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三天前。
我對強哥臨時改變聚會地點的安排，甚是不滿。從火鍋變成紙上烤肉，雖說都是即燒即食，雖說都是自助餐，但兩者之間的風格和境意，如蒼穹和深淵，宛如天隔。而這種改變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強嫂在這家店當領班，對我們可以照顧一點？！
滑稽之談，既然是自助餐，又談何照顧？
所以，強哥和小趙接連催促的電話仍然讓我不驕不躁、不快不慢。
一進這家店，複古的風格讓我心裏稍安，接着，一個女服務員端着一盤香菜就飛也似的沖了過來，擦肩而過，弄疼了我的胸膛。
我第一時間沒有躲避的了，盤子裏的香菜掉落了幾顆在身上，好香。
再擡頭看她，我愣住了。
白，眼鏡，酒窩，劉海，馬尾辮。我喜歡的标配。
她沖我一笑，半是歉意半是禮貌。
我突然感覺到周圍所有人在一瞬間都消失不見了，包括我自己。背景變成了一片純白，映射的只是這一笑。
動人？不，自己已經不在，所以我感受不到心跳。
等到我反應，或者說蘇醒過來，她已經離開。我慌忙轉頭去找，第一眼沒看到，剛想看第二眼，理智又立刻阻止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甩甩頭，問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五年？還是十年？
有一個“一”字開頭的成語或許能把此刻的心情诠釋到百分之一，但我又拒絕寫它。太過惡俗，太過膚淺。
“項墨！站那兒瞎愣着幹嘛？快過來坐！”
我聽見強哥的聲音，再覓聲探尋，看見強哥和小趙。一人拿着高腳杯，裏面灌滿了紅酒，一人吃着羊肉串，有三分之一已經焦黑。
屌絲總有屌絲的活法，XO配涮羊肉，照樣秋水共長天一色。
我走到他們跟前坐下，才發現我并不是最後一個到的，有志和小東還不見蹤影。
“先吃點熟的，過會兒你嫂子過來帶點限量供應的給我們。”強哥土豪般把一個盤子推給我，看來在這邊能讓強嫂服務一下也算沾了莫大的光。
一會兒強嫂來了，跟我們所有人打招呼，并且跟我開玩笑：“項墨，最近修仙修的怎麽樣了？”
“半步，還差半步成仙。”我笑。
“怎麽感覺你今天魂不守舍的？”強嫂問道。
突然，一個想法竄入了我的腦海揮之不去：強嫂是這裏的領班……她是這裏的服務員……
咬了咬牙，把強嫂往身前拽了拽，剛想紅着臉跟她耳語一句，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我----
“劉姐，我來負責這一桌吧！”
我僵住了，正是她。沖我們所有人笑了笑，然後低頭幫我們烤肉。
“小黑子，你想說什麽？”強嫂問。
小黑子是朋友們給我起的雅號，當然，我沒有從中感受到一分“雅”意。
“沒—沒什麽。”我臉沒來由地一紅，尴尬到語無倫次。
小趙沒看出我的失态，兀自開玩笑：“嫂子，你們店裏什麽時候這麽人性化服務了，每桌還專門配一個美女服務員？”
我看見她臉紅了一下。
強嫂也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繼而又順水推舟：“那是因為你們特殊啦，你看看其他桌，哪有這種待遇？”
說完，強嫂交待了她一句：“你在這兒好好弄吧。”
“嗯。”她說。
強嫂一走，強哥就遞了根煙給我。
我慌忙擺手：“不抽，謝謝。”
小趙和強哥同時訝異地瞪大了眼睛：“你丫不抽煙？是我沒睡醒還是你沒睡醒？”
原本很好回答的問題，這一刻我卻手忙腳亂：“你們瞎說什麽---我很少抽煙的----平時沒應酬基本不抽----”
“你得了吧！”小趙提高聲調，“每次進你房間，不被你房間的味道熏得逃出來---”
“別說了！”我大聲道。
小趙不停：“他的房間可不僅僅是煙味，還有臭襪子---”
“閉嘴吧你！”我急了，一個雞腿硬塞進了小趙的嘴中。
然後擡眼偷偷瞥了瞥她，嘴角含着笑，沒什麽太大反應。
我有點慶幸，同時也有點失落。
這當前有志他們到了，一坐下來就被強哥他們罰酒，有志一杯下肚臉就微微發紅，嘟囔道：“上次就把我喝倒了，你們這幫沒良心的……”
小東注意到了一旁的她：“喲，強嫂的地盤待遇就是不一樣哎，還有美女特殊服務！”
“特殊”二字讓我覺得刺耳，狠狠瞪了一下他。
小東一懵：“怎麽，小黑好像不服啊。是不是換了新工作把我們哥幾個都忘記了，喝酒定輸贏，來來來！”
“喝就喝！”我一把抓過啤酒杯一飲而盡，“你閉嘴！”
“喲，來勁了是吧？”小東當然也不甘示弱。
“你們慢用，我先走了，有需要叫我。”她突然擡起頭，把烤好的東西推給我們，轉身而去。
頓時，我和小東鬥酒的情緒消散了，像一個被針戳破了的皮球，軟倒在沙發椅上。
“給我根煙。”我向小趙招手。
“讓你裝逼！”小趙邊遞給我煙邊嘲笑我，“剛剛不還說不抽的嗎？”
我沒空搭理他，一口回籠煙嗆得我胸口直發疼：自己這是怎麽了？
“喲，剛剛這小姑娘烤得雞翅還真不錯哎！”強哥從盤子裏握起三根烤翅，贊賞道。
“我的！”我一把從他手裏奪過來兩個，又把她留下的那盤子一把抓過來，“我的，別搶！”
衆人都被我這個突兀的舉動吓住了，有志問道：“你什麽情況？難道----”
“餓了，我餓了。”我慌忙說，狼吞虎咽下兩個雞翅。
沒等他們再問下去，強嫂又來到了我們桌前，神秘兮兮地看着我們一衆。
“怎麽了？”強哥問。
“剛剛給你們烤肉的姑娘，長得怎麽樣？”強嫂眨眨眼睛。
大家瞬間反應了過來，紛紛道：“不錯，不錯。”
我沒吭氣，因為我聽出了強嫂的意思，所以在竭力壓抑心髒劇烈的跳動。
果然，強嫂沖強哥說：“我上次跟你說過的，就是她。你們公司有沒有年輕小夥子---”
“有啊！”強哥和小趙同時指向我，“項墨！我們公司有名的才子！”
按照以往的流程，這時候我應該舉手輕笑，說“本人半步成仙，無意于紅塵眷念”雲雲，但這一次我沒有。
我的心髒快跳出來了。
強嫂瞟了我一眼：“項墨太嫩了---”
我一愣，反駁道：“我今天二十六了！”
“她二十七了！”強嫂說，“有沒有大一點的？”
“有志二十七啊！”小東才反應過來，“我們都是有女朋友的人啦！只有有志和項墨單着，項墨嫩了，有志可不嫩！”
強嫂也似乎一眼相中了有志，連聲問道：“有志，怎麽樣？”
有志忙吐掉嘴裏的骨頭，連連擺手：“你們別打我主意啊，過年我家裏已經安排我相親了---”
“相親不還沒成麽！”強哥瞪眼。
“就是就是。”小趙也說，“這世道，多談幾個然後從中選擇可一點不稀罕！”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前，我先是一片空白，然後大腦又像裝上了一臺馬達瘋狂轉動起來，這時候突然提高聲調道：“你們當這是什麽？搞推銷啊！把人姑娘帶來看看，喜歡哪個再說呗！”
“她剛剛已經看過了，挺滿意的！”強嫂瞪我，“你當人姑娘臉皮跟你一樣厚呢！”
我無言以對了，慌忙看有志。
有志不答應，也不反駁。
強哥強嫂一看，笑着對視一眼，都覺得有戲。
強哥站起來對有志說：“我當個月老，去幫你問聯系方式！”
“我出去抽根煙。”我站起身來，出門透氣。
在門外徘徊了二十分鐘，一連抽了三根煙。似是彷徨，又似是躲避。
最後終于不得不進門坐下，笑着裝作人畜無害地問：“強哥，怎樣，要到沒？”
“你強哥是什麽人？還有辦不成的事情？”強哥哈哈一笑，“再說人姑娘也願意。”
她願意麽？我心中發酸，然後發苦。
瞥見桌上有個半合着的紙條，八成就是她的聯系方式了……
我偷偷探下身子，往裏面瞄了瞄：兩行，一行是電話，一行是□□。但看不清具體數字。
我不禁伸手去拿，但剛要觸碰到那張紙，就被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自己這是在幹嗎？她又不是寫給你的！
然後，我的手就自然地轉了個方向，拿起了一根羊肉串。
一頓飯，吃得我味同嚼蠟。等到把桌上所有的酒都清掃完畢，也終于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我拎着包故意在最後，因為那張紙條還在桌上----
有志站起身來，背包就往前走----
他不要？！
我握緊拳頭，雙手微微顫抖。
有志一拉拉鏈，手往上一揚，順手拿起了那張紙，塞在了背包裏。
我抽了抽鼻子，暗問自己：你就算拿到又怎樣？終究不是寫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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