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知宋大人有何高見呢?”徐長安漫不經心地把玩着茶杯,随口問道。
宋盛文摸着須髯, “不算什麽高見, 只是本官瞧見名冊上有一子弟, 名下卻是一片空白,這倒真是奇貨可居, 正與國師相适。”
衆人一聽這話,不由下意識地朝那板子上看去, 可不正是如此?!
當下,聖上也起了好奇心了,這是哪個倒黴蛋, 居然無一人壓他?想來必定是哪家不受寵的子弟, 不然何以如此?
要知道,為了表示不失偏頗, 聖上在每個皇子身上都壓了幾千兩。
“賈環?這是哪家的子弟?”聖上疑惑地問道。
賈政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他方才心裏壓根沒想起賈環過,卻不曾想被宋相爺留意到了, 當下他也只得硬着頭皮, 從位中出來, 行了禮, 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話, 這是微臣的不肖子,素來憊懶貪玩,卻是不擅騎射。”
聖上打量了賈政一番,對他的話是沒有全信, 也沒有不信,只當聽個解釋就罷了。
宋盛文聽到賈政的解釋,眼裏的笑意更盛開了,笑着撚着胡須看向徐清風:“國師,賈大人都這般說了,你可還敢壓在這人身上?”
激将法?
徐清風瞥了賈環的名字一眼,老狐貍看來是篤定這人肯定贏不了,一定要他出糗了。
“宋大人說笑了,不過是壓幾兩銀子湊湊熱鬧罷了,有什麽不敢的?”
他笑着對站在一側的陳新登說道:“勞煩陳公公替我下五千兩在這人身上。”
宋盛文怔了怔,狐疑地打量着徐清風,徐清風答應的這麽利落反倒叫他不放心了,他試探地問道:“看來,國師大人對此人很有把握?”
聖上撐着下颌,饒有趣味地看着徐清風,“是啊,國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快快講來,莫要遮瞞。”
底下的大臣們也滿是好奇地看着徐清風,就連小太監們也都豎起耳朵,留神聽着。畢竟連他父親都沒在他身上壓上一分半毫,可見這人确實是爛泥扶不上牆,國師還在這人身上壓五千兩,讓衆人不得不好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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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攤開手,笑得一臉的春風明媚:“陛下,臣不過是聽從宋大人的建議罷了,若是輸了,只好怪宋大人了。”
這般無賴的話,偏他說出來,則是格外的幽默風趣。
聖上撫掌大笑:“果真如此,宋卿可就虧大了。”
宋盛文勉強笑了下,“國師向來算無遺策,此次必定能勝。”
徐清風笑了笑,“承蒙宋大人高看,此次不過是玩樂之舉罷了。”
他把所有的話都說死了,到時候贏了,在衆人眼裏自然又是他神機妙算,輸了,不過是遂了宋大人的主意罷了。
宋盛文暗暗咬牙,這徐清風可真是個棘手的人物。
坐在上首的聖上似乎想到了什麽,朝陳新登招了招手:“既然國師在那賈環身上下了不少錢,朕也湊湊熱鬧,壓上六千兩。”
陳新登眼裏流露出詫異,道了聲是,前去記上。
賈環名字底下原本是一片空白,結果不到一會兒功夫,現在底下居然有了一萬一千兩。
僅僅少于四位皇子。
底下的人不免竊竊私語起來,只把這件事當成一件趣事來看,誰也沒想過賈環能真贏了,畢竟,方才賈員外郎都自己說了,賈環不善騎射,這次國師和聖上的銀子也只能是打水漂罷了。
日頭漸漸地上來了。
明晃晃地照着,直曬得人臉上、身上都禁不住地熱了起來。
賈環把那棗紅色母馬拴在了樹上,他找了許久才找到這麽個地方,土地松軟,十分适合來設置陷阱。
他飛快地把弓上的弓弦取了下來,分別綁在兩棵鄰近的大樹樹根上,又估摸了下大概的距離,用馬背上的刀在地上草草地挖了個陷阱,上面鋪上了細細密密的草葉,就算走近了瞧,也瞧不出破綻來。
折騰完所有的事情後,賈環才懶懶散散地伸了個懶腰,爬上了拴着馬的樹上,閉上了眼睛,似乎打算小咪一會兒。
馬兒打了個響鼻,抖了抖身上的毛發,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張望着,不一時,草叢中突然竄出個身影來,卻是一只猴子。
那猴子全身金色毛發,一雙褐色眼睛靈動異常,眨眨眼睛,視線落在馬上,卻是盯上了馬兩側的褡裢。
不知何時,賈環也睜開了眼睛,他留意着那猴子的舉動。
這林中有猴子,他是早知道的,一路騎着馬過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不少猴子在樹上上蹿下跳,很是靈動活潑。
猴子撓了撓耳後,蹑手蹑腳地往馬背上一竄。
賈環本疑心他要偷那褡裢,卻不想他竟然是想學人騎馬,不由地露出了笑意,這倒是稀奇事!
馬兒察覺到背上的猴子,左右搖擺着身子,想将他摔下去。
那猴子卻是反倒起了好勝心了,拉着缰繩死命拽着,不肯松手,嘴裏還學着發出細碎的尖叫聲。
“噗——”賈環再也忍不住了,從樹上直起身來,打趣道:“閣下好不客氣,只是閣下不曾學過騎馬,若是摔下來,恐怕反倒不好。”
那猴子異常機靈,竟好似聽懂了賈環的嘲弄一般,惡狠狠地瞪了賈環一眼,他眼睛落在栓住樹上的繩子上,伸手一勾,竟然把結給打開了。
顯然,這只猴子胃口比賈環想得大得多了,非但要褡裢,還要那馬。
賈環瞧見猴子的舉動,心裏反倒有個主意了,他左手靠在樹枝上,半蹲着身子對底下的猴子說道:“閣下縱使是騎馬而去,這馬也不肯聽你使喚,路上少不了也要撞到其他動物,到時候恐怕還要被追趕着回來。”
猴子朝賈環吐了吐舌頭,眼睛裏流露出鄙夷的神色,手上一拉缰繩,兩腳一拍,居然騎着馬離去了。
賈環留意到那猴子離去的時候分明避開了他的陷阱,想來必然是知道那些陷阱在何處,不由莞爾,想來這猴子也聰明極了,方才不定早已把他所有的舉動都看在眼裏了,等着他睡着了,才跑出來的。
不過嘛,賈環摸了摸下巴,他的東西可沒那麽好拿的。
從腰側的荷包裏掏出一手瓜子,賈環坐在樹枝上,邊磕着瓜子,邊等着他的話什麽時候靈驗。
“吱吱吱”大王來也!
騎着馬的猴子分外得意,挺着胸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只差在自己臉上鑲金了。
偏偏底下的馬卻不肯聽從他的指揮,他要往東,那馬就故意往西,偏要和他對着幹。
不遠處,有一野豬正埋着頭拱地,猴子雖然嚣張,也知道這野豬向來是成群結隊,不好招惹,正要調頭,那馬卻故意唱反調,撒開腿朝着野豬奔去。
猴子臉都扭曲了,拉緊了缰繩,口中“吱吱吱”聲叫個不停。
那野豬慢吞吞地擡起頭來,冷不丁瞧見迎面而來兩個馬蹄,重重地被踩了好幾腳。
“吼吼吼”。一聲聲震徹森林的悶吼聲響起。
徒蘅鷺勒緊了缰繩,皺起了眉頭,這是野豬的聲音?
“十六爺。”顧楚之瞧向那聲音傳來的地方。
徒蘅鷺點了下頭,“咱們去那兒看看。”
野豬一向都是聚集在一起,有一只就會有其他的。
“十爺,是野豬。”季良聽着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偏過頭對徒蘅軒說道。
徒蘅軒一行人已經打了不少獵物,有山雞、野兔、野鹿和野狼,都已經讓人先送走了。
但是,徒蘅軒等人的興頭才剛剛起來,這會兒一聽到有野豬,衆人不禁都興奮地看向徒蘅軒。
野豬兇狠,但是能獵到野豬就更加證明他們的能耐。
徒蘅軒朗聲笑道:“好,我們去。”
衆人歡呼出聲,駕馬奔馳而去,賈寶玉面露苦色,他的騎射功夫一般,方才也只不過是打了幾只山雞,這還是徒蘅軒示意別人幫忙才得來的,這會兒去打野豬,豈不是送死?
徒蘅軒有意無意地留意着賈寶玉的神色,心裏隐隐有些不悅,甭管賈寶玉父子到底是他哪個哥哥的人,現在既然在他隊裏,不說幫忙也就算了,還幫倒忙。
若不是沖着這家夥可能是應夢之人,徒蘅軒早就懶得理他了。
“賈兄怎麽悶悶不樂的樣子?”徒蘅軒耐着性子和賈寶玉說道。
賈寶玉好歹還記着賈政的囑咐,忙道:“許是天氣悶得慌,多謝十殿下關心。”
他本就不喜騎射,而徒蘅軒周圍圍了那麽多人,就連那傳聞中善文不善武的季良也能出謀劃策,更加顯得他的不堪來。
徒蘅軒沒有戳破賈寶玉的謊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慢慢跟上吧,我先去了。”
賈寶玉自然道了聲是。
徒蘅軒揚鞭策馬而去,很快就追上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