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胥眼睫動了動,眼睛卻未睜開。周盞知道他醒了,正要直起身子拉他一把,脖子卻忽然被勾住。原胥力氣不小,手臂一撈,後背一撐,就吻上了他的唇。
比起之前的吻,這個吻幾乎不帶情欲。周盞任由原胥親着,單手扶住對方的腰,舌尖輕輕卷起,溫柔地配合。原胥喉嚨發出細小的哼吟,慢悠悠地睜開眼,捧着周盞的臉又親了一下,這才長腿一抻,雙手上舉伸懶腰,打着哈欠道:“我都聞到香味了。”
“聞到了還不起來?”周盞笑着踢來拖鞋,是一雙藍色的機器貓,而他自己穿的卻是粉色的kitty貓。
前不久附近的超市搞活動,購買生活用品滿300元就送情侶拖鞋。原胥買了接近400元的米油洗發水沐浴液紙巾,以為能換多高級的拖鞋呢,一看居然是粗制濫造的機器貓kitty貓涼拖。
原胥把拖鞋拿回家,自己穿機器貓,kitty貓丢給周盞。周盞也無語,問:“為啥我穿粉色?”
原胥一臉無辜:“別問我,我連機器貓和kitty貓什麽時候成了情侶都不知道。”
周盞穿上一試,還挺合腳,但腿毛和kitty貓粉色的蝴蝶結配在一起實在煞風景。原胥笑了一晚上,還拿着手機拍了十幾張照。
“這就起來。”原胥挪到床邊,正彎腰找拖鞋,周盞見其中一只踢得有點遠,索性撿起來替他穿上,然後往他腳踝上一拍:“今晚吃幾碗飯?”
“起碼三碗。”原胥趿着拖鞋朝客廳奔去,小薩跟着瞎跑,掀起一陣狗毛。
開飯已是7點,周盞舀出一碗湯涼着,原胥一手捧碗一手握筷子,不停夾菜不停扒飯,剛吃5分鐘,鎖骨上就塗滿了汗。嘴忙着吃,還忙着誇,一會兒說“今兒這碗燒白太好吃了,糯死我了”,一會兒說“小花鲢怎麽這麽好吃”,一會兒又說“這花蛤夠味兒,我差點把殼都嚼了”。
其實原胥誇來誇去都是那幾句,“好吃”,“好吃死了”,“怎麽這麽好吃”,但周盞特別受用,尤其是原胥不僅嘴上誇,還吃得特有激情,就連最普通的小白菜豆腐湯也能被他喝出暢享山珍海味的神态。
甜品店的老板就經常開玩笑,說你倆還賣什麽水果賣什麽小面啊,讓胥哥去網上直播吃飯,每天的打賞都夠你們兩口子逍遙快活了。
周盞不懂什麽直播錄播,原胥也不理解為什麽吃飯給別人看都能賺錢,兩人仍舊你賣小面我賣水果,小日子過得忙忙碌碌,辛苦歸辛苦,甜蜜也不少。
吃完三碗飯,原胥喝光了周盞舀的豆腐湯,正要沖去廚房添飯,腰就被周盞摟住。
“幹嘛?”原胥油着一張嘴,“沒飯了?”
“差不多了。”周盞拍了拍他的胃:“再吃就撐着了。”
“不會!”原胥舔了舔唇角,喉結一動:“我有分寸。”
“你有屁分寸,不準吃了。”周盞指着對面的位置:“回去坐着,剩下的菜和飯都歸我。”
桌上沒剩多少菜了,電飯煲裏的飯也只夠添半碗,原胥眼睜睜看着周盞端着那半碗飯回來,夾走了最後兩片燒白、最後一塊麻辣小花鲢、最後幾個花蛤,不爽地輕哼一聲,起身拿起放在牆角的營養狗糧吆喝:“兒子,開飯了!”
周盞吃完時,小薩也就着熱牛奶嚼完了狗糧豆,十分自覺地叼來狗鏈子,興奮地搖着尾巴。
周盞彎腰給小薩套好鏈子,沖原胥擡了擡下巴:“我遛狗去了。”
“記得把垃圾帶出去。”原胥一邊将碗筷收去廚房一邊喊:“對了,‘小牛奶’沒了,你再買一箱回來。”
“又沒了?不是上周才買嗎?”周盞站在門邊,小薩不耐煩地嗷嗷叫。
“熱啊。”原胥擰開水龍頭洗碗,聲音高了幾分:“那麽小一支,兩口就沒了,我多吃了幾支。”
“一天兩支,不準超過這個數。”周盞說:“下次被我發現你吃了三支,以後就別想吃了。”
原胥從廚房探出半邊身子,豎起中指道:“走走走,看見你就煩。”
周盞笑了笑,關門之前道:“口是心非。”
“小牛奶”是個頭很小的牛奶味雪糕,一塊錢一支,一箱四十支,小區的便利店裏就有賣。周盞牽着小薩遛了半小時,回家之前買了一箱,見店裏還有面粉,順道提了一袋。
便利店的老板是位50多歲的大叔,笑着問:“又自己擀面啊?”
周盞拿出手機掃碼:“是啊。”
“這年頭,自己擀面的年輕人不多咯。”大叔又問:“吃抄手還是吃餃子?”
“抄手。”周盞道:“抄手個頭小,皮兒也薄,早上來一碗,比餃子容易消化。”
“喲,你這是做早餐吶?”大叔吃驚,“早餐吃抄手?”
周盞付好賬,提着雪糕和面粉準備走了,“早餐吃抄手不奇怪吧?”
“但是自己做就挺少見了。”大叔感嘆道:“我兒子比你小不了幾歲,天天睡懶覺,起床就跑,別說包抄手煮抄手了,我給他煮好他都懶得吃!”
周盞沒再多說,笑着道了聲謝,牽着小薩往回走。
原胥洗完碗,将廚房打掃得幹幹淨淨,此時已經架上眼鏡,坐在書房看書了。那眼鏡度數不高,左右都不到200度,三年前配着,戴得不多,度數也一直沒往上漲。
退伍特種兵成了近視,這事兒要給以前的隊友知道了,肯定罵他沉迷游戲不務正業。在部隊時,他視力好得很,目标再遠再小,只要在狙擊槍的射程中,都有把握命中。
那麽好的眼睛,居然退伍兩年就配了眼鏡,原因還不是沉迷游戲,而是沉迷看書。
書房比較小,一面落地窗,兩面書架,裏邊兒放着各種各樣的書,內容五花八門,有國外的推理小說科幻小說,也有大部頭傳統名著,寫字臺上還堆着大學高數教材、英語六級真題卷,連計算機專業的編程教材都有,其他什麽心理學、炒股入門、設計速成亦應有盡有。
光看這些書,大約沒人能理解原胥到底在看什麽、學什麽。
而原胥确實沒固定專研某個領域,每天早起賣水果已經很辛苦了,哪裏還有工夫潛心搞學問。白領們上班累成狗,下班回家玩玩游戲看看小說聊以放松,他也差不多,睡前随手抽本書來看,至于抽的是推理小說還是高數教材,其實沒什麽分別。
看推理小說呢,就思考誰是嫌疑人,看高數呢,就找來紙筆推演計算,只要沉溺其中,終歸都是動腦子的事兒。
再說他本就聰明,入伍之前成績不錯,如今自個兒琢磨大學課程,不僅不吃力,還覺出幾分樂趣。
今天原胥看的就是高數,課本是和周盞一起在大學城二手書店淘來的,5塊錢一本,比一瓶功能飲料還便宜,雖然翻得有些舊了,但上面筆記多,字跡也很工整,原主應該是名成績不錯的女學生。
周盞牽着狗兒子回家,看到書房亮着燈,立即放輕了腳步。狗兒子玩得高興,正要沖進書房找爹給洗爪子,尾巴突然被周盞抓住。
周盞将肥狗子一把抱起,壓低聲音說:“你爹在用功,別去打攪他。”
原胥當然知道當家的回來了,還知道人家正在給狗兒子洗腳,往門外看了看,唇角一揚,卻沒有出聲。
周盞把狗子收拾妥帖,這才去廚房和面擀面。原胥每頓都吃“點菜”,早上吃膩了雞蛋面和八寶粥,要吃薄皮兒抄手。下午買菜時周盞買了精瘦豬肉,拿去絞好卻忘了買面粉,好在小區便利店有賣。
原胥饞歸饞,但偶爾也挑食,吃不慣外面賣的面皮,不是嫌太厚就是嫌不糯,吃抄手一定要吃周盞親手擀的面,一碗抄手裏若有一個面皮不對,是從外面買的,他都能找出來,機靈得讓周盞弊都沒法作。
山市夏季天黑得晚,快9點才徹底暗下來,不到一百平的家裏就書房和廚房亮着大燈,卧室黑黢黢的,客廳開着一盞小夜燈,吃好玩好的小薩已經趴在小夜燈邊睡着了,周盞剛做好面皮,正麻利地包着抄手,動作極快,卻幾乎沒有弄出聲響。
10點,面皮和肉餡兒都用完了,他松了口氣,将包好的抄手放進冰箱冷凍室,擦幹淨竈臺,去浴室沖了個涼,端着熱好的牛奶走近書房。
原胥正在全神貫注地解題,草稿紙上亂七八糟畫了一大堆,周盞看不懂,将課本一抽,“10點了。”
這是他們說好的就寝時間,若非第二天不做生意,都得按時睡覺。
原胥擡起頭,有點驚訝:“這麽快就10點了?”
周盞遞去牛奶,在他臉頰上揪了一下:“還沒做夠題啊?”
原胥喝了兩口,突然說:“哎,今天晚飯時間遲了。”
“還不是因為你中途搗亂。”
“惡人先告狀,我還沒說你做菜速度慢呢。”
周盞笑着勾起原胥的下巴:“是哪個欲求不滿的家夥耽誤了我做菜?”
“哪個?”原胥眨眼:“哪個欲求不滿的家夥纏着你?”
周盞拍拍他的頭頂:“趕緊喝,明早吃抄手。”
原胥眸底一亮,立即咕嚕嚕喝完牛奶,從書架上抽出兩本磚頭厚的筆記本,“等等,我寫兩句就睡。”
周盞洗了杯子,回來看到原胥合上其中一個筆記本,在另一本上寫道:“周盞買了可樂,讓我拿着,卻不給我喝,氣人!”
這本翻過來,面上有兩個不顯眼的字:記仇。
周盞在原胥的發旋上親了一下,“這也要記,小氣。”
原胥拿起兩個本子放回書架,腳一踮,忽地跳到周盞背上,咬着對方的耳垂道:“當然要記,萬一以後我又忘光了,你丫別想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