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轉眼間已經進了臘月,室內室外溫差已經達到了冰火兩重天。
青黛端着一個如意雲紋玫瑰木方盒走進來,對着鐘意笑得喜慶:“這是南邊剛剛送過來的,說是陛下想給娘娘拿來頑的,娘娘且打開看一看罷。”
言翊自從抵達江南後,每一次派人入京無論公事私事都會帶各式禮物過來。不過往常都是幾個大箱子,這次比較特殊只是一個小盒子,倒是叫鐘意心內稱奇。皇後接過來打開瞄了一眼,見得澄心堂紙是他的簪花楷體,沒看內容就突然覺得甚是暖心。
當然要真說起來也沒什麽內容,左不過都是一些言翊随手記下的一些瑣事,好似旅行日志一般絮絮叨叨平平淡淡,卻讓鐘意覺得似乎耳畔可以感知到言翊低沉的聲線。
要過年了呢。
槐春園。
言淮坐在躺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着,身上搭了一條厚厚的雪狐毯子,捧着書卷跟薛玉鄂聊天。
“這次皇兄突然之間過來,倒真是把本王弄了個措手不及。知道他是嫡子我是庶子,他是皇帝我是親王,可有必要跟夫人對待姨娘一般,這麽大冷天的日日叫我過去立規矩?”
薛玉鄂微微地蹙了蹙眉頭,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出言勸慰:“都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也沒有太過難為您,只不過是教您過去陪着辦一些公事,各位知府巡撫的都過去侍奉了,也不是只叫了您一個人。”
言淮有些不屑地哼了一聲:“本王是正經的龍子鳳孫,跟那些貧寒人家出仕的學子又怎能一樣呢?論氣度,論胸襟,論謀略,我哪一點又比當今皇上差?只可惜運道不足沒有托生在太後肚子裏罷了。”
薛玉鄂撇撇嘴巴不再說話,倒是言淮一下子上了說話的瘾,再度喋喋不休起來。
“原本皇上沒有孩子,他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我就是咱們大齊名正言順的皇帝。誰知造化弄人,他的皇後竟然在不久之前懷了身子,倒成了我心頭的又一大心病。”
言淮話說到這裏,瞳孔緊緊一陣兒收縮,就連呼吸也變得十分急促起來。
“不成,不成!”言淮猛一下從躺椅上立了起來,身上的毛毯也從膝頭滑落下去,“這個孩子必然不能降臨在這個世上,讓人給付氏傳個信兒,一定要拿掉這個孩子!”
薛玉鄂還算有些良知地勸阻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只要是付容華做的,将來反複搜查必然就能在她身上找出問題,到時候要想着脫身可就是難了。”
“是麽?”言淮冷冷一笑,“她不是說,為了王爺可以連性命都不要麽?她不是口口聲聲說本王才是她的良人麽?那本王就成全了她的一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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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得薛玉鄂立在那裏不動,言淮的臉色變得更冷了:“好好好,別人不聽我的也就罷了,現下連你也是這般優柔寡斷,成大事者豈能心存婦人之仁?來人,幫我把楊先生叫來,讓他想辦法送信到京城去。皇後這個孩子……本王說留不得,那就是留不得!”
安陽行宮。
言翊一目十行地飛速閱覽着陳正遞上來的折子,在看到最後一行之時将折子奮力往地上一丢:“為了一己私利,違法亂紀,擾亂朝綱,将百姓生活置于動蕩不安之中,虧他們有臉做得出!”
陳正站在那裏亦是一臉感慨:“微臣早就覺得這江南的物價有些不對頭,這般頻仍地增長,必然是由于有人大量印造假質銅幣的緣故。如果再不快些動手,不光會對朝廷造成很大虧損,南方人民的生活也會變得恐怕也會變得波折不斷,還請陛下早作決斷。”
“內衛閣領已經抵達杭州,最遲兩天必然給咱們一個确信結果。雖然朕猜得主謀當為陶家,然證據不足總是不好貿然動手,咱們且先暫時忍耐一下。”
“內衛閣領也離京了麽?”陳正聽得這話先是一奇,“陛下不擔心閣領離京,京城會出什麽事情?”
“朕已經招呼十四叔帶領的隐衛入京了,交接之後應當也不會出大的岔子。”
陳正左眼皮突然猛地跳了一下,嘴上卻也只得應着:“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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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帝不在宮中皇後又懷有身孕,這年的春節也是能簡則簡花樣終歸就少了起來。
吃過除夕年夜飯之後,宮裏有頭有臉的嫔妃和太妃便都聚集在慈寧宮的沁暖閣中,一起吃茶守歲權當作伴。
沁暖閣空間不大爐火旺盛,再加上空氣中氤氲着茶水的清幽和點心的甜膩,是一個守歲的極好去處,但同時也造就了不少不方便指數。
因着主廳地方甚是狹小而嫔妃太妃委實不少的緣故,每一個妃嫔只能帶身邊的一個大宮女進來服侍。雖然廳廊上也站了不少值班的宮女,不過大都只是慈寧宮以備不時之需的宮人,而其餘人則都守要在暖閣外的西廂外,等着主子傳令後換班進去。
歷代皇帝經常過年喝高了在前殿陪着臣子守歲,因此這套規矩是後宮娘娘們做慣了的,衆人也就沒什麽說頭。然頭三個月是懷孕最要緊的時候,所以鐘意就有特權将文珠青黛和章太三個人帶在了暖閣之中,算是特殊福利了。
懷孕的人最是容易發困,不過是剛剛到了子時的功夫鐘意就已經困到了不行。還好沁暖閣主廳的後面有一處卧房,是專供太後體力不支時用作歇息的,但這日神志不清的太後涼涼顯然情緒十分高漲,一點都沒有要睡過去的意思,她身邊的大姑姑茗璜便叫人把皇後娘娘挪過去歇息一番,等早上再作打算。
文珠怕正廳有事情不得傳達,便在正廳的門旁候着消息。章太知道娘娘睡前要喝安胎藥,但是突然就寝也不在預測範圍之內,只得自己親自帶了慈寧宮小太監去太醫院取藥,等娘娘萬一覺得不适便服下去。而青黛本來是在後面卧房侍奉的,但因為卧房空間狹小布局多用鈴铛珠簾,動一動都可能會弄醒皇後,便退到了門後的廊上站崗守候。
不知過了多久,青黛突然被人用雙手猛烈搖醒:“你怎麽這時候睡着了?皇後娘娘她人怎麽樣了?”
青黛困頓地睜開眼睛,發現文珠滿臉驚慌地看着自己,而自己身後的不遠處,整個卧房已經起了大火,許多小太監拿着水桶在廊間疾走匆匆。
文珠此時連殺人的心都有了:“都是賤人!要是皇後娘娘出了事情,陛下定然讓這些心腸陰狠之人全家全族都給娘娘和小皇子陪葬不可!”
“呸呸呸!”青黛氣得去打她,“能說句吉利話麽?咱們娘娘吉人天相,怎麽可能會出事?”
文珠已經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你看看這火燒得如此迅速,裏面空間那麽狹小門又上了鎖,就算不是燒死也會憋死的!”
“門上了鎖?”青黛立馬睜大了眼睛,“門是我親手關的,怎麽可能上了鎖呢?”
“你還看不出來麽?這就是一個陰謀!明明就是有人見不得咱們好,想着要燒死娘娘!”
正在兩個丫頭六神無主之際,一個身着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身影被簇擁着匆匆走了過來,倒是讓那兩人仿佛瞬時就有了主心骨。
陳鳶老遠沖着那二人招手:“你們跟我過來,去前廳跟幾位主子說說情形。”
等三人回到沁暖閣前廳的時候,裏面的人已經走了個差不多,只餘了何太妃、管夫人、以及茗璜姑姑王尚宮章太幾個人,而陳鳶明顯是剛剛從宮外給請進來的。
管夫人看上去當真是一臉憔悴,皇後懷了身孕以來,整個後宮基本都是她在打理。如果太後是個正常人那還好說,可太後這般精神情狀,着了火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出了這檔子事第一個被責怪的人必然是她。
文珠和青黛看到王尚宮又是紅了眼眶,在諸多主子面前卻不敢造次。還是王尚宮善于體察人心,過來拍了拍兩個小姑娘的肩膀:“知道你們擔心娘娘,她沒事,現正在未央宮歇息,恐怕連着火的事情都是不知呢。”
文珠和青黛堪堪松了一口氣,突然覺得娘娘安好一切大吉,兇手是誰已經不重要了。
倒是陳鳶,在紙上利落幾筆便勾出一個沁暖閣建築平面模型,對着幾人講解道:“沁暖閣只有一個主廳和一個卧房,中間是這麽一條通道走廊連接。這次調來服侍的慈寧宮宮女一共分兩撥,從過了子時開始,每過一個時辰換班一次。因為空間狹小和考慮到其他一些隐患問題,沒有腰牌的外人都不能随意放進閣中來。”
章太聽得這話點頭道:“鐘夫人說得不錯,奴才見娘娘睡得沉,去拿安胎藥時順帶請了醫女過來看護一下娘娘,也是被告知不許無腰牌人進來。”
“對,就是這樣。但如果說在廊上宮女最為松懈而疏亂的時候,則是換班的那一陣兒交接,差不多要半刻鐘左右的時間。我懷疑娘娘和青黛姑娘的發困不是身體因素,而是吃了什麽特殊的東西,不過就是安神藥濃縮後的藥物,就連銀針都無法測出任何毒來。青黛姑娘依着門框睡得深沉,醜時換班時候通常又極為混亂,因而才給兇手以可乘之機來行兇布置。”
管夫人疑惑道:“鐘夫人的意思,我好像還是沒有怎麽太聽明白……”
陳鳶幹淨利落地答道:“我的意思是,沁暖閣是個密室,而那個門窗全鎖的卧房又是另一個密室,而如果本身在這沁暖閣之中,便已經打破了第一層密室。否則即便有通天的本領,也很難破開兩個密室。”
見衆人都有些聽傻了的樣子,陳鳶再度補充道:“有茗璜姑姑在,我相信這個慈寧宮的人手都是幹淨的。也就是說,兇手不可能派出他人作案,只可能是真身或是其婢女上陣放火行兇。”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