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心!”徒蘅軒高聲喊了一聲,聲音中充滿驚懼。
是他們大意了, 那群野豬本就被激怒了, 身後又跟着一頭老虎, 驚懼交加,奔跑起來, 別說攔了,不被撞死, 都算命大。
一群人原本還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盤,想要互相別個高下。
現在,卻都是手忙腳亂地逃竄着, 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徒蘅鷺、徒蘅軒二人對視了一眼, 俱都改了主意了,這些獵物到手自然是錦上添花, 可是折了命, 或是傷到哪兒,可就劃不來。
二人默契地策馬躲開, 提都不提打獵的事。
賈寶玉早已吓得臉都青紫了。
他在溫柔鄉長大, 哪曾見過現在這可怖的場景?
此時, 居然吓得瞪直了眼睛, 兩股顫顫。
猴子駕着馬飛奔回來, 瞧見這楞頭丁傻乎乎地站在路中間,扭頭去看,身後一大群野豬已經要追上,他渾身的毛發都倒豎了起來, 嘴裏不斷發出“吱吱吱”的聲音來。
賈寶玉直愣愣地看着猴子,猴子騎着馬?!是他瘋了嗎?
他更懵了。
“吱吱吱”滾開!滾開!
平日作威作福,橫貫山林,氣死人不償命的猴子總算嘗試到今日被人氣得幾乎吐血的滋味了。
猴子氣得牙癢癢,只好揚起馬鞭,一鞭子抽到賈寶玉的馬背上,馬頓時驚了,慌亂得朝旁邊而去。
賈寶玉在馬背上狼狽地東倒西歪,好在他還記得一件事——抓住缰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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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着那地方就要到了。
猴子松了口氣,古靈精怪地擦了把汗,手上的馬鞭抽得更快,他抽空往後瞧了一眼,一聲虎嘯聲再次傳來。
頓時吓得他不敢放松,直直地朝着前面奔去。
賈環已經看見那只偷走了他的馬的猴子,他笑着把瓜子皮丢了,拍了拍手,朝那猴子吹了個呼哨。
猴子見着這罪魁禍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眼睛咕嚕嚕一轉,到底顧忌到身後的野豬和老虎,為了自己的小命只好朝着賈環的陷阱沖了過去。
賈環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那猴子上蹿下跳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猴子騎馬還真是有天賦,居然還能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動作來。
臨近了系着弓弦的兩棵樹,那猴子死命拉緊了缰繩,硬是來了個——轉向漂移。
而後,更是直沖沖地沖着賈環所在的樹飛奔而來。
只見猴子手中拿着的馬鞭加快了抽打的頻率,那馬吃痛不已,奔跑得越發快——騰空一躍!
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陷阱前面的地上。
到了地,那猴子也不管身下的馬了,一把抓住樹枝,靈活地竄了上去,一溜煙跑到賈環身旁,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粗氣。
賈環瞧見他那模樣,同情地遞了一把瓜子過去。
那猴子也不客氣,瞪了賈環一眼,接過瓜子,磕了起來。
野豬們很快就追到這裏來了,頭一個被弓弦絆倒後,直接頭着地,在地上竄出了數米後,砰一聲掉入坑裏。
賈環挖的坑并不大,可是那野豬實在太重了,一下子就把周圍的地方也壓了下來,而後,接二連三,一個接一個,像下餃子似的掉入了坑裏。
一人一猴在樹上看得不亦樂乎。
猴子看着那些野豬個個都掉入坑裏,嘴裏還不住地哼哼,頓時感到後背涼飕飕的,默默地和賈環拉開了距離,原本還想報複賈環的心理,頓時也消散了。
這個人類心思好歹毒啊。
這林中土地本就松軟,被那麽些野豬往下壓,更是越壓越下去。
坑裏頭的野豬不斷地掙紮着。
緊追不放的老虎一聲咆哮,已然追至。
猴子一見到那老虎,頓時吓得吱吱亂叫,慌不擇路。
賈環瞥了一眼那猴子,眼神鄙夷,出息!
那猴子氣不打一處來,指着賈環的鼻子,又指了指老虎,然後做了個鬼臉。
意思是賈環一人,遇上老虎,只有被打死的份兒。
“吼——”老虎一眼就看到了在樹上活蹦亂跳的猴子,吼叫了一聲,嘴邊流出了涎水來,顯然對這罪魁禍首是恨之入骨。
猴子立即吓得躲在了賈環身後。
賈環默默地從腰側拿出了一個彈弓,這彈弓是他方才閑得無事做的,本來打算拿來打鳥,現在看來,正好派上用場了。
他摸出腰側荷包內一塊碎銀子,掂量了下,不太适合。
猴子似乎瞧出了他的意圖,伸出手不知從哪裏摸出一顆果實來,遞到賈環眼前,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夠毒!賈環朝他豎起了拇指,拿起那顆果實來,那老虎已經躍起,想來是知道前面有個陷阱,想沖過來。
賈環拉開了彈弓,閉上左眼,瞄準了那老虎的右眼。
“三、二、一!”
“咻”一聲。
一聲破空聲,那果實在空中的痕跡幾不可見。
那猴子從賈環身後探出頭來,睜圓了眼睛。
果實射中了老虎的右眼,剎那間,那老虎發出一聲吃痛的巨吼聲,身子已經失去控制,重重地落在坑裏。
賈環手背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果實到底是啥玩意,居然能讓老虎痛成這樣?
他默默地和猴子拉開了距離。
這猴子好歹毒!
“什麽聲音?”徒蘅軒側着頭,留神聽着動靜。
方才他們這群人直接就被那群野豬沖散了,各人都只顧着逃命,徒蘅軒只和季良二人彙聚了,季良身上的長袍已經沒了下擺,看上去狼狽不堪,而徒蘅軒也狼狽極了,臉上被樹枝劃出了好幾道傷口。
季良擦着額頭上的汗:“十爺,這是那老虎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受傷了。”
“受傷了?”徒蘅軒扯了扯唇角,眼裏流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來,他拉了下缰繩,掉過頭來:“走,我們去瞧瞧。”
若是能獵到老虎,那可比打多少山雞、兔子來得強多了!
“嗚嗚——”從坑裏發出了老虎哀鳴的聲音。
賈環揉搓着手背上的雞皮疙瘩,用眼睛瞧了那看熱鬧的猴子一眼,那老虎被打中眼睛,按說頂多瞎了只眼睛罷了,可是,怎麽聽着,那老虎就像是垂死一般。
猴子攤開了手,一臉無辜地看向賈環。
賈環才不信他呢,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朝那猴子勾了勾手指:“那玩意,你還有沒有?”
猴子朝他眨了眨眼睛,手指搓了搓,意思顯而易見,他要好處。
賈環翻了個白眼,這猴子還真成精了,他從腰側取下荷包,“這一包瓜子和你換,如何?”
猴子睨了那荷包一眼,又搓了搓手指。
貪得無厭,賈環在心裏嘀咕道,把那彈弓也取了出來:“我現在身上也就這兩樣東西,愛要不要,大不了,我等會兒自己去找。”
猴子立即伸出手把瓜子和彈弓都奪走了,摸出一顆果實塞到賈環手中。
賈環仔細瞧了瞧那果實,也認不出到底是什麽,索性塞入懷中,等以後有機會再瞧瞧。
“十爺,您瞧。”季良騎着馬,在坑旁邊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那坑裏,心裏震驚不已。
徒蘅軒趕緊策馬過來,翻身下了馬,湊到坑前去看,只見底下是那奄奄一息的老虎和七八頭歪七扭八糾纏在一起的野豬!
他的心蔔蔔地跳着,眼裏閃現貪婪的神色。
賈環心道不好,連忙從樹上跳了下來,朝徒蘅軒拱了拱手:“十殿下,在下一點兒小收獲,讓十殿下見笑了。”
徒蘅軒盯着他,心裏驚疑不定,他掃了那陷阱一眼,這确實是人為的陷阱,這人有這本事?
季良也翻身下馬,走到徒蘅軒身側,等待徒蘅軒的指示。
這裏,不過三人而已,如果徒蘅軒認下這些獵物,對面那人也無人可證明,真是送上門來的好機會。
徒蘅軒一笑,随手将馬鞭收入手中:“是你,你一人在這兒?”
賈環心裏起了戒備,自己早已和徒蘅軒有過瓜葛,現在對方有二人,自己只有一人,無論如何,都是處于劣勢,盡管知道自己的處境,賈環臉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來,“是啊,十殿下一瞧便知了。”
徒蘅軒放聲大笑,手中的鞭子抖了下,發出一聲撕金裂帛的破空聲,“既然這裏只有你一人,你怎麽證明這陷阱就是你挖的呢?”
說完這句話,他也不瞧賈環一眼,反倒是側過頭對季良說道:“我怎麽依稀記得這陷阱是方才我指使人來設的?”
他的話音猶然未落,林中一高頭大馬已緩緩而來,馬上的人卻是徒蘅鷺。
徒蘅鷺似笑非笑地看着徒蘅軒,“十哥可真是幽默。”
徒蘅軒臉上的笑容凝滞住了,狐疑地掃了賈環一眼,心裏懷疑賈環和徒蘅鷺給他設了個套,“沒想到十六弟也在這兒。”
徒蘅鷺勾起唇角,“我可比十哥早到得多了。”
他臉上的嘲諷明明白白,無疑是在譏諷徒蘅軒方才那番話。
徒蘅軒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繃起,這老十六好生狡詐,居然和這人聯手坑他!偏生自己還入了套,他在心裏給徒蘅鷺和賈環記了筆賬,臉上露出笑容來:“那就好,方才我還擔心十六弟呢。”
徒蘅鷺笑眯眯着,一雙鳳眼流露出譏嘲的意味,“勞十哥挂心了,十哥來得也正好,我們正愁這些東西沒法找人送回去,不如十哥幫我們這個忙。”
把獵物送回去這種事自然有侍衛前來做。
徒蘅軒聽出了徒蘅鷺的冷嘲熱諷,臉上神色有些挂不住,冷着聲音道:“可真不湊巧,我還有點兒事,恐怕幫不了十六弟的忙了。”
他說完這句話,揚鞭策馬而去,季良在賈環嘲諷的視線下也灰溜溜地跟着離開。
眼見得徒蘅軒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徒蘅鷺才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賈環:“沒想到,你還有這麽一招。”他利落地翻身下馬,身姿敏捷迅速,走到陷阱前仔細查看。
賈環一笑,走到他身側。
徒蘅鷺打量了那陷阱一番,嫌棄地看向賈環:“你這陷阱設的也太粗糙了,若不是有這些野豬把坑往下陷,恐怕這老虎輕而易舉就能爬出來。”
賈環點頭道是,他聽得出徒蘅鷺是好意。
畢竟,他這陷阱确實也設置的不精細,若不是憑借着他這張嘴,要想抓到這麽多野豬、老虎,恐怕沒那麽容易。
徒蘅鷺指點了他幾個技巧,賈環在心裏一一記了下來,心裏頭對徒蘅鷺也有幾分刮目相看。
直起身,拍了拍手,徒蘅鷺偏過頭,對賈環說道:“你這番得罪了十哥,往後恐怕就不容易了。”
賈環點頭,又想了想,笑道:“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況且我前面不還有十六殿下嗎?”
徒蘅鷺眼裏有了笑意,他沖賈環點了下頭,不管賈環這話有幾分真假,至少他聽着這話挺順耳的。
“行了,也該回去了。”徒蘅鷺翻身上馬,他垂下眼眸,看着賈環:“我可記住今日這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