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朕知道了一個大秘密
蕭居瑁窩在牆角處, 只覺得全身的熱流都湧向某個地方,燙得他羞憤難耐。
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現這種情況?
貓陛下近幾年也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情, 但他每次都是自行消了下去,也沒像現在這般強烈。
兩只爪子撓着牆壁,努力想一些其他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母妃, 想父皇,想各位皇兄,想朝中大臣滿是皺紋的臉,然後一不小心腦海中滑過镡時觀的面容……
蔡府各個院子裏一直都會有人巡邏, 有一小隊恰好巡邏到這裏的時候, 就聽“噗通”一聲, 好似是有什麽掉進了池塘裏面。
“快去看看!”
他們趕到小池塘旁邊的時候, 只見一直渾圓胖貓正在池塘裏面游來游去, 見到他們, 似乎還拿眼睛瞅了他們一下, 然後就換了個方向, 背對着他們,往對面劃過去。
“原來是貓落水了, 走了走了。”
“這貓從哪來的?我記得府中沒有這只貓啊。”
“我知道, 這是婧夫人今天剛帶進府的, 說是路上撿來的。”
蕭居瑁吃力地劃着水, 聽着岸上幾個護院嚼舌根子, 心裏頭簡直窩火。剛一進蔡府, 就不得不成了落湯雞,這蔡府果然邪門得很。
秋日天涼,池塘裏的水也透着一層寒意,蕭居瑁直到身上泛冷,那處不再難受,才游上了岸,抖了抖毛,這一見風,只覺得更冷了。
所幸,蔡立恰好從戴婧房裏離開,蕭居瑁便進了屋子,他只想趕緊找塊布擦擦身體,要是镡時觀在身邊就好了。
“阿環,我要沐浴。”微啞的嗓音帶着歡好後的餘韻,從帳內傳出來,立刻有守在門外的丫鬟去打水。
蕭居瑁左右環顧,沒見着布,只好将目光放在了椅墊上,于是跳上去,在上面滾來滾去,确實擦掉不少水。
戴婧聽聞動靜,一把掀開床簾,只在肚兜外頭披了層薄紗衣,而且還半挂在肩膀上,白皙精致的肩頭露了出來,上面還有點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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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居瑁恰好轉過身看見了,頓時又轉回去,非禮勿視!
戴婧看到他一身水漬,還将椅墊弄得一塌糊塗,也沒生氣,便從床上下來,從衣櫃裏拿出一塊幹淨的軟布,走到蕭居瑁身後,整個将他包住,而後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将他放到自己腿上,柔聲道:“怎麽弄的?”
蕭居瑁死死閉着眸子,雖然戴婧的動作很溫柔,身上也很香軟,可他就是覺得別扭,僵硬着身體一動不動任由擦毛。
“你可真乖。”戴婧嘆了口氣,“我以前也養過一只貓,它比你調皮多了,可是後來病死了,我就再也沒養過。”
戴婧擦到蕭居瑁左腿的時候,笑了笑,“這個鈴铛很別致啊,不過好像是個啞鈴,我都沒聽到過聲音。”
蕭居瑁顫了顫胡子,這可是紫木鈴,沒見過吧?
“夫人,水已備好。”阿環在外頭禀報。
“擡進來吧。”
戴婧見蕭居瑁身上的水差不多擦幹,便放下他,讓丫鬟們退出屋子後,便脫下身上的衣服。
蕭居瑁趕緊躲到角落裏,不看她,腦子裏盡想着國家大事,要不然就是之前看過的話本,好不容易捱到戴婧沐浴完穿上衣服,他才長舒一口氣。
“我帶你在園子裏逛逛吧。”戴婧一身素衣裝扮,未施粉黛,喚上蕭居瑁,在蔡府可以自由行走的地方慢慢逛着。
蕭居瑁心裏記着路線,一不小心越過了戴婧,戴婧彎腰将他捉了回來,“那邊不能去哦。”
蕭居瑁心中一亮,不能去那就是有鬼。
“那是夫人的住處。”能被戴婧稱為夫人的,肯定就是蔡立那個來路不明的正妻了。
蕭居瑁擡眸看去,只見前面那處宅院外頭守備森嚴,冷清孤寂得很,一個正室夫人為何要這麽多守衛?難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蔡府很大,戴婧的活動範圍又比較小,這一次逛下來,蕭居瑁并未掌握蔡府的所有布置,不過,他對那個蔡夫人比較感興趣。
用過晚膳後,貓陛下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半夜時分醒過來,這時府中一片寂然,他偷偷從開着的窗戶跳出去,睜着發光的眼睛,小心地避過巡邏的侍衛,往蔡夫人那處跑去。
一般這個時候,即便是經過訓練的護院也不免困倦疲憊,壓根就不會注意一只貓,更何況,蕭居瑁腳步輕盈,悄無聲息,他們就更加無從察覺。
蕭居瑁輕而易舉來到蔡夫人住處附近,守衛依舊嚴密,他在一個石頭後面觀察了好一會,發現只能從院牆進去了。只是,這院子前後左右都有人看守,他想上院牆也上不了啊。
“哈哈哈哈哈……”
突然,一連串詭異的笑聲穿透黑暗,突兀地從那院子裏傳來,令人毛骨悚然,蕭居瑁抖了抖身子,只覺得背後有些發涼。
尖利的笑聲還在繼續,刺得人耳膜生疼,卻又讓人心驚,這分明不是笑,而是哭,蕭居瑁聽着聽着,一顆心就揪了起來。
“這,這怎麽回事?誰在笑?”
守衛中一人悄聲疑問道。
“你今天剛來,不知道也正常,我告訴你,這蔡夫人是個瘋子,天天夜裏發瘋。”
“是喽,你習慣就好了,就當沒聽見。”
寂靜的夜裏,幾人的對話清晰落入蕭居瑁耳中,他耐心等了一會兒,笑聲還在持續。
不久,守衛輪換,蕭居瑁就趁機竄上圍牆,跳進了院子,剛跳下去,面前就赫然一張放大的臉,猙獰可怖,他猛地退後幾步,瞪着面前披頭散發的瘋女人。
瘋女人一雙森涼陰寒的眸子緊緊盯着他,蕭居瑁看到她身上滿是鐐铐,她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不僅是因為被束縛,還因為腳上鐵鏈上綁着沉石。
即便如此,這個院子外頭還有重重守衛,蔡立到底是有多忌憚這個女人?而且,将她困在這裏卻不是殺了她,是要圖謀什麽呢?
笑聲再一次響起,蕭居瑁靜靜望着眼前瘋狂的女人,卻從她的神情中讀出了憤怒與絕望。
女人笑了一會兒,似乎是累了,便一步一步,緩慢挪動着,往屋子裏走去。
蕭居瑁跟着她,與她隔了一米遠。
院子與屋子相連處有三個臺階,蕭居瑁就見她卯足了力将一只腳擡上去,額上青筋鼓動,雙目赤紅,好不容易擡上去之後,她又開始擡另一只腳。
三層臺階,她用了很久才走了上去。
蕭居瑁默默看着,難道這女人每夜都要跑出來笑幾聲,然後再這樣費力地進屋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女人挪行着進了屋子,門也沒關,蕭居瑁跟着她進去。
屋子裏漆黑一片,女人卻似乎夜能視物,壓根就沒有絲毫猶豫地往床榻方向走去。
不過想想也是,這麽多年一直過着這樣的日子,她恐怕閉着眼睛都能走,反正她也走不快。
女人坐到了床上,然後躺下,靜谧無聲。
蕭居瑁在地上待了一會兒,覺得地上有些涼,看了看床榻,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跳上了床,躲在床角,離女人遠遠的。
他阖上眸子一會兒,沒什麽睡意,便睜開眼睛,一睜開,就看到面前放大的臉,身上毛一炸,這女人什麽時候坐起來的?怎麽一點聲息也沒有?
女人深幽的眸子直望進蕭居瑁微微發光的眸子裏,嘶啞着嗓音道:“我這兒沒吃的,你還是走吧。”
蕭居瑁假裝聽不懂的樣子。
“也罷,你一只貓兒也不懂人言,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麽?”
黑暗中,女人的聲音頗為沉穩,完全不似瘋子。
“我這兒已經有好久都沒活的來過了,你今夜到這兒來,也算是與我有緣。”
蕭居瑁靜靜聽着。
女人似乎是因為許久沒和人說過話,對着蕭居瑁就滔滔不絕起來,大概是因為蕭居瑁是一只貓,她就沒有防備。她說話沒有什麽條理,基本上是想到哪說到哪。
蕭居瑁從她口中得知她以前是南華派的弟子,而且還是極具天賦的那種。她武功高強,深受南華派的器重,等她到了年紀,便會直接升任為南華派的長老。
其實以她的實力,完全可以擔任南華派的下一任掌門,只可惜她是個女兒身,最多也只能做個長老。
她有些不服氣,但也無可奈何。
除卻這一江湖上的身份,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也正是因為這個身份,她才陷入這般境地。
她是江南水陸司司長丁騰的獨生女兒丁然。
在蕭國,水陸司掌管的是河流、陸地的一切運輸事務,丁騰作為江南水陸司司長,可想而知,整個江南的運輸都掌握在手。
蕭居瑁恍然大悟。
蔡立是以丁然的性命相要挾,逼迫丁騰放縱自己運輸違禁貨物,其中包括垠草。
而丁然武功高強,他避免丁然逃脫,就用沉石将丁然困在這個院子裏頭,沒有第二個人,就這麽孤寂地待了這麽多年,若是一般人或許早就發瘋了,當然,丁然如今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一個瘋子。
可即便是一個瘋子,價值也比一個死人來得大。
他突然明白過來,丁然為何要每日拖着沉重的石頭在院子裏大笑,一是可以防止自己被逼成真瘋,所以用大笑來發洩逼仄的情緒,二是可以讓自己得到鍛煉,而不至于被困成一個廢人。
一個女人,即便她武功再高強,也有柔弱的地方,這種境遇,就是一個心志堅定的男人,也未必挺得過來。
蕭居瑁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佩服,他深深看了一眼丁然,而後跳下床去。
他要回去告訴镡時觀這個消息,既然水陸司有問題,那就從水陸司查起,若是丁騰沒有忘記初心,那倒還是可以提供協助,可若是丁騰已然叛變,這件事就得從長計議。
只要蔡立運輸垠草等貨物,他們就可以來個人贓并獲。
“你要走了?”丁然望着蕭居瑁,低嘆一聲,“那就走吧,在我這反倒不好。”
蕭居瑁心道:朕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他正欲出屋,就聽丁然輕飄飄來了一句:“西邊院牆處,守衛天天打盹兒。”
貓身一滞,這丁然是什麽意思?瘋魔了?跟一只貓說這種事兒。
不過他還是跑到西邊院牆處,跳上牆頭,見到牆下守衛的确是靠在哪裏打鼾,睡得可香了。
也對,一個瘋女人被鐵鏈鎖着,腳上還有沉石,怎麽可能跑出來?他們守了這麽多年,已經油掉了。
蕭居瑁無聲跳下院牆,飛速地離開這裏,循着白天進府的路線,避開護院,往府外逃去。
剛跑出府,他就後悔了,蔡府在城南,雲霄山莊在城北,相距甚遠,他這要真的跑回去,豈不累死?早知道就等明日戴婧攜他出府了。
但既然已經出來了,他就先回雲霄山莊吧。
深夜的街市已然變得冷清寂寥,蕭居瑁正欲一鼓作氣跑回去,就見月色下,街角處出現了一個身影,他凝眸望去。
男人一身黑衣,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見到蕭居瑁,露出英俊的笑容。
蕭居瑁眸子一亮,一下子竄到他身上,兩只爪子環住他的脖子,粉嫩的鼻子與他鼻尖相觸,鼻息交錯,一雙澄澈的眸子與之對視。
你怎麽在這裏?
镡時觀終于放下心來,将貓陛下緊緊抱在懷裏,轉身往雲霄山莊的方向走去。
怎能放心你一個人?
男人深邃的眸光令蕭居瑁大為觸動,他情不自禁在镡時觀臉上舔了一口,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男人胸膛。
見到你,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