向周隐,周隐一直慢條斯理的進食,散發着儒雅的氣質,鐘暮從未見過如此淡漠的人,好像什麽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周隐只在他自己的一方天地裏,安然生活着。
鐘暮想,誰可以讓周先生動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