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興許是今天只吃了早餐的緣故,紀之楠胃口大開,吃了一塊又要一塊,最後自己拿勺子挖着吃,不大的一個蛋糕瞬間解決掉大半。
秦魏宇擔心他吃多了鬧肚子,還剩三分之一就不讓他吃了,把蛋糕盤和勺子都收過來,捏捏他鼓囊囊的臉頰:“要出去走走嗎,還是繼續休息?”
紀之楠的身體從來就不排斥秦魏宇的接觸,再加上經歷昨天一夜的親密,他索性不再惺惺作态地抗拒,把口中最後一塊蛋糕咽下去,道:“出去吧,快發黴了。”
秦魏宇對于紀之楠的軟化自然是樂見其成,雖然小家夥的态度還不明朗,但今後的日子還長,就算每天只有一丁點進步,也是量變到質變的一塊鋪路石。
況且他知道紀之楠的心極軟,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他都不忍心報複,故作冷漠已經是他保護自己的最後一層面具。
出門前,秦魏宇拿圍巾給他裹上,紀之楠的嘴巴被圍巾蓋住,悶悶地說:“都春天了,外面不冷。”
秦魏宇道:“就不怕被人看見?”
紀之楠尋思半天,才明白他指的是昨晚在脖子上留下的某些痕跡,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瞬間飄紅,被秦魏宇逮個正着,戴好圍巾後用指尖輕輕刮了一下。
紀之楠縮着脖子,一溜煙跑進電梯裏。
影視城附近生活氣息濃厚,走過相對安靜的酒店一條街,喧鬧的商業街便出現在面前,超市、水果店、菜市場一應俱全,燈火通明,一眼望不到盡頭。
紀之楠在這裏住了一個月,礙于公衆人物的身份,還沒來這條街上逛過,此時像剛被放出籠子的饞貓,看見什麽都想買,在秦魏宇的理性勸阻下,只買了一斤草莓和一斤紅提,水果鮮嫩水靈,光看着就讓人心情大好。
回去的時候兩人還是一前一後地走,只要秦魏宇跟上來,紀之楠就加快步伐。秦魏宇明白他的顧慮,索性不追了,安靜地跟在後面。
以前他不理解公司裏那些結了婚的男性員工,事業心淡薄,一下班就往家趕,公司包晚餐都不願意留下,說要回去吃老婆做的飯。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現在卻能體會到些許這種居家的溫馨了。
哪怕只是幫老婆拎點東西。
走到酒店門口,意外地碰見寧瀾。
他跟紀之楠一樣渾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個子雖然不矮,卻在過分寬松的羽絨服的包裹下顯得單薄瘦弱,提着個又大又沉的行李箱哼哧哼哧地下臺階,也沒個人幫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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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之楠看了兩秒便移開目光,繞過他往酒店裏面走。
寧瀾把行李箱搬下來,擡頭正對上秦魏宇冷若冰霜的面孔。他非但不懼怕,還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叉着腰喘氣,視線往下移,停留在秦魏宇提着東西的左手上,大喇喇地看他拎着的水果和無名指上的戒指,然後挑眉,輕蔑地眨了下眼睛。
秦魏宇跟上去,和紀之楠一起等電梯。電梯開門的時候,紀之楠往門口看一眼,寧瀾一個人把行李放在門口停着的商務車的後備箱裏,打開車門時,他清楚地看到裏面還坐着一個人。
紀之楠說不清心裏的滋味,這事情超出了他以往對娛樂圈的認知,第一次知道這些詭谲下作的手段原來離他這麽近。
拿出手機,想發條短信質問寧瀾,他認為自己應該有這個知情權。
編輯完畢即将按發送時,秦魏宇按住他的手:“別找他,我告訴你。”
洗了一小盤水果放在桌上,紀之楠拈起一個紅提扔嘴裏,邊嚼邊說:“可以開始了。”
秦魏宇在椅子上坐下,耐心地把比較紅比較大的水果揀放到紀之楠那側,不急不緩道:“他說他喜歡你,想跟你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紀之楠差點噎着,拍拍胸口道:“騙人。”
“嗯,不完全真實。”秦魏宇接着說,“後來出面找我商談的是另外一個人。”
紀之楠大約猜到了,還是問:“誰?”
“他們組合的隊長。”
紀之楠皺眉,隊長什麽的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他只知道應該和昨天晚上在寧瀾房間裏的是同一個。
“然後呢,你們達成了什麽共識?”
秦魏宇擡眼看他:“不算共識,給過警告了,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其實還把人打了一頓,秦魏宇有選擇性地沒說。
“哦。”紀之楠悶聲應下,繼續吃他的水果。
“你不問我為什麽不處理那兩個人?”秦魏宇問。
紀之楠舔舔手指頭:“你都這麽說了,我又不傻,對方來頭一定不小,沒法下手。”
秦魏宇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能猜到這一層,不禁對他固有印象中的紀小星有了新的認識。他醞釀片刻,道:“抱歉,是我無能,只能做到這個程度。”
紀之楠眼皮一跳,手上的提子險些飛出去。這世上大概沒幾個人見過秦魏宇示弱服輸。
他花了點時間消化這句話,悶聲道:“沒關系,這樣就夠了,辛苦了。”
小家夥常對他說的那句“謝謝”換成“辛苦了”,秦魏宇心裏莫名熨帖,主動攬下收拾果皮的活兒,催促紀之楠去洗澡睡覺。
紀之楠還沒完全适應秦魏宇的現在在他面前的詭異人設,洗完澡裹着被子縮在床角,幾次把頭探出來,想問坐在窗邊工作的人要不要重新開個房間,可又不好意思開口。
享受了人家全套的X服務,還有一整天的貼身伺候,現在又要把人家趕出去,着實不太地道。
秦魏宇察覺到背後的視線,扭頭道:“睡不着?我吵到你了嗎?”
紀之楠尴尬地往回縮,支支吾吾道:“沒……沒有,早點休息吧。”
躲在被子裏的耳朵敏銳捕捉到秦魏宇站起身的動靜,心裏正七裏哐啷打鼓,一只大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晚安。”秦魏宇溫聲道。
紀之楠閉眼裝睡,生怕他又說出什麽叫人臉紅的話。
“再給我一點時間。”秦魏宇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并不想床上的人聽到。
一會兒要機會,一會兒要時間,這家夥真是貪得無厭。
紀之楠在心裏腹诽着,耳朵卻還是豎了起來,想知道他要時間做什麽
然而秦魏宇沒再繼續,把桌上的東西收拾好,将床頭的閱讀燈關掉,然後輕手輕腳爬上床,在空着的一側躺下,看着紀之楠背對着他的後腦勺,閉上眼睛睡了。
第二天正常上工。
晚上睡得好,早晨食欲也跟着變好,紀之楠一口氣幹掉一碗粥和三個包子,秦魏宇默不作聲地看着,把自己盤中的包子挪了兩個到他碗裏。
平時紀之楠都是在去拍攝點的路上吃早餐,今天吃飯花了些時間,剛披上外套,莉莉就來叫門了,門一打開就嚷嚷:“紀老師您再不下來早餐都……”
話還沒說完,看見在幫紀之楠整理衣領的秦魏宇,自覺地換上尴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秦先生您還在啊。”
秦魏宇朝她點點頭當做打招呼,紀之楠則瞪着眼睛把食指豎在嘴前:“噓,小點聲,這層住的都是劇組的人。”
莉莉捂着嘴退出去,心想這對合法夫夫也是不容易,過個夜跟偷情似的。
秦魏宇想送到電梯口,被紀之楠阻止了,他邊穿鞋邊說:“這裏沒什麽事了,你先回去吧,工作不是挺忙的嗎?”
秦魏宇神色不變,沉默片刻說:“嗯,那我就先走了。”
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待在這裏除了影響紀之楠的工作,似乎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
而且他們倆都需要消化的時間。
紀之楠穿好鞋子直起腰,說:“路上小心。”
車上,莉莉按捺不住一顆躁動的八卦心,旁敲側擊地問:“紀老師今天早上吃什麽好吃的啦?”
紀之楠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故意繞彎道:“粥,包子。”
“嗨呀,您就告訴我呗,你們倆,是不是,嗯?”莉莉找不出合适的詞。
在一起了?他們倆早就結婚了。
和好?好像他們倆就沒好過。
紀之楠不說話,拿出手機噠噠噠打字。
“弄啥嘞?”莉莉突然緊張。
紀之楠慢悠悠道:“給周茹姐發短信,讓她給我換個助理。”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換個沒那麽八卦的。”
雖然知道紀之楠在開玩笑,莉莉還是立刻端正坐好:“鄙人正是您需要的那一款。”說完在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紀之楠滿意地收起手機,靠在椅背上看窗外。
車子經過影視城裏的一條人造河,河邊種的柳樹都抽了新芽,枝條伴着水面的細浪徐徐搖曳。
春天已然到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過得平靜無波。
紀之楠的拍攝任務已經不多,每天總有些空閑時間,周茹幫他物色了幾個新本子,有時間他就翻一翻,利用重生的優勢,回想這個劇在上輩子是不是叫好又叫座。
紀之楠本人是想《覆江山》拍完後就去拍別的戲,最好是無縫對接,他可以趁着拍外景的閑暇時間讀劇本,兩部劇的中間沒有休息時間也可以接受。
而周茹則傾向于讓他在出組後先接一個真人秀,畢竟長時間在組裏沒有曝光度,對一個上升期的藝人來說弊大于利。
周茹每天打電話來都會提這件事,再加上莉莉這個唠叨鬼天天在他耳邊念叨,這幾天紀之楠終于松口了,說如果時間合适的話,可以考慮上一個真人秀。
條件是他不接偶像劇。
“我的祖宗,《覆江山》的男主演拉出來能組個足球隊,總共就48集,你能占幾分鐘?偶像劇不一樣,一集40分鐘,得有30分鐘都是你的鏡頭,拍起來輕松,觀衆又愛看,為什麽不接呢?”
周茹已經好久沒喊過他祖宗了,紀之楠右手拿電話,左手把胸前的戒指項鏈捏在手心裏摩挲,道:“我不想接這種劇了,觀衆看過就忘,最後什麽都沒留下。”
周茹苦口婆心地勸了會兒,說現在轉型太早,說這部拍完了咱們再挑優質的,紀之楠完全不為所動,周茹舌頭冒煙,挂電話休整精神,準備明天再戰。
紀之楠也收拾東西回酒店去。
進門沒多久就收到秦魏宇的短信。
QY:【晚上有小雨,別出門】
紀之楠把開了一天的窗戶關上,拿着手機想了想,回複:【嗯,不出去】
自那天秦魏宇回去之後,兩人繼續保持文字溝通,依舊是秦魏宇主動,紀之楠有空就回複一下。
兩人心照不宣地都沒再提起那晚的事,都把注意力放在當下,所以交流的內容十分陽光。
紀之楠覺得這樣挺好,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事情,就交給時間來慢慢磋磨,慢慢解決吧。
轉眼進入四月,天氣漸暖,江南地區開始陰雨連綿。
即便天公不作美,拍攝進度還是推得很快,在影視城的部分本就室內戲偏多,到四月中旬,拍攝計劃如期完成,甚至還提前了大半天收工。
導演本來準備大家晚上一起吃個飯再放假,結果在場的幾乎所有演職人員的心都插着翅膀飛出去了,有的給家裏打電話,有的着急收拾東西,個個臉上都寫着“歸心似箭”。
現在還留在片場的人離家整整兩個月了,也難怪會着急。
導演自然不做壞人,一聲令下提前放假,衆人立刻跑了個幹淨。
紀之楠也回酒店收拾東西。這會兒才上午十點多,他提前買了明天的機票,也知會過秦魏宇明天下午到,現在突然來這麽一出,他反倒有點不知所措。
沒過多久,莉莉來敲門,吞吞吐吐地說想早點回家,紀之楠一琢磨,幹脆跟她一起改簽機票,下午就走。
抵達首都時,外面也下着小雨,天色灰蒙蒙的,紀之楠和莉莉不同路,在打車的地方分道揚镳。
出租車一路開進市區,紀之楠習慣性地在車上眯了會兒,睜開眼時已經到達目的地。
拖着行李站在小區門口,他才發現自己剛才給司機師傅報的地址是秦魏宇的新房。
上輩子他不拍戲的時候都住在這裏,再加上從來沒把紀家當成自己的家,剛從外地回來,坐上車下意識便報出這個地址。
既然來了,那就進去吧,畢竟婚前合約上還有每月留宿這項考核。
拖着行李箱站在院子門口時天已經完全黑了,紀之楠才想起自己沒有這個家的鑰匙。
其實秦魏宇之随着合同一起寄過來一把鑰匙,然而紀之楠只留下檔案袋裏那份婚前合約,其他東西全部在年前秦魏宇送他去試鏡那天留在他車上了。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紀之楠無奈,給秦魏宇發短信:【在忙嗎?想找你拿鑰匙】
這個點他應該下班了,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應酬。
正想着,耳邊突然傳來開門聲。他順着聲源往裏面看,秦魏宇飛快跑過來打開院子的鐵門,四目相對時,兩個人都愣在原地。
紀之楠還穿着離開首都時的那件大衣,秦魏宇卻只穿了一件毛衣,搭着拖鞋,一副居家的打扮。
沒想到他會在家,紀之楠摸摸鼻子:“劇組提前放假,我就……”
話未說完,就被大力扯進一個懷抱中。
紀之楠驚訝地張着嘴,無處安放的胳膊僵硬地舉着。
秦魏宇不說話也不動,就這樣抱着他,直到紀之楠的身體放松下來,直到兩人能感受到對方胸膛裏鼓動的心跳。
上輩子還有意識的最後幾秒,紀之楠不是沒有遺憾的。重生後他也回想過,遺憾不是沒有拿到影帝,不是他們之間連個吻都沒有,也不是秦魏宇到最後也沒愛上他。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他在等的一直就是這樣一個擁抱。
抱住他就像抱住全世界的一個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