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酒店房間裏。
紀之楠進屋先把空調打開,接着去燒熱水,然後打電話給前臺要幹淨毛巾。放下電話,發現秦魏宇還寸步不離地跟着他,眼睛一刻也沒從他身上移開。
紀之楠心裏還亂着,不太想面對他,站起來邊鋪床邊問:“怎麽提前出院了?”
“來看你。”秦魏宇道。
他繞到床的另一邊幫忙一起鋪,走路的時候左腿還有點跛。
“你坐着吧,傷還沒好就到處亂跑。”紀之楠語帶責備。
秦魏宇聽話地坐下,紀之楠鋪好床,往衛生間去,他又站起來跟在後面。
“幹嘛?”紀之楠回頭問,“要方便嗎?你先。”
秦魏宇繃着臉,搖搖頭。
紀之楠打開抽拉門要進去,秦魏宇就跟着往裏面擠,一副怕人在他面前跑掉的樣子,紀之楠無語:“我不會跳進馬桶裏穿越的。”
秦魏宇這才松開按住門框的手。
洗完澡出來,紀之楠首先看見貼着“Day.5”紙條的大紅蘋果放在桌上,人工運輸,新鮮直達。
他想了想,還是拿起來啃了一口,邊吃邊問:“要不要洗澡?”
等秦魏宇一步三回頭地進去了,紀之楠突然想到什麽,找了個浴帽,推開衛生間的門:“诶,把這個戴上,別讓傷口……”
誰知裏頭的秦魏宇動作如此迅速,已經把上半身的衣服脫了個幹淨,精壯的上半身毫無遮擋地展現在眼前,紀之楠一慌,扔下東西就要跑。
秦魏宇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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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擦擦好嗎?醫生說傷口不能碰水。”
傷是為他受的,他哪能不答應。
紀之楠站在身後踮起腳給秦魏宇戴浴帽,秦魏宇察覺到他不方便,稍稍曲腿配合他。
紀之楠細心地将他鬓角的發都收進浴帽裏,弄着弄着忽而輕笑幾聲,秦魏宇問怎麽了,他小聲說:“癢癢。”
後腦勺因為開刀剃掉一塊頭發,秦魏宇幹脆剃了個寸頭,只有一厘米不到的頭發樁豎在腦袋上,像刺猬似的,紀之楠手指每每刮蹭到,都覺得皮膚發癢,觸感清奇。
秦魏宇有些不好意思,側頭問:“很難看嗎?”
紀之楠搖頭:“不難看。”
剛才在房間外面,他一眼就看到秦魏宇換了發型。從前他總是把頭發梳起在腦後,顯得嚴肅莊重,如今這幾乎起不到修飾作用的發型,更凸顯他額頭飽滿,五官深邃,刻板的感覺消失了,平添不少青春氣息。
此時他側着臉,高挺的鼻梁投下一片陰影,頭頂的暖光燈将他的眉眼刻畫得無比溫柔。
紀之楠臉上幾乎立刻就臉上發熱,他伸出食指按住秦魏宇的臉頰:“不準轉過來。”
秦魏宇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地轉了回去。
小腿上還紮着繃帶,勉強只能擦擦上半身,紀之楠盡職盡責地給細細擦了兩遍,再多一遍就要擦槍走火的程度。
倒熱水,監督吃藥,最後把人安頓到床上,紀之楠還在糾結兩人是不是應該分頭睡,萬一他睡覺不老實壓着秦魏宇的腿怎麽辦?
紀之楠猶豫道:“以前家裏的阿姨老說我是踹被小霸王,一晚上得看好幾次。”
和小霸王多次同床共枕秦先生思索片刻,道:“确實是這樣的,根本按不住。”
“按”這個字眼讓紀之楠産生了詭異的畫面感,他抱起枕頭就要下床:“那我睡地上。”
腳還沒沾地,整個人就被抱起來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啪叽掉進床裏。
紀之楠:“!!!”腿傷什麽的不會是裝出來的吧?
最終兩個人還是頭挨着頭,同床而眠。
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紀之楠猜秦魏宇應該睡着了,慢吞吞地翻身,側過來看他在黑暗中的睡顏。
夜深人靜時分,是他神經細胞最活躍的時候,被強行壓下去的念頭如同鬼魅般扭着腰升騰起來,在腦中翻湧而上,沿着血管層層疊疊纏繞。
“是不是知道三哥利用完就會甩了你,所以在拼命掙錢?”
“你知道?你知道還跟他在一起?”
“我三哥根本不喜歡你這種徒有其表的草包,他喜歡的是……”
陸姌尖銳的嗓音揮之不去,與上輩子重疊交織在一起,獵獵的風穿越時空而來,在耳邊呼嘯,時隔許久的震驚和絕望的滋味像冬天的涼意刺骨的河水,觸碰到的瞬間便浸滿全身。
他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忘記這些事,像從前那樣腦中裝着過濾網,來回篩幾遍,只留下愉快的那些就夠了。
然而回憶不會按照你的意願行動,它不知道會在什麽時候突然冒出來,給你迎頭一棒,提醒你勿忘歷史,陷得越深,就跌得越重。
清晨,秦魏宇看見縮在自己胸口,緊緊抱着自己胳膊不放的小家夥,心裏又軟又暖,擡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細軟的頭發。
紀之楠很快便醒了,看清眼下的狀況,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急急推開他要起來,秦魏宇一個翻身把人壓在下面,雙手支在他身體兩側:“用過就不要了?好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說完臉慢慢靠近紀之楠,作勢要親他。
紀之楠做了一晚上七零八碎的噩夢,這會兒沒心情跟他開玩笑,二話不說擡手把他的臉推開:“別鬧。”
秦魏宇注意到他臉色發白,額頭還有細汗,緊張地問:“怎麽了?”
紀之楠抿着唇搖頭,見秦魏宇還是不動,推他肩膀,道:“你要抽煙嗎?這層是無煙區,抽煙去樓下。”
秦魏宇深深地看他:“我戒煙了,跟你說過的。”
紀之楠愣住。
秦魏宇又說:“你不相信我。”
聽起來是陳述句,卻莫名帶了些質問的意味。
紀之楠無言以對。
不說話即是默認,秦魏宇眸色倏忽間變深,裏面像在醞釀一場風暴。
“你寧願信她,都不願意信我。”
這句更是夾雜着呼之欲出的難過和委屈。
紀之楠有點害怕,又有點心疼,他還想摸摸秦魏宇的臉,可他說不出“不是”。
他承認自己還愛着眼前這個人,從前世到今生,他的心髒只為他蓬勃跳動。可往事沉甸甸地壓在心頭,“信任”這兩個字橫在中間,太過沉重,他拿不起,嚼不動,也無法咽下。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秦魏宇似是想到了什麽,眼中的風暴漸漸平息,接着胳膊一松,無力地趴在紀之楠身上,腦袋埋在他肩頭,像只大型動物一樣輕輕蹭他的側臉。
“對不起,都怪我。”他悶悶地說,“你現在可以相信我……真的。”
即便過去再沉重不堪,人也還是要繼續往前走。
上午還有半天拍攝,吃過早飯,紀之楠讓秦魏宇先回去。
“今天的行程有粉絲知道,她們可能會組織送機,我們還是分開回去比較好。”
秦魏宇同意,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打開門就要出去。
“等一下。”紀之楠喊住他。
秦魏宇回頭,一頂帽子扣在他的頭上,紀之楠幫他戴端正,道:“夏天傷口也不能吹風。”
秦魏宇看不到帽子長什麽樣,直覺告訴他老婆挑的一定不會難看。他扶了扶帽沿,說:“好。”
“镯子,我是說你媽媽給我的金镯子,”紀之楠摸摸鼻子,別扭地說,“我放在衣櫃裏,套在白貓的手腕上,你如果回家的話,把它拿出來,梅雨天不知道會不會受潮……”
秦魏宇臉上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放心,你的東西,一定替你保管好。”
《愛的初挑戰》第二季第一期最後半天拍攝完畢後,紀之楠的超話一片沸騰,除了分享愛豆現場美照,還有一小撮人在讨論今天在現場目擊到的男粉哥哥。
“男粉哥哥超帥,姐妹們,真的超帥啊!身高得有185以上吧,那身材真是絕了!”
“口說無憑,有沒有照片?”
“[圖片]偷拍的,只有側臉,待會删”
“已保存”
“讓我瘋狂舔個屏,寸頭是多麽考驗顏值的發型啊啊啊”
“這麽一看還真不錯,他真是我楠的粉絲嗎?”
“是粉絲,我在現場,他主動問後援會要手幅,舉了全程,臉上那寵溺笑啊……”
“等下,寵溺?”
“昂,別的嘉賓出來的時候他板着臉,只有我們楠楠出來他才舍得笑,那叫一個春風拂面!”
“真沒想到有生之年會在我圈看到活的男粉,還這麽帥,此生圓滿……”
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
“總覺得有貓膩,不會是什麽野雞網紅想蹭熱度吧?”
“不好說,最後後援會組織大合照讓他一起來,他說要趕飛機先走了”
“你們都沒注意他戴的帽子嗎?前幾天楠楠飛W市的時候戴的同款”
“是同款不同色,楠楠戴的白色,他戴的黑色”
“emmm故意跟我們大寶貝戴情侶帽?”
“哼,心機boy!”
忙了一上午把節目錄完的紀之楠并不知道粉絲們在讨論啥,在候機室閑來無事,點開特別關注瞅一瞅。
15分鐘前,心機boy秦魏宇發了一條定位在首都機場的微博——【等你回家,等你信我。】
配圖是寫着“Day.6”的一只大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