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中秋宴
殿試完沒幾天便出結果了,秦杦從皇上那兒提前得知薛定中了探花。
“不是吧?他中了?”秦杦驚訝,這個薛定不像是特別有才能的人,甚至有讀書人的酸氣。
“看不出吧?我也想不到。這人寫的詩直接被子衿丢到一邊去了,但他的策論特別好,在政治上很有見地和方法,子衿都向我要人了,我就給了個探花。”岑熠說着,不着痕跡地往秦杦身邊挪了挪。
秦杦尋思着要不要跟蔣成仁吃頓飯,便沒理會皇上的小動作。于是岑熠變本加厲,将秦杦俊俏的身子按進了他的懷裏。秦杦反應過來,可又懶得理,就順勢躺了下去。
還挺舒服的。
自從那天撞見秦杦的露肩女裝後,岑熠愈發毫無忌憚地碰秦杦了,他發現秦杦最多也就揮一揮對他而言軟綿綿的拳頭,憤怒什麽的都是假的,說佯怒或羞憤倒差不多。
“你不打我了?”見秦杦懶洋洋地蜷在自己懷中,岑熠下半身隐隐燥熱。
秦杦懶懶地睜開眼皮翻了個大白眼:“打你不還是這樣,登徒子!”
“說對了。”岑熠暗喜,可以多占點便宜了。
“別碰老子腰窩!”
翌日正式放榜,秦杦提出出宮和蔣成仁薛定他們會會面,岑熠也收拾一番跟着去了。
兩年前的元夜,岑熠和蔣成仁是有一面之緣的,但當時燈火映得看不清人的面孔,且時間太過于短,二人都不記得對方的樣貌了。
蔣成仁就不知道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國之君。
還是上次那間酒樓,這回他們挑了個雅間坐。雅間裏的陳設大氣典雅,擺了好幾盆蘭花,顯得十分幽靜。
“恭喜薛舅舅了,聽聞您的策論令丞相大人都松口要人呢,那一定是極好的。”秦杦笑道,把面前的茶挪開了,意思很明顯,要酒不要茶。岑熠坐在他身邊,拿起杯子把茶倒進自己杯裏,然後取出小壺斟酒。
“秦弟過獎了,薛某人無大本事,今後還得靠秦弟在朝中照顧了。”薛定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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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薛舅舅過謙了吧,我聽到的便是如此。”
“哎,你們別這樣說話了,我聽着都難受。”蔣成仁打斷他們道,“對了杦兒,我過幾天就回江南,你有沒東西要帶?”
“早就帶走了,不用你。”秦杦想到正在殲匪的岑熾。
“好吧。”蔣成仁聳聳肩。
岑熠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注意力全在秦杦身上。今早出門前他準備了一種不容易醉的淡酒好讓秦杦喝,只要秦杦手邊的杯一空,他就積極地斟酒。秦杦盯着一道小食超過三秒以上,他便夾來喂給秦杦。
秦杦很開心,這種被皇上當成大爺伺候的感覺真好。
“聽說吏部正在安排新進士的去處,薛舅舅有何想法?”秦杦問道。這些消息他自然都是從皇上那兒聽來的。
“其實我想去杭城。”薛定說着,臉上顯出幾分懷舊的神情,“三年前我第一次去杭城辦事,就被那地方吸引了。那裏真的很美,山石草木像是有靈魂一般,還有水,特別靈動……人尤其美,真的……”
他仿佛陷入了什麽回憶中,輕輕笑了笑。蔣成仁也笑着推他一把:“當然美,要不你怎麽和我表姐訂婚……”
“訂婚?”秦杦張嘴要咬岑熠夾來的水晶糕,聽到這時頓了頓。
“是啊,過段時間他要回去娶我表姐呢,訂婚訂了三年,就等科考結束完婚。”蔣成仁興奮道,“我表姐可漂亮了,你小時候應該在我家見過,天天穿白裙那個……”
“不記得。”
“舅舅去杭城好,你看你,我娘嫁過來這麽多年你都沒來看幾回。”
“這不是路途遠嗎?”薛定笑道。
“不知道吏部怎麽安排……”蔣成仁蹙了下眉,“杦兒你跟皇上關系好不?他不挺喜歡你的嗎?能……通融下不?”
“行。”秦杦想來也沒什麽關系,便爽快應下了。岑熠微微笑着,喂過去一塊粟粉糕,享受投食的樂趣。
一出酒樓,岑熠便道:“那個姓薛的,你想讓他赴任杭城嗎?”
“有點不想,我老覺得他人怪怪的,而且杭城是我家……”秦杦糾結道,“可人家媳婦是我發小的表姐,也等于是我表姐,總不能讓他們分開。”
“一塊來京城也行。”
“南方人住不慣這兒,還是讓他去杭城吧。”
“你怎的就住慣了?”
“我是窮人家出身,到哪兒都能住,不像這些大富大貴人家小姐。”秦杦揚起腦袋得意道。
“好,回頭我跟子衿說下。”岑熠忍不住将手放在他柔軟的長發上。
“不對,這些事你自己決定,幹嘛要跟我說?”秦杦察覺不對。
岑熠無所謂道:“我聽你的。”
“手!放下來!”
“這個不聽。”
科舉算是徹底落下帷幕了,瓊林宴後,即将迎來八月十五的中秋節。皇室非常重視這類重要的節日,每逢此日便要舉行家宴,今年也不例外,依舊是不大不小的皇家宴會。
按理說,宴會應由皇後來辦,可當今皇上的後宮很尴尬,空無一人,所以只好交給幾位太妃置辦。
岑熠特地和幾個弟弟前去看望了下她們,其中一位梁太貴妃是她們中妃位最高,說話最具分量的。
走進殿中,清淡的茶香撲面而來,岑熠掀起簾子敲開房門。
梁妃三十多年紀,模樣依然年輕。她雖說不上有多漂亮,但溫和有禮,氣質絕佳,手握針線坐在床榻邊的樣子像是畫中人。
“我當是誰,原來是皇上。”聽見腳步聲,梁妃微微擡起頭道。
“太貴妃。”岑熠笑着問好,同時發現屋裏還有一人,“老三也在?”
三王爺岑炀坐在窗邊嗑着瓜子,一個內侍正給他沏着茶,見皇兄來了,他便起身走過去:“大皇兄。”
“不用過來了,你先出去轉一轉。”梁妃似乎有話想單獨對岑熠說,把親兒子往外趕。
“嗯,你們別說太久,我要回來喝茶的。”岑炀回頭看了看那盞茶,然後轉身往外走,那名內侍也放下茶壺跟了出去。
“時雨跟緊他哦。”梁妃沖內侍輕輕一笑,小內侍聽話地點頭。
屋內只剩岑熠和梁妃了。岑熠親自提起茶壺沏茶:“再有幾天便是中秋節了,還得麻煩太貴妃置辦家宴。”
“我明白的,皇上這麽說就見外了。”梁妃的眉眼很溫柔,看着他的目光含着笑意。
“記得在我身邊加個座兒,別管合不合規矩了。”
“哦?”梁妃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賜給臣子坐的。”岑熠被她看得有點心虛。
梁妃笑了:“什麽臣子值得皇上如此上心?”
“……”岑熠不敢吱聲了。
“哈哈,我倒是聽說那姓秦的詩人很得你心啊,模樣很漂亮嗎?”
“讓太貴妃見笑了……”岑熠尴尬地笑笑。
梁妃嘆了口氣:“你們年輕人的心思,我怎麽會不知道。朝臣數次集體上奏納妃立後,你次次回絕,他們試圖往宮裏塞人,你把人塞回去,這回你又把相貌漂亮的詩人弄來,你這心思,明晃晃的挂着呢。你母後去得早,太皇太後也早早沒了,先帝又是個男人,我們後妃無權過問,你的這些事就沒人管。一拖再拖,拖到登基了身邊還沒個人,且不說皇嗣的問題,身邊有個貼心的己的人陪着,不是好過一個人孤零零的嗎?”
岑熠安靜地聽她說完這段話,方才開口:“已經有人了,很貼心的己,不再孤零零了。”
梁妃沉默了,眼眸往下看,似在思索着什麽。良久她擡起眼,語氣溫柔道:“也好,你喜歡就行。你父皇和母後會很高興的。”
“太貴妃……”提到不在了的父母,岑熠鼻子有些發酸,但仍控制住了情緒。
“你和炀兒,脾氣都像先帝。”
“像嗎?”岑熠無法理解,這脾性不知相差了多少。
梁妃不再說話,只是邊喝茶邊笑。
中秋節當夜,秦杦本打算在屋子裏待一晚,堅決不出門,然而最後他還是被皇上連哄帶騙拉到了升平樓最頂層。
中秋宴在這裏舉行,女眷在下面一層。二王爺殲匪未歸,秦杦見席上只有皇上和剩下五位王爺,皇上兩側留有兩個空位,一個跟其他座位無區別,另一個則離得皇上特別近,幾乎是挨在一塊了。
“你們的家宴,我摻和做什麽。”秦杦有點不高興。
“子衿也來,他年年都來的。”岑熠緊張地把人推到座位前。
秦杦不語,擡頭望了望夜空。這裏的設計方便望月賞星,只需擡頭便可望見大半個夜空。他看見了月亮,很圓很亮的一個大盤子,發着淡淡的光,使得面前桌上的菜肴都鍍了一層銀。周圍的燭火點得再多,也抵不過那一輪明月。
“坐吧。”岑熠悄悄牽住了他的手,那只月光下格外潔淨纖細的手。
秦杦小聲“哦”了一下,坐到了座上,岑熠也跟着坐下,兩只手仍牽着。他感覺今晚的秦杦有點不開心,和平常不一樣了。他想家了,想親友了?岑熠在心底揣測。
“秦哥哥!”小王爺眼尖發現了秦杦,直蹦過去,“你也來吃月餅嗎?大皇兄,我能坐過來嗎?”
秦杦沒應聲,側頭對小王爺笑了笑,岑熠攥緊了他的手:“不能,坐回去。”
“皇兄……”小王爺作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
“坐過來的話就不給月餅吃。”
“……”月餅和秦哥哥……小王爺費勁地想了想,最終選擇了月餅溜回座位,衆王爺紛紛笑了起來。
“大皇兄怎麽可以為難小七?太殘忍了吧?”
“誰讓小七打皇嫂主意……”
“對啊對啊,破壞二人世界……”
岑熠尴尬地打斷他們:“胡說什麽!再說你們就滾出去!”
“好兇哦……”弟弟們又是大笑。
“……”作為大哥朕的尊嚴何在。
岑熠不再理會弟弟們,轉而關心自己的心上人,拿起秦杦的茶杯給他倒了半盞茶。秦杦見他倒茶,立刻蹙眉了:“我不要。”
“喝點吧,這是東南的貢茶,保證沒有苦味。”岑熠貼心地把茶杯捧到了秦杦嘴邊。
秦杦不信:“你口味和我不一樣,你覺得不苦的東西我可能覺得苦。”
“真不苦……你試試,有沒感受到桂圓的香甜?”岑熠耐心哄着,把茶杯捧得更近了,秦杦聽他這麽說,遲疑了片刻,張嘴抿了口茶。
“苦的!”去你的桂圓的香甜,什麽玩意!再也不信你了!秦杦氣呼呼地推開擋在面前的茶杯,伸手往桌上的月餅抓,他得吃甜的東西去苦味。
岑熠默默放下茶杯,轉頭叫人去拿酒。
桌上擺了許多菜肴,更多的是樣式不一的月餅。秦杦經皇上喂苦茶後,忘了先前憂傷的小情緒,轉而專心挑選月餅。他首先抓的是一塊圓形的月餅,上邊的圖案是一座宮殿,牌匾刻着“廣寒宮”三字,宮殿裏坐着一個女人,兩旁有丫頭舉着扇子給她扇風。圖案刻得精致逼真,秦杦不禁感嘆,真不愧是皇家,連個月餅都做得這般好看。
“喜歡這個嗎?”岑熠跟着拿月餅,發現有金元寶樣式的,便拿來給秦杦看。秦杦扭頭一看,果真有個金元寶似的月餅。
“還有這個……”岑熠又找到一個酒壺樣式的,秦杦感到驚奇,竟然還有這種圖案,伸手便要拿。岑熠邊躲邊笑道:“喜歡嗎?張嘴我喂你。”
“誰說要吃了,我是想拿來玩。”秦杦眼疾手快地搶來了月餅。
兩人旁若無人玩鬧着,粟青來了。幾位王爺站起身與他熟絡地打招呼。
粟青臉上難得有幾分笑意,不似平日那般淡漠,對着衆人輕輕點了點頭。他還不是丞相時,就随着祖父和父親坐在這兒,王爺們早已習慣他年年出現在這裏了。只是今年的中秋比往年人少,便也冷清了許多。
“子衿來了,快坐。”看見自家伴讀的到來,岑熠忍痛暫停和心上人的玩鬧,起身接待。
“皇上這套假惺惺的。”粟青一眼便看穿了皇上,不禁又看向秦杦。
秦杦沖他笑了笑,算作打招呼,沒想到這回丞相大人不再冷眼相待了,竟然擡頭看了他一眼。
“人來齊的話,就上酒吧。”想到心上人正急切地要喝美酒,岑熠轉頭吩咐道。不一會兒,用自斟壺裝好的桂花酒一壺壺呈了上桌。
“桂花酒!”秦杦滿眼期待,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飄着濃郁醇厚的桂花香。
“莫急。”岑熠笑着按住他,拿來一壺往他酒杯裏倒。只見這酒色呈琥珀,酒質濃厚,較為粘稠,秦杦迫不及待地一口氣喝完,仍意猶未盡,嚷着還要。
“慢點喝,桂花酒雖喝來不易醉,可照你這喝法,很快就醉倒了。”岑熠說着,慢慢給他又倒了一杯。
“怕什麽,醉了就醉了,今夜……不醉不歸!”秦杦自以為豪氣地将酒一飲而盡,岑熠不禁又笑了,在他眼裏秦杦這樣子特別可愛,每次看都忍不住笑。
秦杦的酒量其實還可以,每回喝起來都毫無顧忌的,不醉不知道停。在連喝五六杯後,他的臉已經微微泛紅了,目光卻清明依舊,給自己斟酒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丞相大人不來一杯嗎?”秦杦邊笑着邊朝鄰座的粟青問。
“不了,我一般不喝酒。”粟青禮貌而疏遠地推辭道。不想喝酒是真,這話也是真,從出生到現在,他喝酒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來,而且官場上也沒人敢灌他酒,畢竟人家爺爺和親爹是歷任丞相,得罪人了可不好。
“大人該不是兩杯就倒了吧,這可不行啊,喝酒乃人生最大樂趣,兩杯就倒多沒勁……”粟青越拒絕,秦杦越起勁地勸道。
粟青不回應,捧起手邊的茶杯輕抿一口茶。他雖不怎麽喝過酒,卻清楚自己酒量如何,像此刻端上桌的桂花酒,他認為自己半杯就能醉。這人想激他喝酒,他不回應便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秦詩人一直嘗試着套路粟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