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眼前的桃林看似平靜，樹上挂着一個個鮮紅的桃子，風一吹桃香撲鼻。
袁湘湘長吸一口氣，努力讓內心平靜，然後腳尖一點騰上半空，踩着桃葉朝前面沖去。沖了沒幾步，幾道看不見的淩厲風刀刷刷刮過來，她一個翻身避開，又有幾道更淩厲的風刀襲來。她踩着桃葉連連後退，可轉瞬更多風刀襲來，她的步子亂起來，趕緊一個旋身躍回原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堂堂羅剎女居然如此狼狽，氣得她撿了塊小石子往樹林裏一扔，大聲喊：“莫淺語，撤了陣法，我要出去，好餓啊！”
話音落，傳來莫淺語用千裏傳音傳來的慵懶聲音：“連破魔陣都闖不過，出去也是送死，還不快來練功！”
袁湘湘無奈地嘆了口氣，認命地起身去後山。
以前在她的印象中，楚寒是天下最冷酷無情的師父，可楚寒好歹會給她休息的時間。直到遇見莫淺語，她才明白魇宮的人，沒有最無情，只有更無情。
她傷口還在滲血，莫淺語就把她從床上拽起來，徑直拖到門口院子裏一扔：“天天躺着等誰伺候吶？你練的是傲雪淩霜，怎麽會被那群人逼得那麽狼狽？”
被人看扁了，袁湘湘自然不服氣：“我只是不想誤傷了我夫君，不然我自己能逃掉的。”
莫淺語嘲諷地一牽嘴角：“說得厲害，練練看。”
袁湘湘有點心虛：“我的淩殺丢了。”
“只要禦氣有方，有無武器又有何區別？”莫淺語眼中寒光一閃，雙手禦氣，身後騰起無數青青黃黃的竹葉。再往前一揮，那幾百片竹葉就像回旋镖一樣刷刷刷地袁湘湘襲了過來，力道和速度與回旋镖沒什麽區別。
袁湘湘一個激靈，忙調動步伐躲避。
莫淺語一面控制着鋪天蓋地的竹葉攻擊袁湘湘，一面諷刺道：“步伐淩亂，只得其形不理解其內涵，教你的人真是個廢物，一代不如一代。”說着說着，她沒了耐心，雙手往前推，鋪天蓋地的竹葉排山倒海般撞向袁湘湘的胸口。
袁湘湘只聽胸口咔嚓一聲，傷口再次裂開，整個人在空中骨碌碌轉了好多圈才落地，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莫淺語一甩衣袖，雙手背到身後，腰杆筆直，一副一代宗師的氣派：“從今天開始，我會把真正的傲雪淩霜傳授給你，不學會別想走，還不趕緊磕頭！”
袁湘湘坐起身，一邊咳血一邊說：“不練，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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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學吧，你武功挺差的，回家也保護不了誰。我是關心你，你要不是我侄孫媳婦我還不教吶。”莫淺語态度軟了點，好言相勸。
袁湘湘堅持：“我擔心我夫君，我要回家。”
莫淺語索性耍起了賴：“走呗，不學好真正的傲雪淩霜，山門口的破魔陣你也出不去。”她走過來托起袁湘湘的下巴，“我告訴你，誰也不能忤逆我的意思。我不想教你，你磕破頭我也不教。我想教你，你就得給我乖乖地學，一年學不會練十年，十年學不會練一輩子。”
打又不打過，跑又跑不掉，沒辦法，已經是頂尖高手的袁湘湘又開始了痛苦的練功生涯。每天天還沒亮就起床調息練基本功，每天天黑才休息，稍有懈怠莫淺語便棍棒相加，仿佛回到了剛學藝的時候。
最可怕的是練武極消耗體力不說，夥食還吃得極差。莫淺語是個非常不講究吃的人，她在家裏囤了幾大缸炒米。每天用涼水拌一拌，放點鹽，兩人一人一碗。
炒米寡淡無味，袁湘湘吃了幾天就餓得兩眼發昏，連走路都快沒力氣了。怕自己餓死，只得試着逃跑，可山門口的破魔陣實在太厲害，她根本逃不出去。
這次又沒逃出去，袁湘湘乖乖地回到院子練功。練着練着悲哀湧上心頭，想她羅剎女在江湖上也算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如今居然老老實實，餓着肚子練最基本的禦氣。
莫淺語悠悠哉哉地躺在院子旁細細的竹子頂端，翹着二郎腿閉目養神，身體随着竹竿的晃動自在地搖：“你的氣息亂了，別胡思亂想，認真練。如果我高興可以把全身的武功都教給你，助你稱霸江湖。”
“稱霸江湖有什麽意思？”袁湘湘推着掌，憤憤地說。
莫淺語猛地坐起身：“怎麽沒意思，你姨奶奶我專心練功六十年，連魇宮都扔了沒空管，終成天下第一高手，現在別提多威風了。”
袁湘湘仰頭，憐憫地看着她：“可大家都以為你死了，你也老了，雖然外表看起來年輕吧。姨奶奶，要不你尋尋長生不老之術？不然你這身天下第一的武藝帶進棺材真可惜。”
莫淺語騰起身站在竹子尖，憤憤然争辯：“什麽可惜？！我至少會活到一百二十歲，現在才七十歲出頭，我還能活五十年。”
袁湘湘沒說話，只是仰脖看着她，覺得她挺可憐的。
“看什麽看，練功！”莫淺語喝道。
畢竟是頂尖高手，袁湘湘用一年時間重新修習了傲雪淩霜。桃林花開正豔，瘦骨嶙峋的她施展步伐，輕快地通過了破魔陣。
高興地轉身對莫淺語說：“姨奶奶，我通過了，我要回家了。”
“等等，”莫淺語坐在半空桃樹枝丫上，對她說，“就算現在你回去，也難保不被人尋仇，你總不能來一個殺一個吧，不如帶着顏逸小子遠走高飛。”
袁湘湘搖搖頭：“顏逸的家産都在那裏，我是愛他，但我不能為了和他在一起毀了他自己的人生。”
“那你想怎樣？”
“我就想先看看他。”
莫淺語笑笑：“侄孫媳婦兒，你可知道招安一說？”
“招安？”
莫淺語站起身，指向北方：“靺合族亂我邊境，正是我天下第一高手莫淺語一展身手，留名青史的時刻。侄孫媳婦兒，我帶你去北邊走一遭，洗掉身上魔道的名頭，咱也弄個朝廷認證的大俠當當。”
袁湘湘恍然大悟，她覺着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原本她已經做好了同顏逸不能相守的準備，但莫淺語給她指出了一條康莊大道。
“多謝姨奶奶！”袁湘湘順着莫淺語的脾氣使勁拱火，“讓我們爺倆名揚天下，讓世人都知道您是天下第一。”
“啊哈哈哈哈哈！”莫淺語仰天長笑。
袁湘湘離開這一年，顏逸總是半夜驚醒。這天夜裏他又醒了，迷迷糊糊中，他覺得床邊坐着一個人，正低頭看他。
那五官，是袁湘湘！
他掙紮着想起身，可眼皮和身體怎麽都擡不起來。又急又開心又氣，他喃喃地說：“袁湘湘，你，你又給我下藥。”
袁湘湘擡起手，溫柔地抹掉他頭上的汗珠，柔聲道：“不給你下藥我就舍不得走了，睡吧，我出趟門，等我回來咱們就把喜事辦了。”
她手上的繭子更厚了，劃得顏逸腦門的皮膚疼。于是他努力擡手，抓住袁湘湘的手臂，卻發現袁湘湘的手臂瘦得只剩骨頭，不由一陣心痛：“你瘦了，你去哪了……”
袁湘湘只是笑：“睡吧……”
在袁湘湘溫柔的安撫聲中，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