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逐花還想說什麽,袁湘湘擡手制止了他。因為這時樓下傳來了一陣節奏熟悉的腳步聲,非常熟悉。
顏逸?!
袁湘湘經常聽顏逸練功時的腳步聲,錯不了,正往樓上跑的人就是顏逸。他怎麽來了,這可是相公館。天,他可別多想。
一種馬上就要被捉現形的壓力撲面而來,袁湘湘把酒杯一丢,沒頭蒼蠅似地在屋裏轉了一圈,一頭鑽進逐花的衣櫃關上了櫃門。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她怕顏逸幹什麽?天,她真是天底下最窩囊的師父。
正琢磨着呢,顏逸走進了房間。
逐花迎上去:“這位小哥,第一次來吧?”
顏逸冷漠地問:“我來找人。”
“找誰。”
“我師父呢?”
“你師父是誰?”
“袁湘湘,有人看到她進了你的房間。”
“在衣櫃裏。”
聞言,袁湘湘在心裏大罵逐花不夠意思。
轉眼間,衣櫃門被人猛地扯了開,刺眼的光線漏了進來。
她擡手擋住眼睛,沖衣櫃外的人尴尬地一笑:“顏逸,你……”
話到這,喉嚨一緊,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因為她看到,才短短幾天,顏逸滿臉憔悴,眼圈烏黑,胡子拉碴,嘴唇慘白,都快不成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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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袁湘湘心髒發緊,她努力控制着顫抖的喉嚨,小聲問。
顏逸沒出聲,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
話還未問完,顏逸一把摟住她,将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嗚咽着說:“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不該讓你知道我心悅你,不該為難你。師父,我錯了,我什麽都不求,只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守着你就好。”
滾燙的眼淚落在肩膀上,剎那間,袁湘湘突然想通了很多事。她不是個扭捏的人,便立刻擡手擁住顏逸,輕聲道:“顏逸,我也心悅你,我們回家吧。”
聞言,顏逸猛地擡起頭,用紅彤彤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袁湘湘,做夢似的,有些回不過神。好半天,他小心地問:“師父,你能再說一遍嗎?”
袁湘湘笑着,提高了聲調喊:“我說,顏逸,我也心悅你。”
顏逸緩緩眨了眨眼睛,嘴角漾開了笑,燦爛如朝陽:“師父,跟我回家。”
袁湘湘笑意嫣然:“好啊。”
顏逸轉身拉起她就跑,生怕她反悔似的。
“哎哎哎……”袁湘湘被他拖着往外跑,收不住腳,只得彎腰一夠抓起桌上的包袱,又沖逐花揮了揮手臂,就被拖出了門。
待兩人淩亂的腳步聲走遠,逐花向身後的屏風微微低頭,喊了聲:“尊主,他們走了。”
一個劍眉朗目,面容俊挺,一襲黑衫的中年男子從屏風後慢慢走了出來。他面無表情,周身散發着冰似的寒意。走到窗邊,看着樓下正被顏逸拉着跑向馬車的袁湘湘,忽然閉上眼睛仰頭長吸一口氣:“我的好徒兒,這麽急着離開魇宮嫁人,魇宮果真沒有一點值得你留戀的地方麽?”
旁邊又走過來一個身着黑衣鬥篷的光頭男子:“尊主,我去幹掉她。”
“不必了,她已通過刀山火海,魇宮言而有信,放她自由。”男子慢慢睜開了眼睛,冷冷一笑,“不過她是魇宮的羅剎女,一個刀山火海就想洗白,沒那麽容易。”
正跟在顏逸身後跑着呢,袁湘湘忽然不由自主打了個冷噤,她回頭朝集英堂二樓看去,卻什麽人都沒有看到。
“師父,怎麽了?”見狀,顏逸忙問。
“我怎麽覺得你師公在看我。”冷嗖嗖的,好熟悉的可怕感覺。
“師公?”顏逸疑惑。
袁湘湘回過神:“沒事,錯覺。”
短暫的分離後兩人捅破了窗戶紙,便不再躲躲藏藏的了,兩人把家搬到了清沙縣府,以未婚夫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開始相處。一出門必定手牽着手,形影不離,在縣城裏招搖過市。
左鄰右舍見狀,心裏都明白兩人好事将近,便總用話調侃他們。
“顏少爺,什麽時候喝你的喜酒啊?”
“快了,等忙過這陣子就辦事,到時候請街坊鄰居一定賞光。”嘴上這說,顏逸心裏巴不得第
二天就同袁湘湘成親。但他看得出來,袁湘湘還沒做好成親的準備,他不想逼袁湘湘太緊。只能更加努力地練功,認真經營家業,好為未來的夫人和孩子撐起一片天。
顏家家底本就殷實,這兩年在顏逸和袁湘湘的經營下,家裏早就存下了一筆不小的積蓄。
顏逸尋思着,家裏錢放着不動就是死錢,他下了番功夫,拿到了四海錢莊清沙縣府的經營權,用自家的鋪面開起了錢莊。
顏逸小時候的術數先生就是四海錢莊的掌櫃,因為先生的關系,他經常去錢莊玩,耳濡目染,學到了不少錢莊的經營之道。但新店開業業務繁忙,顏逸親自擔任掌櫃,不免每日早出晚歸。袁湘湘體諒他辛苦,琢磨着反正有自己這個羅剎女在,一般高手還真不能把顏家怎麽樣,便不再逼他練武。但她獨自呆着也無聊,就到城裏的綢緞莊找了份工做,沒多久又在顏逸的支持下把綢緞莊盤了下來。
忙起來的時候時光如梭,兩年過去,錢莊生意終于上了道,開始有盈餘。綢緞莊的經營步入正軌。顏逸和袁湘湘的婚事也到了非談不可的地步。
“你24,湘湘27,還不成親等什麽呢?你非得把人家姑娘熬老才滿意是嗎?”蘇嬷嬷跺着拐棍罵顏逸,“錢是賺不完的,女人年紀太大生孩子就遭罪了。”
“我怕師父不同意。”顏逸一提到成親就忐忑,怕袁湘湘不同意一溜煙兒跑了。他實在是被上次袁湘湘話也不留一句,獨自出門雲游的事吓怕了。那時他一路打聽着袁湘湘行蹤,在周圍的城市轉了好幾圈才把袁湘湘從相公館捉回來,那還是他運氣好,因為袁湘湘長得非常漂亮,一路上都有人記得她,而她正好沒防着別人,沒故意隐藏行蹤才那麽順利。要是袁湘湘真的想躲他,他到哪找人去?
蘇嬷嬷氣得差點破音:“傻啊你,一個大姑娘跟你這麽多年,怎麽會不同意?你是不是有異心了?我告訴你,做人要講良心,不管你再有錢,以後娶十個八個小老婆都沒關系,正妻必須是湘湘。”
顏逸哭笑不得:“我怎麽會娶小老婆?我和師父,我們都好了這幾年,我……我只是怕逼急了她離家出走。”
聞言,蘇嬷嬷笑得眼睛眯成了兩條縫,眼角全是一條條的褶子:“什麽離家出走?臭小子,你在紗帳裏幹活的時候賣力一些。等胖娃娃落地,三年抱倆,趕她她都不走。”
顏逸頓時滿臉通紅,要不是怕袁湘湘揍她,紗帳裏的活他早就想做了。
“求親,馬上求,除了差個婚禮,你們現在和真正的夫婦也沒什麽區別,花裏胡哨的儀式都免了,我做兩個好菜,今晚就求親,把大日子定下來。”說做就做,蘇嬷嬷叫過家裏新買的丫頭,“去綢緞莊告訴袁姑娘,讓她今天早點回家吃飯,家裏有大事。”
小丫鬟依言跑到綢緞莊,将這話同袁湘湘一說,袁湘湘便招呼幾位幫傭大姐上門板子關店。剛要上好最後一塊門板,一只手伸過來擋住了門板。是一個披着黑色鬥篷的光頭男人,皮膚黑黝黝的:“勞駕,給我來一匹紅布。”
聽到這人的聲音,袁湘湘不動聲色握住袖中的回旋镖,轉身吩咐幾位大姐:“姐姐們都回去吧,這位客人我接待。”
等衆人離開,袁湘湘收起笑意,眼裏浮起了一層冷冷的冰:“爾叫,你來找茬?”
魇宮的人已經很久沒出現過,袁湘湘都已快忘了他們的存在。
爾叫冷笑着,擡手扔過來一個小竹筒:“尊上的命令,下月十五,臨州,伏龍派掌門大壽,千機派何長老來賀壽,尊主要他和他全家的命。這是他的資料。”
袁湘湘将信筒扔了回去:“我已經不是魇宮的人。”
爾叫輕輕揚起下巴:“知道,所以尊主說,算他欠你一個人情。”
“我不要他的人情。”
“哦,那是不給尊主面子?羅剎女,全魇宮上下只有你順利離開魇宮還能活,大家都說尊主護徒弟徇私放了你。尊主為你受人非議,你就不應該有所回報?”
“我離開魇宮尊主可沒幫我,別人怎麽想我不管。”
“随你怎麽說,尊主說了,此番是你最後一次任務,做與不做自己看着辦。尊主的脾氣你知道,你未婚夫君叫顏逸,家裏還有位老人燒得一手好菜,今天她炖的好像是香菇雞。羅剎女,你一個人能護住幾個心裏有數。前些年魇宮畢竟養活了你,好聚好散,對誰都有好處。”
“魇宮高手如雲,何必一定要用我?”袁湘湘冷笑,“分明是個坑讓我往裏跳,你覺得我會上當?”
爾叫笑笑:“你猜對了,這還就是坑,你不是讨厭做羅剎女嗎?你不是整天與你未來的夫君柔情蜜意談婚論嫁嗎?尊主就是想在你成親前惡心你一下,吃醋的男人就是這麽不可理喻。”他笑着搖了搖頭,“可你沒有辦法拒絕,要想順順利利成親,就得被尊主惡心一回,不然他不會罷休的。師妹啊,這坑,你還就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