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蛟

第85章 番外五

番外五

自黑龍大王撿回四顆可疑的龍蛋後，蛟官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要說有區別倒也不是，葑  幾大妖王仍是過着往常的日子，閑來就入山間招小妖逗小獸，忙時也頂多是趕跑幾只不請自來的陌生妖。

這日，灰背狼妖剛給自家孫女洗好了澡，正禦妖力為風，替小狼吹幹毛發。雖說一個淨水訣就能将毛發變幹，但到底比不上風吹出來的蓬松柔軟。

小狼崽伏在爺爺膝蓋上，懶洋洋地打着盹。

“也不知道那幾顆蛋何時破殼？”灰背邊吹着風，邊自言自語。小狼已會吐露許多人言，只是尚不能化形，聞言便回道：“昨日，黑蛋撞得大小雙蛋滾出了窩，金蛋便把它擠到枕頭裏去了。結果蛟大王午睡之時，硌着了腦袋，便與金龍前輩打了一架，還掀翻了卧榻，于是四顆蛋都滾了下來。”

灰背：“……”驚心動魄。

忍不住心疼地刮了刮孫女的毛下巴，道：“別胡亂聽牆腳。”

小母狼雙眼澄澈地盯着灰背：“可是，蛟大王讓我孵蛋呢。”

灰背老臉一黑，看着毛茸茸的小輩，越發心疼到無以複加。他小小的寶貝孫女，自己都還是幼崽，竟然已經做起了孵蛋的活。

而且，他們狼妖根本不會孵蛋，也不用孵蛋！

小母狼翻了個身，抖了抖耳朵：“蛟大王說我的肚皮最軟最順滑，可惜不能剝下來當毯子，這樣就能蓋在蛋蛋們身上了。”

灰背梳理毛發的手一頓，半響，僵硬道：“好、好好孵。”

小狼妖點點頭，神态懵懂而天真。

灰背痛心疾首，只恨妖法不精。他配偶是只普通狼妖，兒子也是普通狼妖，壽數都不及自身，早早就相繼殒身，只留下這麽一個寶貝疙瘩，現下卻被拉去做了活狼毯子－他都有三日沒逮着機會揉揉狼崽的毛肚皮了！

咦？

灰背眼神微訝，感受到指腹下的異樣，忙低頭查看：“乖孫，你何時結的妖丹？”

小母狼如實道：“前日黑龍大王又打輸了，氣憤之下，拖着原形就沖了過來，我差點就被壓成餅啦。”

灰背咝了一聲，又查看一番，連連道：“還好還好，沒有外傷。”

小母狼：“金龍前輩便給我輸了一道妖力防身，我肚子裏就變得暖洋洋的了。”

灰背一愣，表情千變萬化，最後嘆了口氣，抱起孫女，語重心長道：“孵蛋可以，下次那兩條龍再打起來，你就躲遠點。”

躲是不可能躲得過了。

也不知怎麽回事，妖怪素來忌諱以原形示人，可黑龍大王只要一發怒，就喜歡用原形與金龍角力。兩龍都是當世數一數二的巅峰大妖，交手時，卻不比拼法力，只橫沖直撞，扭成一團，毫無風範可言。

－當然僅局限于蛟宮之內。

因而一旦兩條龍打起架來，原本寬敞的蛟宮，頓時便會被塞得滿滿當當。

冷不防就會有被龍尾掃到的風險。

如果黑龍大王一不小心被整趴下，那可真是聲勢浩大，整座臨隐飼山仿佛都要跟着抖上一抖。

這之後，必然是金龍盤踞山頭，久立不動，

而他們這等小妖便要在一陣陣低沉的龍吼聲中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麽一想，他的孫女能如此健全，實屬難得。現在又有金龍妖力相贈，早早凝出了妖丹，想來資質不會普通，能活得很長久。

灰背狼妖感到滿意了，甚至愉悅地順起了毛。然而當視線落到自家孫女身上時，灰背再次情緒低落－

造孽啊，這小小的肚皮又能裝下幾顆龍蛋呢？

“別折騰那只小狼了。”金龍有些無奈，“它們放在我腹鱗之中，最是穩妥不過。”

黑龍大王盤繞在加粗過的龍蛇柱上，聞言一動不動，只轉動了半圈眼珠，幽幽地掃去一眼。

“你我都是公龍，如何會孵蛋？”黑龍直言道，“何況我撿的蛋，為何要放在你的腹鱗裏？”黑漆漆的龍軀旋轉了半圈，用眼神示意道－誰還沒有藏東西的鱗片了？

金龍微嘆一聲，伸出手指，輕撥了撥黑龍大王的腹鱗，道：“可你又不願孵。”

黑龍大王抖了抖身體，試圖把在身上作亂的手指抖落下去，然而無果。

“別亂動。”他出聲制止，“今日不想順鱗。”

自“挑選鱗片”一事後，黑龍大王隐約體會到“順鱗”的樂趣，時不時會放松了軀體，任由金龍為自己翻鱗清洗。許是那條蠢龍素喜幹淨，洗鱗片的手藝無可挑剔……左右挺舒服的。他适應了一陣後，便不再排斥。

——這在金龍看來，峯 就是很喜歡了。

可如今，竟然拒絕了？

金龍眸色微深，湊到黑龍腦袋跟前，詢問：“小淵，近日可有心事？”

黑龍大王撇撇嘴，沒有搭話。

金龍湊得更近了些，也不再說話，只是用一雙淺色金眸專注地看着黑龍。

黑龍大王被盯得陷入沉默，面上閃過幾絲不悅與煩躁，但終是問

出了口：“……你何時動身？”

動身？

黑龍大王沒好氣道:“那青蟲來時的動靜那般大，你當本尊是聾了不成？”

金龍一愣，随即反應過來：“捕龍族秘境？”

黑龍大王扭轉腦袋，面色陰沉。

三天前，青崇自靈山趕來，帶來一則消息：深淵上古秘境打開，捕龍族遺跡重現于世。說起來，那所謂的秘境能夠重見天日，還要歸功于他的那場化龍雷劫。七七四十九道天雷轟擊，竟将掩埋在深淵之下的上古秘境轟了出來。

鶴宮之主鶴鳴第一時間趕了過去。他原以為不過是尋常大妖的洞府，不料稍一接近，就感受到強大威勢。連他那般的深淵妖王都險些抵擋不住，更別提一衆屬下了。于是他當即聯系了靈山龍族，邀請藍長老一同查探。

事情發展到最後，便是青崇沖上了臨隐山……

黑龍甩了甩尾巴：“上古之時，人修真能強大到捕殺龍族？”

金龍：“只有極少數的人罷了。上古妖獸橫行，人族深受其害，後來出現了一批能人異士，不知動用了什麽禁術，竟能強大到捕殺百獸。捕龍之名，倒不是說他們擅長捕龍，只不過，龍為百獸之尊，以此名，言其威罷了。”

黑龍聽了一會兒，慢吞吞将腦袋湊了上去：“知道得這麽詳細，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去多管閑事了？”

感受到膝上突然增加的重量，金龍忙環住黑乎乎的龍首，認真道：“短則十天。小淵可願與我同去？”

十天，于他們這些活了上萬年的老妖怪而言，不過是眨眼之間。黑龍掀了掀眼皮：“不去。”

金龍失落地嘆了口氣。

黑龍冷笑，嘴角帶着不加掩飾的嫌棄意味，顯然早已不吃這套。

金龍：“……”不得不說，黑龍大王擺出這副表情時，格外地招人恨，讓他十分想化出原形壓住欺壓一番。

金龍誘哄：“上古秘境，興許會有一番奇遇。”

黑龍：“寶庫已經夠滿了。”

“……鶴鳴也算是我的老友，何況捕龍族裏，确實有許多屠龍的秘術法寶，留着總是禍患。”

黑龍不說話。

金龍無奈：“舒渠領着人進去了，只不過一個月過去了仍沒有音訊。”“哦。”黑龍大王語氣冷然，金龍剛想再說什麽，就聽見黑龍重提最初的話題-

“看來你也不是真心想孵蛋。”

“……”金龍始料未及，頗感不妙，“這……”

下一刻，黑龍大王已縮回了腦袋，化出瘦削人形，緩步走向床榻，從被褥中摸出一顆圓滾滾的金蛋，又從枕頭底下摸出兩顆黑金色龍蛋，而後翻找了一番，無果。

于是黑着臉，從床底下撈出獨自翻滾的黑蛋。

“怎的就你最不安分！”

頑劣成性的黑蛋在他手中晃了晃，不知又在鬧騰什麽。

黑龍沒什麽耐心，直接将四顆沉甸甸的龍蛋堆在一處。眼見着黑蛋忽然歪斜了蛋身，對着旁邊挨着的兩顆黑金蛋蓄勢待發－啪的一聲，黑龍不客氣地将黑蛋按倒，然後化出龐大龍身，将四顆龍蛋齊齊壓在了腹下。

“許久沒盤它們了，你出去吧。”

金龍：“……”

他不知道是憂心自己的處境多一些，還是該憂心自己的龍蛋們。也罷－金龍族的龍蛋，怎麽都比尋常龍蛋更堅強些。反倒是他，連着幾日恐怕都擠不到黑龍身側了。

“我盡早動身，很快便回來。”金龍思索片刻後，目光落在黑龍的腹部，道，“估計再過幾日，它們就要破殼了。”

黑龍難得孵蛋，卷起尾巴，用尾巴尖翻動撥弄最老實本分的金蛋。金龍欲言又止：“我會趕在它們破殼前回來。”

黑龍淡淡應了聲。

金龍見他一副專心孵蛋的模樣，沒再說話，安靜看了會兒黑龍，才轉身往外走去。

“若有什麽寶貝，記得帶回來。”

黑龍悶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金龍轉過身，對上黑龍的目光，嘴角流露出幾分笑意：“等我回來。”這一等，便是半個多月。

金龍前腳剛出臨隐山，黑龍立刻一掃頹然，精神奕奕地将四顆龍蛋盡數藏進了腹下鱗片之中，而後格外暢快地現身妖前，逮住了正在大殿前曬太陽的豹妖，詢問：“近日哪座山頭不太安分？”

豹妖一愣：“都很安分。”

方圓百裏都是兩條龍的地盤，哪個不長眼的妖怪敢惹事？甚至整個上妖界都風平浪靜，沒有幾個大妖敢興風作浪。

原因無他，黑龍還是蛟大王時，便有強搶地盤、強占法寶的惡名，如今化了龍，又與靈山金龍結了親，那簡直是如虎添翼，誰都不敢出飼

頭，就怕被這魔蛟惦記上。

黑龍不滿道：“可有大妖出世？”

豹妖：“沒啊。”

黑龍冷笑一聲：“是嗎？”

豹妖打了個寒戰：“大王是想？”

黑龍道：“成日待在蛟宮，許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這是想下山挑事啊！

豹妖心性好戰，眼放光芒：“聽說西邊的蠍子精近日得了一顆珠子，雖捂得嚴實，但還是走漏了風聲，據說那珠子有蘊養神魂的功效，随身佩戴，還能強健體魄！”

黑龍滿意地點頭，對豹妖頗為贊許。随後便騰空而起，朝着西邊疾馳而去。

豹妖還在念叨：“若大王喜歡，我願為前鋒，替大王搶回……來。”他話還未說完，擡頭便已看不到黑龍的身影。頓時苦着臉，重新趴了回去。

－無架可打，豹生寂寞。

黑龍大王一出蛟宮，便一路橫沖直撞，所過之處，大小妖怪各自捧着寶貝噤若寒蟬。但凡他稍做停留，妖怪們便強忍心痛，主動獻出寶物。

黑龍：“……”

他還沒出手呢？？？

而且，寶物太次，品相太差，毫無奪寶的興致。

他只希望蠍子精能強硬些，別同這些沒骨氣的小妖一般，讓他敗興而歸。

“此處離西邊蠍子精的洞府還有多遠？”

大小妖怪一聽，忙給他指路。

黑龍又問：“聽說他得了一顆寶珠，可是真的？”

大小妖怪聞言無不一愣，随即低下頭，支吾道：“是、是寶珠....極為難得。”

黑龍便放心了，寶物難得，才不枉他走這一遭。

一路上，黑龍隐約找到了當年叱咤風雲的感覺，可惜那些妖怪毫無抵抗之心，實在無趣，無趣到黑龍大王架也不想打，“寶物”也不想奪，一路風平浪靜，十分不是滋味。

等到他沖到了蠍子精洞府前，蠍子精早早率領一衆小妖，擺放好寶物，等着他上門挑揀。

黑龍沉默不語－都是三千年修為的大蠍子了，何以如此軟弱？

蠍子精谄媚道:“大王，這些都是難得一見的寶貝，大王若看得上，盡管拿去！”

黑龍：“……”這跟他料想的殺妖奪寶出入甚遠。

蠍子精又從寶盒中取出一顆珠子，眼神暖昧：“此珠更是稀有之寶，極适合道侶使用。”

黑龍：“……道侶？”

蠍子精眨眨眼：“大王放心，我這顆珠子尚未啓封。”

黑龍：“……”

他懂了。

珠子的确稀有，效用也出人意料。

黑龍琢磨明白後，盯着那顆“寶珠”，眼神幽暗複雜－好不容易趁着金龍出門，想下山肆意妄為一番，結果卻得了這麽個鬼東西？

蠍子精仍在說着:“早前聽聞大王為了寶珠特地從蛟宮趕來，謝茲真是不勝惶恐，恨不得時光倒流，先一步趕來蛟宮進獻.……實不相瞞，此珠是煉器大師所造，他那裏還有不少好物，大王若是喜歡，盡管吩咐謝茲。”

黑龍：“……”怪他太猖狂，毫不掩飾奪寶之心，現下妖怪們都反知道他為了這麽個鬼東西千裏奔襲。

一瞬間，他甚至起了殺妖滅口的想法。

若是被金龍知曉……

蠍子精對這危險毫無所覺，停頓片刻後，朝黑龍遞去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壓低了聲音道：“皆是罕見妙物，頗為獨特，定讓大王滿.....”蠍子精的話語聲戛然而止。

磅礴龍威朝他壓來，瞬間令他喘不過氣來。

黑龍面覆冰霜，神色冷然，隐約透出殺伐之意：“你的話，太多了。”

蠍子精心跳驟快，冷汗直流，在這樣的威壓下，逐漸軟倒在地。

黑龍冷笑一聲。此番下山，終是動手拆了一座洞府。

蠍子精敢怒不敢言，甚至有些受傷－前方妖怪們都說，魔蛟在靈山金龍的感化下，脾性溫和了許多，為何他卻半點沒覺得？

最後黑龍大王提着蠍子精回到蛟宮，順手将曬着太陽的豹妖一同打暈，雙雙丢進了空置許久的地牢。

蠍子精：“……”

豹妖：“……”

灰背狼妖搖搖頭：“別怪老狼不念舊情，實在是豹子你太過蠢笨。罷了，看在相識許久的分兒上，等金龍回來，我會替你說幾句好話。”蠍子精很是茫然：“那、那我呢？”

灰背狼妖直言：“可憐。”

蠍子精：“……”

灰背狼妖指了指豹妖：“實不相瞞，你遭逢此難，都是拜他所賜。”

蠍子精與豹妖對視一眼。

－地牢注定不複平靜。

這一趟奪寶之旅，毫無收獲。

黑龍郁悶非常，打開腹鱗，将四顆龍蛋挨個取出。

誰料黑蛋猛地蹿起，一下蹦到了黑龍的尾巴尖上。

黑龍身體一僵，眼睛迅速看了過去－

幸而龍尾粗壯，托起龍蛋綽綽有餘。

他松了一口氣，試探着擡高尾巴，黑蛋便咕嚕嚕滾了下來。黑龍一愣，緊接着身條一抖，拱起背部，黑蛋便又咕嚕嚕滾向尾部。在到底前，龍尾再次擡高，黑蛋于是又重新滾向了另一頭。

黑龍起了興致，覺得有趣，任由黑蛋在自己身上滾來滾去。

就這麽玩了許久，黑龍低下頭，看向餘下三顆龍蛋，思緒不由得飄到了金龍身上。

離金龍動身前往深淵，已有半個多月，這可遠遠超出了“短則十天”的預估。

他不免有些煩躁。

倒不是擔心金龍會遇到強敵，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條龍的修為究竟到達了何種恐怖的境界。金龍本就得天獨厚，有着極為變态的修煉資質，何況……自打他們雙修以後，功力日益精深，更是令別妖望塵莫及了。

可為何半個多月了都沒回來？

黑龍停下了尾巴，側翻身體，黑蛋咕嚕嚕滾落下來，正巧被三顆龍蛋齊齊攔住，才沒有滾下床底。

黑龍尾巴一卷，将四顆龍蛋齊齊卷住。

第二日，蛟宮上方顯出一片陰影。

黑龍騰躍雲間，倏忽間消失了蹤跡。

深淵，捕龍族遺跡。

所有闖入遺跡的妖怪，此刻正會集于一處廢墟，各個面容慘淡，狼狽不堪。他們或坐或卧，隐隐有合圍聚攏之勢，正中間，站着位面容俊朗的白衫男子。

“諸位，捕龍族雖有滅殺妖獸之力，卻是由于動用禁術，最後反噬嚴重，舉族傾覆。既是禁術，必有缺陷。當年我受困于縛龍陣，沉睡萬年，直到不久前被天雷驚醒，便一直在尋找缺陷所在，此刻，隐隐有了一些眉目。”

妖怪們聞言，紛紛道：“銀練龍君但說無妨。此間法陣對我等妖獸壓制極大，再找不到出口，怕是就要交待在這兒了。”

銀練道：“若我沒有猜錯，出去的關鍵便在于我。”

“什麽？”

“捕龍族将我捉來此地，借由我身上的龍勢，維持法陣。可惜，我如今只是一縷神魂，真身被鎮壓于何處，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妖怪們面色複雜，鳯 最後有妖道：“這一路全靠有龍君提醒，才避開了重重險境。早就聽聞上古還有一支銀龍，血脈強大卻心懷仁德，是唯一能與金龍族并駕齊驅的神龍。可惜……”

他沒有說下去。

金龍族好歹綿延了許久，如今還有一個晉明存活于世，銀龍族卻是早早就滅絕于上古時期，猶如昙花一現。

衆妖怪唏噓不已。

南面石林的角落裏，靈山龍族席地圍坐。

小青龍挨着藍舒渠，眼角餘光時不時瞄向銀練。

“藍哥，那條銀龍和金龍前輩比，誰更厲害啊？”

藍舒渠閉目調息，紋絲不動：“誰厲害都不是你厲害，勤修己身方是首位。”

小青龍撇撇嘴：“反正我連臨隐山上的黑龍都打不過。”

說到黑龍，他又心思活絡起來，湊過去繼續小聲道：“說起來，這次他都沒跟來！我原以為他和金龍前輩一直都是形影不離的呢。我還聽蛟宮的妖怪們說，他與金龍前輩生了幾顆龍蛋，這可真是稀奇！

你說，那條黑龍會孵蛋嗎？他們又是如何生蛋的?”

藍舒渠淡淡道：“往後少與族中的龍女攀談。”

小青龍不解：“為何？”

藍舒渠睜開眼，認真道：“莫染惡習。”

小青龍張了張嘴，想要辯駁，卻又一時找不到話頭。

“可金龍前輩到底去哪兒了？明明我和他一同進的秘境，卻始終沒見他的蹤影。”他望向銀練所在的方向，小聲道，“雖說銀龍挺厲害的，但我還是覺得，只要金龍前輩出現，立刻就能解決當下困境。”

銀練似有所覺，朝靈山衆龍聚集的方向望過來，正巧對上藍舒渠與青崇的目光，便溫和一笑。

小青龍噤聲低頭。

銀練緩步走來，停在靈山衆龍面前：“一路同行了數日，常聽你們念叨“金龍”二字，想來是如今的龍族翹楚，我倒很想見見。”

銀練語氣溫和，面帶笑意，說話時輕易就能讓人心生好感。

這些天，在捕龍族遺跡中，衆妖怪早已對銀練心悅誠服，就連靈山一行人也受其恩澤。藍舒渠調息許久，便是因為誤入兇陣受了些傷，最後還是銀練察覺不對，将他們帶出險境。

藍舒渠道：“他應當也會很高興見到上古龍族。”

銀練笑意更深，挨着靈山龍群，找了個位置盤腿坐下。

“你們都是龍族，可氣味不同……想來族群也不同，不知是什麽鱗色？”

藍舒渠：“......”

小青龍：“……”

這上古的龍，一聊天，就顯出了年歲的差距－如今龍族已不興問候鱗色了。

一行妖衆在秘境中前行了數日，這條橫空出世的銀龍隐隐有帶頭之勢，小青龍內心總覺得別扭。以往擋在靈山龍族前的都是金龍前輩，驟然換了條龍，哪怕對方并無惡意，卻也讓他覺得不習慣。

靈山其餘龍族卻對銀龍越發尊重，但每每談及金龍，眼角眉梢便會多幾分仰慕憧憬之色。

這日，他們抵達一處山腳。

天邊隐隐傳來龍吟聲，大妖們紛紛一愣，先是瞟了眼龍族群衆，繼而仰頭望向天際。只見雲層之中，顯出一道巨大陰影，身長幾乎能環住整座山峰，遮天蔽日，威勢驚人。

“是金龍前輩！”小青龍第一個認出，緊接着靈山龍族紛紛面露激動之色。

“真的是金龍前輩！”

“我們能出去了！”

就連別族的大妖也激動起來：“靈山的金龍！”

另一大妖糾正道：“錯了，如今是蛟宮的金龍！”

“對對！”

靈山龍族們：“……”

金龍以原身纏繞大山，頃刻間拔山而起，陣法被破，高山化為虛影，露出底下巨大的深溝。深溝處顯出幾片銀白之色。

銀練神情恍惚，繼而激動起來：“對，正是此地！我的真身！”

話音剛落，他已化為一道白光沒入深溝之中，片刻後，一條銀色長龍騰飛而出。

飼

小青龍仰着頭，發出感嘆：“看，果然還是金龍前輩的龍軀更威 風些！”

靈山龍族紛紛點頭。

過了一會兒，小青龍瞅了瞅藍舒渠：“藍哥，他好細啊。”

藍舒渠：“……銀龍本就不以身軀見長。”

小青龍撇撇嘴：“哦，這樣啊。”

藍舒渠：“……”

自靈山與蛟宮結親後，龍族審美不知何時起就被那條黑龍帶歪了。那黑龍，甚至覺得他的父親，晚年發福的老藍龍，是除了金龍外，第二威武的龍。

這些時日，青崇對老藍龍也是越發敬重，眼見着他越走越歪，藍舒渠已是無能為力。

銀龍神魂歸位，脫離了陣眼中心，維持秘境的龍勢已斷，出去不過是時間問題。

金龍化為人形，落在靈山龍族之中，開口便問道：“青崇，今日是第幾天了？”

小青龍一愣：“十七日。”

金龍面色凝重起來。

衆妖也忍不住提起了心，擔心秘境生變。

銀練重獲龍身，化為人形，見金龍這副神情，也好奇起來。

金龍：“今日必須離開。”

他看向衆妖，道：“捕龍族遺跡借由龍勢而成，龍勢彙入陣法，八陣法供給龍軀，生息萬載。如果想毀去秘境，只要龍勢紊亂，陣法便也亂了。”

銀練點點頭：“可我剛獲龍軀，虛弱得很，需要調養幾日.....”

金龍看了他一眼，道：“我來。”

銀練：“……可它借的一直是我的勢。”

金龍指向深溝：“只要身處其中，誰的勢它都借。”

遠處深溝死寂無聲，卻能将一頭銀龍困縛半生。上古捕龍族盛極一時，萬千妖獸莫不退避躲藏。他們所造大陣威力如何，今日已無人知曉，但也可知其兇險。

藍舒渠出聲道：“不行，太過冒險。”

金龍平靜道：“我有分寸。”

藍舒渠不解：“左右不過多等幾日。”沒了銀龍龍勢補給，秘境的力量也會逐漸衰弱。他們完全可以多等幾日。

金龍咳聲道：“等不了。”

藍舒渠：“……為何？”

金龍：“我得回去，孵蛋。”

藍舒渠：“......”

衆妖：“……”

十七日未歸，也不知道大黑龍和四顆龍蛋如何了？

金龍本來盤算準了，解決完事情就回去一同與黑龍靜待小龍破殼。

誰知他進來不久，就感應到龍勢彙集之處，趕過去後突生感悟，坐忘數日，直到三天前才悠悠醒轉。

一想到自家那位蛟大王，金龍不再猶豫，也無須猶豫，因為此番感悟之後，他的修為更上一層，根本不懼此間陣法。

他重新化出原形，朝着深溝飛去。

小青龍着急道：“銀練，那個縛龍陣，很厲害嗎？”

銀練點點頭，心有餘悸道：“我就是在你這般大的時候被困住的，一覺醒來，都成了老龍了。”

小青龍：“....”

金龍速度極快，轉瞬間已盤旋于深溝上方。衆妖屏息靜待，眼見金龍朝着深溝疾馳而去，突然響起一陣清越龍吟，斜刺裏沖出巨大黑影。

轟－

一金一黑兩個長條同時砸向地面，掀起數丈高的塵土。

黑龍來勢洶洶，壓制着金龍，令其無法動彈。一雙漆黑龍目蘊藏寒意，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金龍。黑色長尾高高揚起，又重重拍下，在半空打了半個圈，顯出主人的無比煩躁。

而前一刻還力拔高山的金龍，此刻已是毫無動靜，任由欺淩。衆妖縮了縮脖子，只覺得這突然出現的兇獸實在可怖，竟能壓制得靈山金龍毫無還手之力。

至于靈山龍族，則個個面無表情，十分淡漠。

－并不是很想看這兩條龍打架。

因為無論怎麽打，最後都會發展為他們的金龍前輩邊反制，邊讨好。而那條氣焰嚣張的黑龍，則是臭着臉，身體卻很誠實地同金龍前輩和好。

真是一點意外都不會有。

另一邊，兩條久別重逢的長條，已陷入膠着的角力之中。

黑龍張開嘴，咬住金龍脖子，使力咬緊了牙關；金龍伸着長長的龍脖，尾巴卷住了黑龍的腹部。

許久後，黑龍張嘴吐出了龍脖子，金龍則纏身而上，将大黑龍圈得更緊了。

對視一眼，兩龍雙雙化為人形。

金龍喚了聲：“小淵。”

黑龍面無表情：“你方才打算做什麽？”

金龍回憶了片刻。

黑龍陰側側道：“舍生赴死，心懷蒼生，德行可感天地啊。”

金龍張口欲言，黑龍卻先一步後退，拉開距離，漆黑雙目幽深晦暗－他是真沒想到，好不容易找到這頭蠢龍，卻正好撞見對方在尋死。

“你怎麽不直接撞進本尊肚子裏，保準将你消化得幹幹淨淨。”黑龍不客氣道。

這是真生氣了。

金龍正色道：“區區縛龍陣，并不危險。只需三息即可破解，不至于到舍生赴死的地步。”

黑龍臉一僵，眼神更加複雜：“……三息？”

金龍篤定道：“三息。”

黑龍沉默。

像是為了證明所言非虛，偑 金龍再次往深溝處挪了一步。

“等等－”黑龍叫住他，見他回身看自己，怒聲道，“你給我回來！”

金龍重新走到黑龍身邊。

黑龍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金龍笑了笑：“小淵，不必擔心，我何時騙過你？”

黑龍幽幽注視他。騙是騙過的，這蠢龍哪有表面那般老實，不過……從沒算計過自己倒是真的。于是他淡淡嗯了一聲，伸手探入懷中。摸索片刻後，他取出一顆圓滾滾的龍蛋，看了看，是小黑。

他掂了掂龍蛋，遞向金龍，道：“太重了，放你那兒。”

金龍：“......”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四顆龍蛋盡數被金龍揣進了懷中。

黑龍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雖說龍蛋堅固，但也需好好護着。既然你說縛龍陣沒危險，那你就去吧。”

金龍懷抱四顆龍蛋，陷入了沉默。

最後，他還是默默将龍蛋放入了衣襟底下的腹鱗中。

黑龍瞅了瞅金龍，道：“半個多月沒見，我倒是挺不習慣。”

金龍心神微動，趁着黑龍不注意，迅速捏住了他修長的後脖，而後湊到黑龍耳邊輕聲道：“要不我把你也裝進去？這樣你我就都安心了。”

黑龍耳尖顯出一層薄紅，卻也明悉金龍是真沒打算以身涉險，三息也不是什麽空口大話。于是不滿道：“都是雙修，為何你總比我厲害這麽多？”

他挨着深溝，隐約能感受到其間磅礴的威勢，自認沒把握全身而退，可是這些險境難題擺在這頭蠢龍跟前，卻仿佛根本不值一提。這在他看來，實在惹人嫉恨，能讓他郁悶好幾個時辰。

金龍便又簡單講了講自己受龍勢所感，有所提升之事。

黑龍聽了後，道：“既是如此，趕緊解決了。方才來的路上，金蛋忽然裂了一道縫，我想着你說要看它們破殼，便又将那道縫堵住了。”金龍：“……什麽？”

黑龍催促：“所以你快些。”

金龍：“......”

快？這讓他還快什麽?

他急忙取出金蛋，果然在一端看見了一道細縫。

金龍：“......”

黑龍略感疑惑：“你怎麽又把金蛋取出來了？”

金龍看了看黑龍，又看了看金蛋，須臾後，化出原形一尾巴卷起黑龍人身，倏忽間沖入深溝，塵土紛嚣間，衆人只覺周身壓制頓消，

整座秘境搖晃起來。而那處深溝，已破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隐約能看到外邊灰蒙的天色－那是深淵的天。

他們終于從捕龍族遺跡中出來了。

銀練愣怔道：“這就……出去了？”

小青龍看向他，拍了拍肩膀，安慰道：“你雖也是一方稀缺龍族，但比金龍前輩，還是有一段距離……不過，你已經很厲害了。”

銀練：“那條黑龍……”

小青龍認真道：“是條蛟化龍，兇神惡煞的，也就只有金龍前輩制得住了。”

銀練遲疑道：“我方才明明看見是他制住了金龍。”

小青龍看了他一眼：“伴侶之事，我也不太精通。”

銀練的表情頓時變幻莫測，半響後艱難道：“他們是伴侶？可......可他們都是公龍。”

藍舒渠嘴角一抽：“銀練前輩，滄海桑田，龍族早已不興互問鱗色，伴侶結親也與以往大不相同了。”

小青龍補充道：“靈山的龍女們現在都喜歡龍軀龐大的公龍了。”

銀練：“……”銀龍一族以速度見長，身軀修長矯健，月光之下，仿佛鍍滿銀輝，曾是上古時期龍族最受追捧的一支。

藍舒渠道：“前輩若是沒有去處，可先在靈山住下。”

銀練：“不必。”

他要去找一處審美正常的族群安家。

再看其餘妖衆，盡數對着兩龍離去的方向，面露敬畏之色，連眼角餘光都沒有留半點給他，這讓勤勤懇懇帶了他們一路的銀練略有些惆悵。

另一邊，金龍卷着一家子大大小小，回到了他與黑龍暫住過的三頭蛇洞穴之中。而後小心翼翼地放開黑龍，又将四顆蛋挨個擺好，用龍軀圈住了一邊。

“小淵，快把修補的妖力撤了。”

黑龍張了張嘴，最後老實照做。

他尚是人身，便盤坐下來，低頭查看龍蛋的動靜。

沒了“阻礙”的金蛋劇烈晃動起來，隔着厚實的蛋殼，能清晰地聽到砰砰撞擊聲，仿佛有什麽東西即将破殼而出。

黑龍好奇地觀察了一陣動靜，道：“怎麽忽然這麽大的反應？”說着，伸手撥了撥金蛋。

金龍眼皮連跳幾下。

幸而，黑龍很快收回了手，表情微有些發怔。

金蛋搖晃得更為劇烈起來，它的動作幅度過大，不慎撞到了兩旁的黑金雙蛋，只聽咔嚓細響，三蛋撞至一處，一道道不規則的裂縫瞬時在黑金色龍蛋上蔓延開來。

黑龍大王心跳驟快，忍不住伸手抓住了金龍的前爪。

金龍也是滿臉嚴肅之色。

“蠢龍……這、它們這是要出來了？”

噗，又一陣響聲傳來，兩龍齊齊僵住身體，目不轉睛地盯着一地龍蛋。

金蛋外殼已被頂出了一道大口子，破碎的蛋殼挂在缺口邊，晃了幾下，就掉了下去。不一會兒，一只小小的金色龍爪顫巍巍伸了出來。黑龍猛地攥緊了五指，摳着大一號的金龍前爪，久久回不過神。

金色蛋殼碎了一地，細小的金色龍崽抖着腦袋，慢吞吞地爬了出來。它睜着淺色的眼睛，左右張望了一陣，稚嫩的臉上表情茫然，最後笨拙地爬向黑龍的衣角。

黑龍如夢初醒，目眦欲裂，急道：“蠢龍，它過來了！快，快把它拿遠些！”

又是兩聲清脆響聲，兩條龍崽相繼爬出：一條身體金色，四只龍爪卻是純黑；另一條脊背全黑，腹下卻有金色條紋。它們搖搖晃晃地追逐着小金龍的步伐，爬上黑龍膝蓋。

黑龍大王身體僵硬：“蠢龍，你快把它們拿、拿開些！”

金龍用腦袋蹭了蹭面色慘白的伴侶：“小淵，你撿的龍蛋，長得跟我們好像。”

黑龍大王怒聲道：“當然像！你再不拿開，我就……不行，它們怎麽這般小？随便一捏就死了怎麽辦?”

金龍：“……”

像是聽懂了黑龍的疑問， 阄 三條龍崽越爬越利索，越走越有勁，很快從一開始的顫顫巍巍，變得上蹿下跳起來。

他們爬上黑龍腹部，黑龍急忙躺平，小心翼翼地變出原形。黑色龍軀露出腹部，正好夠三條龍崽盤踞。

“蠢龍，快把它們弄下去！”

金龍好笑地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模樣，趕在黑龍氣急敗壞前，伸爪想要挑起一條小龍。孰料，一道黑影閃過。

圓滾滾的黑蛋瞬間擠開衆兄弟，霸道地占據了黑龍腹部。

三條龍崽瞬時摔了下來，四腳朝天。

金龍：“……”

黑龍：“……”

先破殼的龍崽們迅速從地上爬起，大小黑金沖向仍是個蛋的兄弟，大有一決生死的氣勢。

金色龍崽伸出細長尾巴，卷住黑蛋，直接将蛋拖了下去。大小黑金撲了個空，瞬間撞成一團。

黑龍放松了身體，眼神逐漸變化，金龍的臉色也慢慢變得嚴肅。

就在三龍一蛋陷入混戰之際，一只龐大的黑爪從天而降，精準按住了三條小尾巴，眼見黑蛋疾沖過來，正中間的龍趾輕輕一彈，黑蛋瞬時咕嚕嚕滾向外邊，最終停在金龍身旁。

洞穴內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後，金龍化出人形，伸手撿起老實本分的黑蛋，詢問：“為何小黑遲遲不破殼？”

小黑？

黑龍皺眉，也沒多想，道：“它最晚出來。”

金龍眼神一動，壓下內心情緒，道：“嗯，生龍活虎，應當無礙。”

黑龍已從最初的驚恐中恢複過來，仍按着三條小龍尾巴，俨然已是無情的嚴父。

“不許打架。”

三雙眼睛可憐巴巴地看過來，黑龍無動于衷，小龍便又看向金龍，金龍但笑不語。

“小淵，分我一條看看。”

黑龍瞟了他一眼，左側腳趾一松，頓時金色龍崽沖了出去，還沒 O走幾步，忽然四肢騰空，被金龍抓進了掌心中。

金龍端詳一陣，摸了摸龍崽的下巴。

“嗷嗚！”

龍崽咬住了手指，半晌後又噗噗吐出－像極了曾經的蛟大王崩了牙的模樣。

黑龍已将兩條龍崽揣進了懷中，又将黑色龍蛋一并塞進了龍崽中間，他站起身，懷裏塞得滿滿當當，也不收進腹鱗，就這麽抱着它們走到金龍跟前，用眼神示意金龍把小金龍崽也還給他。

等到黑龍大王懷裏揣好了三龍一蛋，熟練地翻身躍上金龍龍背。

“走吧，回去了。”

“好。”

金龍卻沒有騰躍而上。

黑龍疑惑，下一刻，身體被一條粗長龍尾輕輕卷住。金龍扭轉身體，圍着他盤旋幾圈，将這一大三小和一顆龍蛋一同卷住，最後将龍

下巴擱在黑龍大王的肩上。

山洞內寂靜了片刻。

許久後，黑龍騰出一只手，試探着摸了摸金色龍首，繃着臉，回蹭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