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失望
前一晚簡歆和秦雨霏兩人聊到深夜,第二天很早秦母就在外面敲起了門,兩人頂着黑眼圈爬起床,走路的時候眼睛都是閉着的。秦母見了,讓簡歆躺回去繼續睡會兒,卻拉着秦雨霏進了衛生間,掬了一捧涼水往秦雨霏臉上拍。
冬天的早晨溫度本就低,秦雨霏被這冰涼的水一拍,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睡意頓消。
簡歆看一眼卧室裏溫暖的大床,再看一看衛生間裏的秦雨霏,極為怕冷卻只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外套的她抱着胳膊站在有冷風游蕩的客廳中抖了兩抖,還是決定先回卧室去換了衣服再跟着秦雨霏去婚慶店裏化妝。
雖是鄉下,可結婚是大事,因此隆重程度并不低于城市。秦雨霏淩晨四點被秦父帶到婚慶店裏化妝,作為伴娘的簡歆自然也是要化妝的,随後秦雨霏被接回家,換上婚紗,簡歆被室外的冷風吹的直抖,一想到伴娘服也是件裙裝就磨磨唧唧地不肯換,被秦雨霏狠狠瞪了一眼後還是乖乖換上了。
彼時天還有些暗,房間裏開着燈,等下站着簡歆,往身上罩了件厚厚的羽絨服,她在秦雨霏的對面做了下來,然後開始打量對面的秦雨霏。對方還有些困,一只手撐在桌子上,手掌托了香腮閉着眼在打瞌睡。簡歆看她腦袋一晃一晃的覺得好笑。別人結婚的時候都會心情緊張,情緒亢奮,怎麽這人就跟平常一樣居然還打起了瞌睡。
簡歆伸手替她撫平從高高的發髻上垂下來的頭紗,想着以後再不能像從前那樣,春天一起去池塘裏捉小魚;夏天去捕知了;秋天翻山越嶺只為去摘板栗和梨;冬天在雪地裏玩鬧嬉戲;也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跟父母鬧不愉快就離家出走,雖然只是從家裏走到了秦雨霏家;不能自己心血來潮想去拜佛就拉上秦雨霏一起;不能在受了委屈或者心情不好時被她抱着安慰;于是心裏忽然就空落落地很是難受,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兒。
擡手抹去眼裏的淚水,這麽喜慶的日子怎麽能哭泣。她不能太自私,為了自己有人陪就不允許秦雨霏獲得幸福。作為秦雨霏最好的朋友,她應該為她嫁了個好給予她祝福,并為她感到開心。
朋友之間再親密無間,可總有一天還是會建立各自的家庭,只期望以後,彼此別因為家庭而疏遠了對方。
簡歆學着秦雨霏的樣子一手托了腮,卻不是補眠,而是看着秦雨霏。雖說是嫁了個好人家,新郎也很不錯,可是兩人之間畢竟沒有多少感情,彼此性格上雖然一靜一動,但也還是要花時間去磨合。
組建一個家庭後,連相愛的兩個人人都會因為柴米油鹽的事情而漸漸不愛甚至彼此生恨,何況還是兩個不愛的人。簡歆越想越擔憂,向來掩不住情緒的臉幾乎皺成了一團。
秦雨霏正好睜了眼,看見簡歆一臉痛苦的樣子卻是“噗”一聲笑了,然後伸手拍拍簡歆的臉,好笑地說:“別多想,只要祝福我就可以了。”
簡歆怔怔看着秦雨霏的笑臉,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表情乖順得像個小孩兒,于是又惹來秦雨霏一陣笑:“歆歆啊,你啊……”
簡歆疑惑地等着她的下文。
秦雨霏收了笑,幽幽一聲嘆息:“真是單純善良,永遠也長不大似地。”
也永遠讓人放心不下。
此時的簡歆最不喜歡別人說她是個小孩兒,于是惡狠狠地說:“你才是小孩兒!你才永遠長不大!”自然又惹來秦雨霏好一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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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漸漸大亮,村裏已經有人起了床,秦父和秦雨霏的弟弟已經去了飯店,等着迎接來吃送嫁晏的客人們了。而秦雨霏卻要在家裏等着新郎将他迎上婚車。
鄉下嫁女有一幕是哭嫁,女兒出嫁,父親母親自然是舍不得的,父親感情不外露,母親卻是淚水漣漣,拉着女兒的手絮絮叨叨地說着去了夫家以後要怎樣怎樣,再想起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從此是別人家的媳婦了,于是聲音都哽咽了。秦雨霏本就讨父母喜歡,也極為孝順,見母親哭得滿臉的淚于是向來不肯在人前哭泣的她也止不住淚水滑落臉龐,母女倆便哭到了一塊兒。
簡歆在旁邊看着也是落了淚,想起自家那位刀子嘴豆腐心的母親,又想起以後自己也要離了父母,就更是悲傷,再又聯想到以後自己連個說話的人也許都找不到時索性也不忍着了,抱着秦雨霏哭出了聲。秦氏母女還有人拉着勸,她這個該去勸人的最後也被人好一陣勸才止了淚,但也有認識的人開她的玩笑:“簡歆你跟着哭什麽,難不成你也想嫁了”說得旁邊的人都善意地笑了。
送嫁晏吃完,新郎的迎親車隊就開到了門前,秦雨霏被她弟弟從家裏背到車上,簡歆作為伴娘坐在了車後排,而後車子發動,開往了新郎的家。
再之後就就是正式的結婚典禮了,簡歆雖然是伴娘,但是婚禮這一天她要做什麽該說些什麽,已經拉着秦雨霏演練了無數遍,生怕有一丁點兒的差錯,其認真程度讓秦雨霏逮着打趣了無數遍:“歆歆啊,是你嫁還是我嫁我都不擔心你擔心個什麽勁兒啊!難不成你看上淩銘了”
秦雨霏不勝酒力,簡歆作為伴娘自然是要幫她擋一擋酒的,而簡歆雖然一喝酒就臉紅,但也是個酒力不怎麽好的,只不過她就算醉了,不是特別熟悉她的人也不會發覺,因為她醉酒後只是會變得喜歡說話而已,而且她醒酒的速度很快,等別人察覺到的時候他已經又清醒了。
這天簡歆喝醉了酒卻找不到說話的人,滿座的賓客裏,她認識的除了秦雨霏,也只剩下秦雨霏的幾個親人,可她跟那些人都是說不上話的,于是她搖搖晃晃的去找秦雨霏的弟弟要回了自己的手機就跑到酒店外面去給趙子寒打電話。
趙子寒電話接得很快,開口就是調戲:“夫人好久沒找為夫了,是不是想為夫了,嗯”
簡歆出了酒店就被冬天凜冽的寒風一吹凍得縮成了一團蹲在了酒店的大門前,雖然酒被吹醒了不少,但腦袋還是昏昏沉沉地很難受,她伸手拍了拍腦袋,總覺得趙子寒的話裏有什麽地方不對,卻又找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于是便不糾結了:“嗯,你好久沒找我聊天了,所以我來就找你。寒卿……我想你了。”
趙子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初雨,你怎麽了,聽聲音感覺不對勁是不是生病了”聲音聽起來有幾分不穩,似乎剛剛經歷過劇烈掙紮似地。
然而此時的簡歆卻聽不出來,只是把腦袋跟撥浪鼓似地搖:“沒有,我沒有生病。不對,我是病了,中了你的毒。不對,我沒有生病,我應該很好才是,除了忘不掉你。”
趙子寒的聲音隔着電話聽起來特別地溫柔:“初雨,你身邊有人嗎有的話讓他照顧你一下,你不知道你現在在幹什麽。”
簡歆擡頭,看到自己的身邊站了個人,是秦雨霏的弟弟,他說:“姐姐說你喝醉了,讓我帶你去休息。”
簡歆很乖順地點了頭,然後對着電話“哦”了一聲,也不挂電話,只把電話牢牢握在手裏被秦雨霏的弟弟扶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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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習慣是容易被傳染的,比如簡歆喜歡坐在樓頂吹涼風,雙腳在空中晃啊晃,頭卻仰着,看頭頂的藍天白雲或者璀璨明星。趙子寒不過見了兩回就喜歡上了。
前一晚吃飯的時候簡母在桌上提到訂婚的事情,說是離日期沒幾天了,問簡歆要不要先去縣城再和楊逸凡商量商量,看有沒有哪裏不滿意的地方,可以及時改正。簡歆頭都沒擡:“訂婚而已,媽你能不弄得跟結婚似的麽”
“我這不是擔心出什麽差錯麽。”話說完才想起這話容易産生歧義,于是看一眼趙子寒,發現對方沒多想便放了心。
簡歆也看了趙子寒一眼,這回趙子寒看見了,于是對簡歆眨眨眼,笑得一臉明媚,笑得簡歆不想再理這個人了。
當晚簡歆因為病還未全好所以被簡母早早趕去睡了,趙子寒跟簡父簡母聊了一會兒天也上了床躺着,卻是如何也睡不着,腦子裏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以前的,現在的,開心的,揪心的,最後想起自己跟簡歆的三次告白結果三次簡歆都沒聽見的郁悶事件。
趙子寒其實跟簡歆告白過的,雖然他嘴上說不敢說害怕被拒絕,可是被簡歆一次次地經鄙夷,一次次地說他身為男子漢居然連跟喜歡告白的勇氣都沒有,于是就想着不能讓簡歆瞧不起,只是,他告白了三次,簡歆居然三次都沒聽見。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失敗了三次後他再也沒有勇氣了。
如今也是相同的狀況,剛開始看到《不逾》的時候知道初雨是喜歡過自己的,還等了自己六年,心裏止不住歡喜,于是看完書的第二天就計劃着要來找她并告訴她自己是喜歡她的,可是真見到了簡歆,面還沒着就先看到她的身邊就有了別人,于是心裏懷疑《不逾》只是初雨為了寫故事而編排出來的;後來相見,初雨抱着他哭的時候他又覺得簡歆是喜歡自己的,可是簡歆卻在收拾好心情後卻像對待一個許久不見的朋友禮待他,他還來不及去想這是為什麽就被告訴說初雨已經訂了婚,于是一句“喜歡”到了嘴邊只能吞了回去;再後來認識了楊逸凡,兩下一對比,對方比自己優秀了太多,而初雨對楊逸凡也不像無情,于是有了自卑情緒的他那一句“喜歡”就再也不敢說出口了。
這幾天和初雨在一起,趙子寒知道自己心裏是極歡喜的,尤其是這兩天,初雨的很多舉動總能讓他感覺到暧昧,那種明明心裏清楚卻不能坦明于是只能偷偷地歡喜和興奮的心情折磨着他,越是開心就越是覺得傷悲。趙子寒怕初雨只稍稍挑撥一下,自己就會對她說出“我們私奔吧”這樣的話來。
天光微亮的時候趙子寒起了床,然後步上樓頂,學着簡歆的樣子在樓沿坐了,雙腿懸在空中一晃一晃的,頭仰起,看着東邊天空的啓明星,趙子寒的心裏卻漸漸地湧上苦澀。
有些記憶觸碰不得,因為越是美好,日後想起就越是悲涼。來小城的短短幾日,雖然痛苦多過快樂,可是,與簡歆相處越久,那被埋藏在心裏一直不曾啓口的感情就越是濃烈。
趙子寒想:要不回去吧
他害怕了,害怕自己為了一己之私,對那個他默默喜歡了幾年的人說:初雨,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所以你不要和逸凡訂婚,和我走吧。
若簡歆真跟他走,他會覺得愧疚,因為他搶了別人的新娘;若不答應,他又會覺得痛苦,因為這證明他之于簡歆,沒有世俗中的那些道德規則來得重要。
無論哪一種,都不會讓他好過,所以,他寧願什麽也不說。
趙子寒糾結很久終于決定了自己接下來怎麽做的時候身邊坐了個人,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誰。趙子寒沒有轉頭,而是繼續看着東邊的天空,那裏一輪朝日正緩緩地升起,躲在山的後面露出了小半張臉。
兩人俱是沉默,待日出東山,光照大地之時,簡歆才開了口:“我曾經有過一個願望——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日出日落,但後來發現,其實越簡單的願望越不容易實現。”
趙子寒依舊看着朝陽:“日後,他會幫你完成這個夢想。”如果是楊逸凡的話,肯定會幫她實現的吧。
“你還記得我為什麽叫你寒卿嗎”簡歆忽然轉過頭來定定看着趙子寒,眸子裏有着期待。
以前也許不知道,但如今卻是明白了,可是明白了又能如何呢趙子寒搖了搖頭,說:“你跟我說過,但我不記得了,呵呵。”
簡歆不悲不喜,只是垂下眼,低聲說:“果然不記得了啊……”然後幽幽一聲嘆息。
趙子寒最怕的便是看見簡歆不開心的樣子,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罪大惡極。他自認識簡歆以來,幾乎未曾看見或者聽見過簡歆的悲酸,所以,看到她不開心,還是自己讓她不開心的,于是心裏就止不住地愧疚。這愧疚讓他容易生出錯覺:逸凡雖然适合初雨,卻不能讓初雨真正開心,而我可以。于是就會舍不得,舍不得自己什麽也不做地就把自己喜歡了七年也喜歡了自己七年的人拱手相讓。
“我打算明天回去。”趙子寒把自己糾結了一早晨而做出的決定說了出來。
“你說什麽”簡歆愕然地看着他,猶不敢相信的表情。
初雨你不要擺出這麽一副表情啊,我會以為你是舍不得我的。趙子寒心裏叫苦,不敢與簡歆對視,只得看朝陽:“我明天就回揚州了,公司裏有事。”
“趙子寒……”三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簡歆看着趙子寒的側臉,眼睛是紅的,眼裏有水光閃爍,卻是一臉的笑:“我以為你想明白了,結果卻……你是個笨蛋!”她站起身,淚水大顆大顆地滾下來,然後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對着趙子寒大喊:“趙子寒,你就是個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