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這段時間方南過的很不舒坦,除了狀況頻出的各種意外,還有壓在他心頭,沉甸甸的丁子明。
如果要苦中作樂的在這樣的日子裏找亮點的話,怕是唯有身邊不離左右的小田了。
還是共同經歷過水泥“大花盆”灌頂的生死時速之後,小田才在方南第N次問到姓名的時候,大發慈悲、施舍般的告訴了他自己的全名,田齊雷。
當時方南哦了一聲,看着二十出頭小青年那副明明挺嘚瑟卻要繃着的小樣,感覺自己真是惡劣,挖空心思的消遣別人獲取歡樂。
——田七的那兩個字嗎?那雷又是什麽意思?你家給你起名的,是中藥藥劑師?
——白癡。
——雷,這個名字挺帥的啊,我叫你雷哥?哎不行,你比我小六七歲呢,我沒那麽厚臉皮,要不叫你雷弟?那你是Lady Gaga的親兄弟了哈哈哈……
——弱智。
方南樂不可支。
放肆大笑總比愁眉苦臉要好得多。
可是很快,方南就笑不出來了。
何躍森跟石堅他老子鬥成什麽樣,方南一點都不知道,小田也從來不說。只是方南能感覺到的,就是石堅他老子不弄死方南誓不罷休的決心。
意外頻出的三四次後,方南周遭陡然間安靜了下來,是種抽真空般的不安感覺。
連小田都提醒他,怕是收錢做事的人要铤而走險了。
果然。
那天是周五,從早上開始就下起了大雨。
下午下了班,方南老實的按時下班準備回家,根本不敢在外面逗留。
天色陰沉的像是災難大片的效果,烏雲壓頂,才五點多鐘已經快要看不見天色了。
田齊雷有點煩躁,堵車的時候用食指敲着方向盤,噠噠噠噠,神經質的樣子。
方南取笑他是不是在發摩斯密碼。
地面上,很多地方都積了水,汽車行駛過去,簡直像是航海,劈開兩道泛白的浪花。
“我覺得最近緊張的快要神經衰弱了。”方南苦惱的抓抓頭發:“弄死我就那麽重要嗎?小田你跟我交個底呗,我保證不說。石堅到底被你們怎麽了?”
“我不知道。”小田側面的輪廓看着特別剛毅,特別有種刀子刻出來的效果:“不是一個行動組。我一直跟在你身邊。”
“少蒙我。”方南微哂:“你們每天都通電話,你不說我也懶得問,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現在只想知道,那個石堅的老子,怎麽就跟不松口的瘋狗似的盯着我,難不成他兒子真被你們砍了?”
小田抿直嘴唇:“你都說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怎麽還問。”
車子經過鬧市區,有行人開始煩不了的橫穿馬路,逼着汽車一溜的變成蝸牛的速度。
誇張的嘆口氣,方南沒轍的開始往下放座椅,準備調整個舒服的位置歇一會兒。
極其細微的碎裂聲響。
方南身體往後倒了大概四十度,他什麽都沒看清,只覺得眼前一花,仿佛一道鐵絲般的暗光飛過,速度快的無法捕捉。緊跟着是一聲悶哼,靠近小田那側的左邊臉頰上濺上兩點溫熱。
無意識的伸手抹了把臉,湊到眼前。
猩紅一片。
方南大驚,迅速側過頭想看看小田的傷勢。
“別動!”臨危不亂的從來不是方南。小田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凜厲:“滑到座位下面去!立刻!雙手抱頭,不要讓自己任何部位暴露在窗口!”頓了頓,青年的聲音繼續平靜陳述:“有狙擊手。”
方南已經吓傻了,雙手哆嗦着,沒出息的縮在副駕座位下面,歪着腦袋緊張萬狀的看着小田:“你胳膊出血了!”
“死不了。”小田沉着的一直在小幅度的讓車子蛇形,不影響路況上的正常行駛,可是他很清楚這樣足以幹擾狙擊手的視線,給自己搶時間。其實說起來漫長,從發生變故到小田做決定,不過幾十秒鐘的功夫。
小田的右肩被擊中,鮮血幾乎沁染了整條袖子。可是他根本沒理會,擡起左手,用下巴撞了下手表的某個位置,迅速打開緊急通訊儀裝備。
“有狙擊手出現。方位XXX,”小田報了個方南聽不懂的說法:“請求支援。完畢。”
手表裏很快傳來答複,不是何躍森,是另外一個陌生的男聲。
“收到。制造混亂離開,老貓會善後。完畢。”
方南徹底傻了。我-操,這是諜戰劇嗎?
可是……
縮在座椅下的男人顫巍巍的提醒:“小田,我覺得你的血快,快流光了……”
“抱住頭。”小田面無表情的用下巴代替左手功能,pia斷通話,表情帶點遺憾:“跟你的愛車說再見吧。”
下一秒,方向盤向左一轉,奔馳600一個甩尾,幾近一百八十度的掉頭,輪胎摩擦地面發出極其刺耳的聲音,路邊撐着棚子的水果攤被車屁股撞斷了一根竿子,藍色的雨棚挂下一個角,上面積攢的雨水一股腦傾瀉下來。
邊上幾個等車的女孩立刻開啓高分貝尖叫聲四散逃開,場面一片混亂。
“下車!”小田沖着撞到七暈八素目光呆滞的方南擡擡下巴:“快!”
“肇肇肇肇事逃逸?”方南結巴着,手上卻比大腦快的開了車門抖着雙腿邁出去,焦糊味湧進鼻腔,豆大的雨點密集的打在身上,瞬間淋成了落湯雞。
小田也敏捷的跨了過來,大個子彎着腰,從副駕鑽出來,瓢潑的大雨頃刻間将他肩頭的血水沖個一幹二淨:“走!”
兩人趁亂往水果攤後面的巷子走去,方南純屬是下意識的行為,扭頭往街對面看了一眼。
恰好小田同時跟他回了頭——
順着小田的目光,方南看到幢幢高樓的夾縫裏,露出半邊已經廢棄的五層小樓,斑駁的牆面上用白色塗料刷着碩大的拆字。住戶早已搬走,一張張破敗的連玻璃都沒有的窗洞黑乎乎的,仿佛惡鬼猙獰的獠牙。
方南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還能經歷這麽一次驚心動魄堪比現場版007的槍擊事件,而不幸的是,那個悲催的主角是自己,走狗屎運的是,槍子被田英雄誤打誤撞的擋了去。
想着那顆子彈的位置,方南後知後覺的吓出一身白毛汗。
如果不是他剛好想躺下歇會兒而調了座椅靠背,而他恰好比小田矮了那麽一點。
那顆子彈絕對會準準的一槍爆頭。爆他方南的頭,或者小田的。
大雨一路掩護着兩人的蹤跡,而小田謹慎觀察四周的同時,一直挑的小路走,都是那種有行道樹,從高處看不清行人的路。
走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兩人跟沒頭蒼蠅樣的繞着不知道什麽路線行進着。吓得不輕的方南只會全身心的依賴着對方,他只知道小田領的路絕對不是回自己家的方向。恐懼跟着漫天的瓢潑大雨一點點累加,四周白茫茫的,除了兩人粗重的喘息,幾乎什麽都聽不到。
“說,說點什麽……”方南嘴唇慘白,一半是大雨淋的,一半是吓的。
小田雖然受了傷,可是看過去狀态比他好很多。沉穩抗壓,毫不慌張:“你要問什麽?”
“那棟樓,”方南其實不想問什麽,就是在這種天地獨行的恐慌中,迫不及待想找個出口,說說話也好:“那個殺手在那裏?”
小田嗯了一聲:“樓頂。”
“你不怕他開第二槍嗎?”方南覺得肺都要炸了,仿佛灌滿了一顆顆生了鐵鏽的彈子:“咱倆跑不過……”
“他沒開第二槍的機會。”小田沒給他詳細解釋自己的一些處理手法:“即使有,暴露在瞄準鏡裏的人是我,不是你。”
傻乎乎的哦了一聲,方南試圖用笑聲減壓。哪怕那笑聲聽起來幹巴巴的:“我都十幾年沒淋過雨了……”
一輛黑色奧迪從遠處駛過來,小田不動聲色的用左手把方南拖到了身後,兩人站到路邊一棵梧桐的側面。
車子沒有減速,濺起滿地水花,直接駛過,漸漸遠去。
無形的壓力快要到了峰值,方南捂住心口,張大嘴巴想獲得更多的氧氣。恰在此刻,小田的手表嗡嗡震動起來。
接通之後,那邊言簡意赅。
“釘子已拔除。完畢。”
“收到。完畢。”小田挂斷了通訊,整個身體肉眼可見的松弛了下來。
方南高興的簡直要哭了:“沒事了?我們能回家了?”
田齊雷眯着眼,嘴角微翹:“恐怕,你今晚得當把外科醫生了。”
“啊?”方南傻乎乎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滋味很銷魂:“什麽意思?”
小田擡頭辨了辨方向,向左前方指去:“快速行軍的話,二十分鐘能到你家。”
方南苦着臉:“可以打車嗎?”說完了才在對方看白癡的鄙視眼神裏意識到問題:“算了,當我沒說。對了,我的車,交警大隊你們搞定嗎?”
小田很堅定的搖搖頭:“并不。你自己去搞定。”
方南發出一聲哀嚎,特別想在地上打滾撒潑。
看來,他生辰八字十之八-九跟奔馳不合,老是開這輛車出事。回頭還是換輛寶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