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院子裏的葡萄快熟了,一串一串跟水晶似的,青綠色中泛着金黃。顏逸一有空就拿着剪刀在葡萄架下轉悠,小心翼翼剪掉那些壞果。看着頭頂散發着甜香的葡萄,顏逸臉上不自覺地浮出了笑意,等袁湘湘一回家一定很開心,他想。
其實他不願意讓袁湘湘到處跑,他想讓袁湘湘乖乖地呆在家裏,每天一回家就能看那張如花的笑顏。可袁湘湘閑不住,如果因為成親就不讓她做這不讓她做那,那不是欺負她麽?
正在這時,院門開了,一臉憔悴的袁湘湘走了進來:“蘇嬷嬷,顏逸,我回來了。”
顏逸大喜,忙迎上去接下她手裏的行李:“回來了,快進屋休息。”
小別勝新婚,晚上,顏逸不免纏着袁湘湘黏黏糊糊。
袁湘湘不想讓他瞧出自己受了內傷,咬牙忍着疼。
感覺到她身體發僵,額頭冒冷汗,顏逸慌了:“師父,你是不是不舒服?”
袁湘湘笑道:“有點累。”
“不做了。”顏逸翻身下床,“廚房有銀耳粥,我去給你盛一碗來。”
“嗯。”袁湘湘點點頭。
等顏逸出門,她飛快掏出手絹捂住嘴,吐出一大口發黑的淤血,心裏把楚寒罵了個千八百遍。
沒多久顏逸端着銀耳粥回來,一口一口喂她喝掉,然後兩人依偎着,躺在床上說話。
袁湘湘懶懶地縮在顏逸懷裏,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輕聲道:“永州城的布料,花色就那幾種。聽說臨州的布料樣子很新,過幾天我去臨州轉轉。”
顏逸想告訴她別那麽拼,家裏的錢根本花不完,用不着她吃苦。可既然她想好好做買賣,當然要依她:“我陪師父一起去,臨州有幾家不錯的金銀鋪子,我去給你打一套成親時穿帶的花钿。正好我們也可以一起到處逛逛。臨州城盛産荔枝,如今正是成熟的時節,你一定喜歡。”
“你走了誰管錢莊?”
“離開幾天不要緊的,等過段日子我們有了娃娃,便很難有閑心這麽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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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袁湘湘擡頭看着他,笑盈盈地說道:“好啊。”
顏逸笑着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口,然後閉上眼睛将她擁得更緊。
幾天後,兩人将家裏的事和生意上都安排妥當,啓程去了臨州。
臨州城建在臨江河畔,比永州城熱鬧數倍。正是臨州白臘荔枝成熟的季節,一筐筐鮮紅的荔枝被挑夫們挑到碼頭,又由一只只商船從河道運了出去。
顏逸帶着袁湘湘在河畔的臨水客棧住下,不為別的,就因為袁湘湘喜歡趴在欄杆上看船只來來往往。每天顏逸早早便起床,去碼頭邊給袁湘湘買最新鮮的荔枝。早上剛摘的荔枝,還帶着露水和綠油油的葉子。剝開皮輕輕一咬,滿口鮮甜的汁兒,袁湘湘一次能吃兩斤。
臨近七月半,從初十開始,臨州城裏鬧燈會。袁湘湘興奮不已,很早就吃了午飯催顏逸出門閑逛去。
城裏很熱鬧,除了過往商旅和周邊趕來參加燈會的百姓,還有不少武林中人。聽說是某個門派的掌門過壽,很多武林中人專程趕來賀壽。
顏逸雖練過幾年武,聽過一些江湖轶事,可正兒八經的江湖人士卻沒見過幾個。所以看
到那些手持刀劍的人,不免覺得新鮮。
袁湘湘覺得好笑:“有什麽稀奇的,不管正派邪派的江湖人士,每天都在為幾口飯奔波,入流的沒幾個。這些故意把刀劍露在外面的,只是唬人的貨色。”
官府不管江湖事,管你們正派邪派,任你們如何殺來殺去,官府都懶得管。但江湖人決不允許在城內動刀劍,否則嚴懲,這是官府和江湖默認的規矩。這些拎着刀劍晃來晃去的人,不是唬人是什麽?
顏逸壞笑着問:“江湖人士都有綽號,師父你的綽號是什麽?可叫得響亮?”
袁湘湘回憶了一下:“我當然有名號,叫天下無敵袁小俠,名氣可大了,幾大派的掌門見了我都要給我作揖。”說到這她挽住顏逸的胳膊,微微嘆了口氣,“可惜呀,本小俠馬上就要嫁到顏家,做顏家的小媳婦兒了,以後江湖上便少了一個傳說。”
看着她嘴嘟嘟說話的模樣,顏逸只覺得此刻的她特別可愛,于是忍不住伸手揪了揪她的臉蛋:“怎麽,做我的小媳婦兒你還不樂意?”
袁湘湘晃了晃他的胳膊,眼睛彎得快淌出蜜來:“一萬個樂意,嘿嘿。”
顏逸笑得更歡,挽着她進了旁邊的茶樓。找了張桌子,要了壺茶水和茶點,坐下聽書。
茶樓裏的說書先生正應景地說着江湖轶事。
說魇宮尊主有一得力徒兒,名喚羅剎女,那長得可是五大三粗,一頭黃毛,龅牙黑皮,真真奇醜無比。不光醜,此女食量極大,還好食人,實乃在世惡魔一枚。另外此女心狠手辣,殺人無數,最喜歡滅人滿門。有一次,她看上了一位英俊少俠,逼婚不成,便一怒之下殺了人全家十八口……總之,死在她手上的人不下三百,簡直滅絕人性,厚顏無恥。
袁湘湘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笑:“哎呦,我的肚子,肚肚肚子。”
“有那麽好笑?”顏逸問。
“當然了,”袁湘湘伸手勾住他的下巴,“我笑那羅剎女真沒見過世面,什麽英俊少俠,能好看過我的夫君,何必逼婚不成便一怒之下滅了人全家呢?”
顏逸按下她不安分的手,替她續上一杯茶:“魔教中人自然不能用常理衡量,他們沒有人性,做事起來和常人不一樣。”
袁湘湘端起茶杯,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魔教中人又不是瘋子,也都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那些名門正派之所以讨厭魇宮,不過因為魇宮搶了他們不少生意。就像那個什麽羅剎女,豬肉牛肉羊肉雞肉不香麽,非要食人,她又不是傻子。”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喧嘩聲。
“抓賊啊!”
從窗口往外一看,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正同幾個男人打鬥。周圍圍着一大圈看熱鬧的百姓,其中有一個姑娘指着大漢喊:“賊人偷我東西,還打人。”
那大漢十分勇猛,揪起別人的腰帶往下一掼,便把人摔得七葷八素。那拳頭像沙包那麽大,拳拳到肉,幾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好嚣張的賊,師父,我去幫忙。”學了這麽久的武藝,可算有了在袁湘湘面前展現自己的機會,顏逸跟袁湘湘說了句,翻過窗臺一躍而出。幾步跨過去,就和大漢對上了。
雙拳相接,巨大的力量從對方拳頭上傳來。震得顏逸眼冒金星,往後彈了好幾步才定住身體。
這種時候男人是不能退讓的,他揉揉拳頭,又朝大漢攻了過去。
顏家拳法姿态端正,顏逸穩紮穩打,按照功法有條不紊地攻防。雖然對方力氣大,一時間也占不到他的便宜。
于是他還有空閑說起了話:“這位兄臺渾身是勁,做什麽不好,為何小偷小摸?”
大漢一愣:“錯了,他們幾個才是小偷,灑家是在捉賊。”
顏逸不信:“莫非那位姑娘誣陷你不成?”說到這他愣住了,四周哪裏還有那位姑娘的影子?剛才同大漢搏鬥的幾個男人也不見了。
“沒錯,這姑娘就是在誣陷他。”這時,人群朝兩邊分開。袁湘湘一手扯着剛才那位姑娘,一個扯着一個跑掉的男人走了過來。她笑眯眯地将兩人往地上一推,對大漢抱了抱拳:“抱歉,我夫君唐突了。”
大漢名喚程勇,在邊軍胡将軍帳下當差,此番是看望他的老子娘,路過臨州。因常年在戰場上浸潤,長相便不可避免地有些兇惡。剛才他看見那位姑娘偷東西,沖上去将她抓了個正着,沒想到姑娘有很多同夥,圍着他就開打。要不是顧忌到城中不宜見血,他早把那群人打趴下了。
顏逸羞愧不已,他沒看出那幾個衣着光鮮的男人和那位喊捉賊的姑娘是一夥慣偷,冤枉了好人。
他端起一杯酒,對程勇說道:“小弟冒失,請程大哥恕罪。程大哥俠肝義膽,敢一人對抗數名賊人,真乃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說完一飲而盡。
程勇哈哈大笑:“顏老弟也不賴,如今路見不平,還有幾人敢出手幫忙?咱們不打不相識,聽口音顏老弟是永州人氏吧?”
“是。”
“巧了,我也是永州人氏。”
“啊,這麽巧,他鄉遇故知。”顏逸趕緊又倒了一杯酒,“程大哥,來,緣分吶,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邊軍将領返鄉後,一般都會在府衙擔任武官。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商人顏逸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結交的機會。
男人之間話若投機,喝酒便論壇計,見兩個男人推杯換盞,稱兄道弟,打得火熱。袁湘湘覺得無趣,獨自坐在欄杆上看江上點點漁火。
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她扭頭一看,只見爾叫站在不遠處的柱子後面。
她走過去,輕聲問:“你要作甚?”
爾叫笑道:“此番行動尊主讓我協助你。”
她冷冷一笑:“還沒到行動時間,離我遠一點,不然我先幹掉你。”
爾叫哼了聲,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