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宮
吃過午飯,兩人出了酒樓,岑熾潇灑地翻身上馬,不忘關心下未來嫂子。
“怎樣?會騎不?”
秦杦看着面前高大的駿馬,神情淡然:“大爺我好歹是搶過匈奴人馴的草原馬的,你這玩意跟他們沒法比。”
“喲,趕緊的。”岑熾笑了笑,轉頭拉馬缰,不一會兒便跑出了幾百米。
秦杦在一群侍衛的注視下輕盈地上了馬,跟上前去。
皇宮在京城的正中央,坐北朝南,四面河流圍繞。兩岸種有榆樹楊柳,朱牆黃瓦,掩映于翠綠之間。高大的正宮門上方用朱漆印了三個大字——丹鳳門。宮門緊閉着,嚴密的守衛分數列把守着,見兩人騎馬接近,一門官迎了上來,岑熾的一個手下也走上前。兩人取出刻成魚形的門契核對。片刻,門官欠身行禮,示意他們可以進去了。
朱色的宮門緩緩打開,從外面往裏望,可以隐約望見雄偉的闕樓和高聳的墩臺。還未看清裏邊的景象,秦杦被猝不及防地拎上一臺華貴的辇車。
“自己去面聖吧,我得先去飛龍院一趟。”岑熾拎他上車道。
“飛龍院?”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秦杦挑眉。
“嗯,馬場。”
“……”
秦杦還想說些什麽,然而岑熾已經駕馬馳遠了。跑得比誰都快,他不滿地坐進辇車,把腿搭在側壁上。
進了宮門,恢宏寬闊的廣場一覽無餘,盡頭為含元殿。巍峨的殿堂坐落在大臺上,東西兩側的栖鳳、翔鸾閣宛若張開羽翼的飛鳥,高聳入雲,氣勢磅礴。殿堂兩側拖着平行的龍尾道,方便官員朝臣平日裏上朝。
秦杦本期待辇車能上含元殿瞧瞧,但車子直接從一旁經過了。算了,既然進了宮,以後有的是機會看。
接下來過了一道門,門上塗着宣政門三字,後邊便是平時上朝之地,宣政殿。漢白玉砌的臺階直鋪上去,陽光直射下來,秦杦默默把腦袋縮回簾子後。這石料反射的光線幾乎可以閃瞎眼了。
像先前那樣從邊上繞過宣政殿,再過紫宸門,就是皇上的住所,也是秦杦此行的終點——紫宸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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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車停在主殿前,秦杦不等人來通報便自己下了車。鞋底接觸到光滑的漢白玉,他感到極不真實,自己就這樣被拐進宮了?似乎上一秒,他還在曉禾的房間裏睡覺。
秦杦還沒回過神,身邊已經站了個小太監。
“秦大人請随小的來。”小太監看着只有八九歲,一張稚氣的小臉說出故作老成的話,莫名讓人覺得可愛。
“哦?”秦杦見他模樣可愛,笑着逗他道,“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小的得給您引路。”小太監認認真真答道。
這孩子真可愛。秦杦笑彎了眼,擡腳跟着小太監走上臺階。
大殿建的高,臺階也多,秦杦氣喘籲籲地上到頂,卻見小太監面不改色。殿門前有不少侍衛把守着,個個屏息凝視,神情堅毅,直視正前方,看都不看兩人一眼。秦杦內心嘀咕,這可不行啊,只看前方不看四周,被人偷襲了會反應不及的。
沒容他多想,恢弘的殿門被緩緩推開,小太監輕聲道:“大人請進。”
好吧,秦杦一腳踏進正殿,頓時被這莊嚴的氣氛驚了驚,下意識地不敢擡頭看前方。殿內非常大,盡頭離大門有些距離,他不知道有什麽在前方等他。兩年前那個身穿杏黃袍、偶然抱了他的少年,已經成了龍椅上掌握生殺大權的男人。秦杦性子再怎麽随性膽大,面對這陌生的皇宮和未知的一切,還是會有幾分忌諱。
原地平複了下心情,秦杦昂首挺胸,準備繼續往前走。走得近些時,他發現金光閃閃的龍椅上沒有人,就徹底放松了。因為龍椅下的玉階一側,站着個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模樣清秀卻氣質冷峻的少年。
少年一襲莊重的紫袍和腰間的佩飾,都在明晃晃地告訴秦杦,這是個位居正一品的朝廷重臣。
秦杦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幸好不是皇帝接見,雖說早晚都得見上,可晚見比早見好啊。暗笑片刻,他擡起眼來,正面迎上了那少年淡漠的眼神。
有點高冷啊。沒關系,臉好看就行。
粟青不動聲色地接住秦杦含着挑逗意味的目光,微微眯起了眼。
秦杦見時機正好,輕笑着上前行禮:“秦杦見過大人。”
“嗯。”粟青淡淡應了一聲,絲毫沒有回禮的意思,“皇上今日忙于政務,命我前來迎接……”
真傲氣,秦杦暗想,還是岑熾這個王爺好。
“陳公公。”粟青看了眼角落裏的老太監,老太監走出角落,他才道,“皇上的意思是,把紫宸宮偏殿收拾出來,賜秦大人暫住。你看如何?”
老太監聽聞,一臉為難:“回粟大人,老奴以為,宮外男子入住後宮實是不妥當,還是勸勸皇上,讓老奴安排處中宮的殿室吧。”
秦杦只覺莫名其妙,這兩人在他面前叨叨啥呢,有什麽不能提前商量好,一定要當着他面說?而且,朝廷重臣什麽時候兼管皇上的私事了……
胡亂想着,那兩人看似已達成一致了,少年一使眼色,老太監便轉向秦杦,恭敬行禮道:“大人還請随老奴來。”
又要跟太監走,秦杦無奈,這流程走得真麻煩。
再看玉階上的少年,少年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看。秦杦剛想對美人笑一笑,卻發現那波瀾不驚的眼裏藏了很多東西,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堵得他一時心塞。
年紀輕輕當上朝廷重臣,還真非一般人物,感覺有點可怕。秦杦匆匆轉頭,跟緊老太監的步伐。
秦杦一離開,大殿便安靜了下來。粟青神情複雜地盯着地面,緩緩走下玉階。走到最後一階,兩旁玉柱上燃着的燭火劇烈地晃了晃,殿門被推開。
粟青擡頭,眸子依舊清冷。一身戎裝的王爺步伐穩妥地走來,見到他時頓了頓,臉上咧開笑容。
“子衿?你怎麽在這兒?我皇兄和姓秦的呢?”
“皇上忙,讓臣來接。”
“哦……那瑤卿應是休息去了。這一路真累人,我回府先了,明兒再過來。”岑熾笑道,轉身往回走。
看着英姿飒爽的背影消失在殿門,粟青垂下眼眸,用力咬了咬唇。
秦杦和陳公公一走出正殿,殿外立馬有一小對侍衛緊跟着他倆。秦杦第一次受到如此待遇,很是新奇地回頭望了望,前方看見他正顏的年輕侍衛不禁紅了臉。
大檀皇宮特殊,一走出正殿,就遇上了大大小小的花圃樹林、芳池風亭,其景致之美,令秦杦炫目萬分,眼睛都不夠用了。不愧是皇宮,若不是那皇帝對他虎視眈眈,抱有烏七八糟的想法,他其實是很樂意留在這兒住個幾天的。
秦杦悄悄瞟了一眼身後的老太監。小時候看的話本裏都說,太監老了都是胖胖的,可面前這位竟十分清瘦。秦杦獨自思考了下,得出他這輩子一定是太操勞這個結論。
老太監一路上都不言不語,很快便領着他走進一處富麗堂皇的殿室。秦杦先是好奇地探進腦袋,環顧四周,才擡腳跨入殿中。
“大人可還滿意?”老太監問道。
“……嗯。”
“大人滿意就好。”老太監清瘦的面龐露出笑容,“您是皇上的貴客,有什麽需要就找老奴,千萬不要客氣。”
“……嗯,不會客氣的……”秦杦幹笑。
雖說他有名,受邀拜訪過不少豪門大家,王爺府他都住過,但跟眼前的殿室比起來,那可差得遠了。秦杦突然明白為什麽二王爺不肯住王府了。
因為是夏季,天氣炎熱,偏殿所有的窗都敞開着,清風一入,卷去了空氣中的滾滾熱浪。低矮的桌案上放着小巧精致的香爐,縷縷輕煙飄騰,香氣四溢。
秦杦作為一個窮書生的兒子,即使陪蔣家大少爺讀了幾年書也辨不出那些香料,更別提鼻下這從未聞過的香味了。深吸一口氣,他只知道這香料一定特別特別名貴。
一旁的黃花梨三層架格上,整齊擺放着各類器物,秦杦盯得眼都直了。于是老太監一走,他便湊上去看。玫瑰紫鈞窯小碗,整套冰裂茶具,龍鱗竹雕筆筒,銅形螃蟹筆架山……
真是又多又貴,這都是送他的?秦杦咋舌,這皇帝準備得還挺周到。只是萬一不小心把東西摔了,賣了他都賠不起。
這時,殿外傳來了一陣談話聲,秦杦轉頭望去,殿門剛好被推開,一個宮女和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小太監正是之前帶他上正殿玉階那個,而這宮女看着比小太監大,高出了一個腦袋,清秀的臉蛋稚氣未脫,模樣很是讨人喜歡。兩人一個捧着衣物,一個抱着小木盒,秦杦轉了轉眼睛,暗自猜測他們前來的目的。
煙草領着小瑞子走在宮道上,沿途數不清的侍衛,令她多少有點懼意。小瑞子年紀小倒不怕,昂頭挺胸地走過一個個面露兇光的侍衛。
“煙草姐姐,還要走多遠?”沒一會兒,小瑞子便走累了,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扯了扯煙草的衣袖。
煙草指了指前面那座宮室:“到了,別吵。”
她也是前幾天才得知,自己欽慕已久的詩人将被皇上請至宮中。
“要不你去伺候他?”尊貴的皇上懶懶地靠在床榻上嗑瓜子,手邊放了一盞茶,擡眼看向她。
“啊?我嗎?”煙草準備斟茶時聽到這話,激動地放下茶壺,“我伺候秦大人?不是吧!啊!”
“你太吵了,朕受不了。快斟茶!”皇上蹙眉,伸手拿起茶杯敲了敲桌面催促道。
煙草狗腿地應着,兩眼放光,時不時傻笑一下。
看來當初上交詩集是個正确的選擇。
幾個月前,她慘遭皇上洗劫,藏起來的一箱子詩集被統統上繳。這也就算了,皇上還把她調離尚食局,弄到紫宸宮,天天變着花樣為難人,什麽一天要吃五頓、把丞相拖過來批奏折、守窗戶趕跑二王爺……這些亂七八糟、詭異的任務就專落在煙草頭上,她只有咬牙切齒的份。
就沒見過這麽變态的皇帝!
然而現在,她覺得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神仙下凡。
煙草回想着,不知不覺就到了殿門前。和侍衛長溝通了下,兩人很快便推開門走進去。
闖入視野中的,是站在架格邊的翩翩少年郎。少年一回首,目若桃花,青絲如墨,僅是微微一笑,便有阆苑仙人之态。
煙草屏息,緩緩睜大眼睛。她知道自己喜歡的詩人年輕,可沒想到……是個俊美少年。一瞬間,她耳邊仿佛回蕩着皇上懶洋洋的聲音。
“開不開心?驚不驚喜?”
嗯嗯!
“那是朕的人。莫看,幹活去。”
作者有話要說:
宮殿參考了唐朝時的大明宮,但只是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