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于渃涵最近有點頭疼。
王寅回了湛林那邊,擇栖基本是放養的狀态,她需要每周彙報工作。然而就是最近,她的工作出現了一些問題。
《雲笈鑒》的特效鏡頭比較多,剪出來片子送審的時間就稍微晚一點,如果一切順利還好,不順利的話極有可能耽誤上映時間。之前于渃涵跟王寅說初一上映沒什麽問題,是因為電影進審批之後一切都比較順利。
但是事情最怕念叨,怕什麽來什麽。
就在她滿懷信心的跟王寅打了保票之後不出兩三天,《雲笈鑒》的男二號劉同聿就出了事兒——酒駕。
如果他只是酒駕,什麽事兒都沒出被發現了,這種事兒公關公關也能大事化小,但問題是根本沒有這麽簡單。這位大哥不光酒駕,還出了事故,對方受了傷,這下簡直就是炸開了鍋。他的經紀人差點瘋了,案發地點是在市裏,地點就是三環上,衆目睽睽之下,神仙都公關不回來。經紀人只能安慰自己還好自家藝人沒來個肇事逃逸,事發之後還把傷者送去了醫院。
但是這也并沒有用,酒駕肇事是要入刑的,公訴案件還不能私了。這件事幾乎就在發生的當秒就上了熱搜,網上輿論沸沸揚揚。于渃涵知道的時候也要瘋了,電影還沒出審批結果,這麽一弄,還能有個好?而且電影的特效團隊都是國外的,需要進公安部審批,公安部加廣電總局兩方夾持,于渃涵很想死。
她現在就祈禱能夠把輿論風向引成這劉同聿沒有肇事逃逸主動認錯态度良好的事兒上,這事兒雖說嚴重,但是也沒有到吸毒涉黑那麽嚴重,應該還有回旋的餘地。
于渃涵特別上火,急的跳腳,王寅也知道,他只能安慰于渃涵沒辦法,盡人事,聽天命吧。
人在局子裏拘着,外面的事情只能是藝人公司去周旋,然而身為擇栖這樣受牽連的片方就是無妄之災。
對于公衆人物形象的讨論一直是當今社會比較熱議的事情。一部分人認為藝人明星看作品就好了,私德什麽的并不重要。但是也有一部分人認為私德和業務能力是挂鈎的,如果一個人德行都不夠的話,怎麽能出好作品呢?随着互聯網的廣泛深入和網民的逐年增加,這樣的讨論也愈發激烈。藝人們開始紛紛經營起自己良好的人設形象,但也不能阻攔一波又一波的人設崩潰。
王寅就是基于這個緣由所以想去開發可以應用于線下多場合的虛拟偶像,但這需要時間。其他人則是更加嚴格的去管控藝人行為言論,管控社交言論,稱得上是一個如履薄冰。
事情議論久了,事故出多了,難免被上面重視。前不久開大會,官方就明确提出了公衆人物要樹立良好的公衆形象。正是風口浪尖上的時候劉同聿就往槍口上撞,如果真的被抓成典型,死了都不可惜。
正當紅的劉同聿碰上這事兒,星途差不多也就這樣了。
劉同聿的團隊跟傷者接觸的情況還比較樂觀,對方的訴求很簡單,錢給夠了肯定不鬧。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兒,然而他們能搞定傷者,公訴機關就需要費大力氣了。
刑事案件的推進過程非常緩慢,于渃涵根本不關心劉同聿到底是死是活,她只關心電影的審核會因此遭受多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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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動用了一些關系去探聽消息,結果還算差強人意,對方告訴她這個時候趕的真不好,要是換做以前肯定問題不大,現在嘛……也未必真的會不批,頂多就是打回去改改。
電影審批的事情變成了燙熟山藥,王寅這邊的工作也不是十分順利。
王寅回歸湛林并不是天天去坐辦公室,他原來會有固定的時間回去處理工作事務,只不過大事小情不怎麽過問罷了。這次他要是突然正正經經每天打卡,岳俊那種人精察覺不到反常才奇怪。王寅需要論證的論點是岳俊是否與周瀾有勾結,其次才是具體做了什麽。如果對方只是簡單的和周瀾出去喝一杯,他太興師動衆的話就顯得小氣了。
湛林最開始是做建築原材料的,後來在王寅他父母的手上越做越大,逐漸的開始涉足房地産行業,後面陸陸續續的擴大了業務範圍。王寅他爹在的時候趕上了最後一波房地産的黃金時代,可王寅運氣不好,他走馬上任之後就進入了低潮期,幾乎所有實體經濟都開始下滑,不過這并不代表他幹要幹不下去了。王寅入主之後業績做的還不錯,他并沒有大規模去收購中小原料加工廠,而是轉變了經營思路,通過大數據、雲計算等方式對産品及産業鏈進行了重新洗牌,鋪平了北方地區的生産渠道。他是不懂互聯網的,但是花枕流看過他這套體系之後,笑着說他這叫互聯網思維應用于實體産業。
大約他天生就是個新潮的人,別人學習互聯網思維出去吹逼,他懂都不懂,就這麽做了,但是直覺竟然意外的準确。
基于這樣的企業背景,便很難再和周瀾當什麽朋友。周瀾進內地一直都是在南方活動,想要往北走,壁壘很大。他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要麽跟王寅合作讓利,要麽把王寅徹底擊垮。不過以現在的狀況來說,後者顯然是非常難的。
王寅是就着周瀾的合作案介入到湛林的工作的,他看各種資料的時候內心很是唏噓,明明是自己的公司,為什麽感覺就做賊一樣?明明他也有跟進公司的各項事宜,但就是仿佛山中無大王了。
岳俊倒是挺熱絡的,什麽事情都跟王寅一一說明,王寅邊笑邊拍着岳俊的肩膀,跟他說年輕人好好幹。
然而他倆的年紀并沒有差多少,王寅是繼承的家業,岳俊則是白手起家,三十多歲能有這番作為,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
工作忙碌起來,時間就會過的特別快,并且時常會有力不從心的感覺。《雲笈鑒》那邊的審批意見下來了,需要修改。叫人意外的是,劉同聿的案子并沒有影響到電影審批,而是裏面游聲扮演的那個角色完全被否定了,總局的意見是,小人物過于諷刺社會。
當然原話沒有說的這麽直白,這是他們自己分析出來的,一群人對着原片看了半天才找出來核心問題。原來游聲那個角色跟主角有一段對話,游聲冷嘲熱諷的跟主角說,妄議政府可是死罪。
這句話一出現,大家就心知肚明了。
于渃涵跟王寅溝通了這件事,于渃涵的意見是把這句話删了。王寅則認為,審批結果其實已經給這個角色定性了,豈能是删一兩句話就能含糊過去的?他建議幹脆把這個角色都删掉。于渃涵本來想再争取一下,可抵不過王寅一張嘴。這個角色戲份不多,但是有一場戲非常重要,如果完全删掉的話會對劇情有所影響,這是于渃涵擔心的點。
王寅也沒辦法,但是若是因此電影遲遲無法上映的話對于他們而言損失更大,只能兩者取其輕。
他們是先把事兒辦了之後才通知的游聲本人,一個小藝人而已,在這樣的局面裏根本沒有發言機會。游聲面兒上對公司,甚至對經紀人和助理都是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但是他心裏快要氣瘋了。天知道這部電影對他有多重要,如此輕易的被舍棄掉,那麽他之前的努力算什麽?
這是他怒極之下的自我想法,他腦中應當回想着另外一個聲音:其實努力什麽都算不得。只不過他把這樣的聲音全都屏蔽掉了,一味地去怨天尤人。
這樣的情緒之下很難做出什麽理智的行為。游聲出去借酒消愁,然後就跑到了王寅家門口撒氣——他本是不知道王寅家的具體地址的,不過這種事情,肯費力打聽打聽是不會有秘密的。
已經入冬了,夜晚的北京非常冷,他混進了樓裏,臉頰凍的通紅通紅,他用大圍巾裹好了自己,只露着一雙眼睛,看起來可憐極了。
游聲很幸運,趕上王寅在家。
“呦,小游啊。”王寅有點驚訝。他不清楚怎麽大晚上的游聲就跑過來了,并且竟然能夠毫無障礙的一直走到他們家門口,這讓他對物業管理産生了頗多質疑。同樣的,他也不喜歡在自己家裏跟不太熟的人有過多交往。這些都是他的內心活動,他面對游聲的時候,樣子非常和藹可親。“出什麽事兒了?”他問。
“王董……”游聲說得上的是楚楚可憐了,他知道這會兒不能哭,哭了就俗了,也顯得娘,王寅不喜歡娘們兒兮兮的。于是乎游聲吸了口氣,說道:“沒什麽,不知道怎麽的……就很想您。”
“噢……”王寅是何許人也,還看不明白游聲這是來撒嬌抱怨的麽?肯定是因為《雲笈鑒》的事兒,戲份全被删了,正心裏不痛快找他來做主呢。他叫游聲進來,假惺惺的給游聲倒了一杯熱水,游聲心中頗為感動,覺得找王寅說理十有八九能成。
王寅聽他拐彎抹角的說了一通之後,先是安慰了游聲幾句,然後語重心長的跟游聲說:“小游啊,我最近一直沒怎麽過問公司那邊,這件事情全聽的于總安排。當初是她提建議讓你進組,如今也是她建議委曲求全。我知道這對你而言很不公平,機會這樣錯失掉也很可惜,你放心,公司不會虧待你的。”他打了幾圈太極,把鍋甩給于渃涵,自己仍能在游聲面前保持一個正義形象。只聽游聲說:“王董,道理我都是明白的,我也不是來跟您告狀……我就是……哎!”
他也是精于算計的主兒,話不明說,只有千回百轉的哀嘆,仿佛他是多麽的識大體,又多麽的委屈。
兩人互相表演一番,大門一陣響動,除了陸鶴飛回來了還能有誰?
王寅忽然覺得今日他可能沒看黃歷,叫游聲纏上了,怕是還得叫陸鶴飛看個正着。
禍不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