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寅挂了電話,陸鶴飛一只手伸過來搭在他的胸口上,說道:“你怎麽這麽忙?”
“不忙吃什麽?”王寅胡扯,“怎麽養着你?”
陸鶴飛說:“我又不要你的東西。”
“是麽?”王寅開始翻舊賬,“那輛車就要割我一個腎了,你們于總差點罵死我。你看,養別人送點鮮花首飾得以,你呀,真是最燒錢的一個了。”
陸鶴飛說:“我又沒叫你送。”
王寅翻了個身,面對陸鶴飛,看似随性地問:“我只能想到這些,那你還要什麽?”
這個問題他問過陸鶴飛很多次,每一次陸鶴飛都是無比真誠的跟他說,我要想要什麽,你應該知道。或者幹脆直接指着他說,想要你。
然而這一次,陸鶴飛眨了下眼睛,又打了個哈欠,說道:“困了,睡覺吧。”
王寅愣了愣,慢慢躺平,“嗯”一聲,關燈閉眼。
第二天陸鶴飛起的比王寅早,他現在可是個大忙人,能抽出一天來睡滿八個小時都算是奇跡。最開始的時候陸鶴飛特別不适應,久了也就麻木了。忙一點好,這樣就沒有時間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
王寅到了公司跟于渃涵把昨兒晚上的事情對了一下,于渃涵覺得周瀾和岳俊看上去私交不錯,兩個人坐在吧臺上相談甚歡。她讓王寅仔細回憶一下這兩個人到底之前認不認識,王寅則是思考片刻之後告訴于渃涵,之前認不認識不重要,商場之上的人際關系是随時可以建立的。
對于岳俊,王寅當他是一個比較信任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那麽大一副家業交給他來搭理。
幾年前王寅接手湛林的時候大刀闊斧的整改過一次,基本上把內部比較老資歷的,屬于他爸那一輩兒的人都洗掉了。他要抽出精力去做擇栖娛樂,湛林這塊要交出去,老人他是不喜歡的,自認為跟着他爹打過江山就可以對他頤指氣使,王寅這種記仇的性格自然是要趕盡殺絕,要不然新人走馬上任他們肯定要搞些小動作。
他在把公司內部結構整理的明明白白之後,便選中了岳俊來出任CEO,自己退居到了幕後。岳俊之前是在國企,有政府資源,打交道也熟門熟路,腦子很靈。在和周瀾競标成功的那一次,岳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王寅看來,自己是跟周瀾不對盤的,但周瀾跟岳俊才是直接的對抗關系,周瀾私下裏跟岳俊關系如此不尋常的話,那麽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周瀾想通過岳俊打通他王寅這一層。
第二,周瀾在策反岳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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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哪一種,對于王寅來說,岳俊都算是背叛,只不過前一種像是慢性死亡,後一種幹淨利落而已。
“渃渃。”王寅說,“下周開始我去湛林那邊看看,可能沒什麽精力放在擇栖這裏,年底了,你多費費心。”
于渃涵笑道:“你別跟我假正經,哪年年底不是我一個人撐着你當甩手掌櫃?”
“可是今年尤其爛攤子。”王寅跟着笑,只不過他第一次臉上露出了苦笑,“《雲笈鑒》如果票房不理想的話,就真的難了。”
于渃涵說:“一部電影幾部爛劇是虧不死人,虧的是給花枕流融的錢,已經不是我們這種公司可以承擔的範圍了……還有額外的那一筆,過一段時間就該打款了,這錢要是平平安安地能回來,咱們也不至于緊緊巴巴的過年。
王寅說:“花枕流這個人,我還是相信的。”
于渃涵感嘆:“要不是我對你太了解了,依着你在花枕流身上撒的錢和信任程度來看,我都要懷疑是不是花枕流才是你的真愛。”
“他?算了吧。”王寅趕緊解釋,“我這麽信任他,從某種角度來說可能是因為我們倆挺像的,算是臭味相投吧。”
“對。”于渃涵贊同,“你們兩個都人格不健全。不是我說,你們怎麽一個個都背負着血海深仇啊?難道就我一個正常人?”
“渃渃。”王寅說,“倒也不是這麽嚴重吧,只不過每個人的生活之中都會或多或少的一些瑕疵,可能你的瑕疵比較小而別人的瑕疵比較大,就是這樣。好了,說說《雲笈鑒》的事兒吧。”
“《雲笈鑒》……啊,頭疼。”于渃涵揉了揉額頭。她最近被這個電影纏身,聽着下面制作方、宣發方等等的彙報工作進度,她再跟王寅單獨彙報。王寅這個人懶,從來不聽前因,只聽結果。于渃涵總結地說:“現在進審核了,定檔在大年初一,下檔之後的全網上線也基本談妥了。按照您老人家的指示,密集宣傳時期肯定鋪天蓋地都是《雲笈鑒》的消息。”
王寅閉着眼睛聽着:“然後呢?”
于渃涵說:“然後你的紙片人小偶像我們也量身做了推廣方案,有一首推廣曲,是他跟游聲的。”于渃涵的意思是,能帶着一起拉流量的就不要剩下。
“游聲?”王寅說,“他最近是不是發展的還不錯?”
“是啊。”于渃涵說,“聰明,努力,有眼力價兒。演戲唱歌都可以,算是流量一挂吧……不過沒你們家小飛逼格高。”
王寅早就不在意于渃涵提起陸鶴飛時拿他開涮的語氣了,笑道:“明明就不是一路人,不好放在一起比。”
于渃涵說:“我看明明就是一路人。那天小高跟我說,游聲在公司裏碰見他特別殷勤的打招呼,你猜怎麽着,這孩子還惦記着你呢,明裏暗裏問王董最近忙什麽。”
“哎……”王寅說,“這樣不好。年輕人啊,還是應該靠着自己的本事往上走的,不要成天裏腦子想一堆有的沒的。”
“王寅。”于渃涵忽然說,“你變了。”
王寅順着說:“那當然,每天的我都要比前一天更老一些。”
于渃涵莞爾。這段時間,她總覺得王寅有點修身養性的意思,不像原先那麽浪了。或許親人的離世對王寅的打擊太大……更多更深層次的理由于渃涵想不到,不過女人的直覺向來是靈敏的。
前些日子她見了周瀾,數年不見,周瀾沒有一丁點變化。見到故人,于渃涵的記憶也一下子拉扯回了從前。周瀾與她聊了聊近況之後,話題始終圍繞着王寅。這是件趣事兒,一個未曾出場的人成了飯局的主角。
周瀾提起王寅遠不是王寅提他那樣夾槍帶棒,周瀾特別平和。于渃涵起初還是有點動容的,但随後聽他那一口标準普通話總覺得哪裏不對。周瀾祖籍在內地,他是出生在香港的,一個地地道道的香港人。早年上學時他說話還有很重的口音,于渃涵一個北京姑娘掰了他好久,他就氣哄哄地說,他少去內地,講那麽準做什麽?沒想到他這句話幾年之後成了現實。周瀾進內地,講粵語是行不通的,他就極為認真的學起了普通話。
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且對自己非常嚴格,甚至是病态的那種。所以到現在,他能夠跟于渃涵毫無障礙的交流,一點都看不出他是哪兒的人。
這樣一件小事周瀾都能下此苦心,于渃涵恍然發覺,他的那些心平氣和又何嘗不是裝出來的呢?王寅嚣張,周瀾城府,這兩人鬥成一團,于渃涵只怕濺自己一身血。
不過事情走上了發展的進程,這些她都阻止不了,只能希望他們不要鬥的太狠,到最後誰都沒能撈到任何好處。
陸鶴飛這幾天都睡在王寅這裏,王寅下了班沒什麽事兒就回家了,陸鶴飛回去的晚,每次去都是帽子口罩裹的嚴嚴實實,王寅一邊兒笑話他做賊一樣,一邊兒感慨陸鶴飛現在還挺紅,就他那不問世事的粗神經都知道遮掩了。
他平時回去都差不多是睡覺的時間了,兩人純粹躺一張床上,閑聊兩句就閉眼了。不過陸鶴飛還是會摟着王寅,這個習慣一直沒有改掉。
這天陸鶴飛回來的稍微早點,特別嚴肅的跟王寅說:“我有個很喜歡的作家……”
王寅當時在沏茶,不經心地說:“嗯,喜歡就買。”然後他面前就出現了一本書,陸鶴飛丢過來的,裝訂很樸素,上面寫着書名。
“《魂歸處》?”王寅拿起來看,“一劍連城的?”
陸鶴飛問:“你看過麽?”
“沒有。”
“那你知道一劍連城吧?”
“你這不是廢話麽?”王寅說,“他的電視劇我都投過,我再不知道他?你要特喜歡,回頭叫着一起吃個飯。”
“不用。”陸鶴飛說,“最近空暇時間把這本書又看了看,覺得特別微妙。”
“怎麽微妙?”
陸鶴飛跑去王寅的書房裏,從書櫃上抽下來一本《雲笈鑒》的原著小說,對王寅說:“你兩本一起看了吧,看完就知道了。”
王寅白了陸鶴飛一眼:“你想說抄襲?不是,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談這種幼稚的問題,我既然會投拍這部電影,肯定是做了全面的調查的。”
陸鶴飛說:“我不知道是不是抄襲,應該談不上,就是覺得一些情節很像。我只是叫你看看,又不是下結論。”
“行,我回頭有空看看。”王寅是在敷衍陸鶴飛。
他做事看上去大刀闊斧,但是向來謹慎的很,特別是近兩年來輿論對于抄襲事件的傾斜,王寅是知道的。他當初在甄選IP的時候特意做了相關調查,結果還是令他比較滿意的。陸鶴飛這個小白癡拿着兩本書就跟他說特別像,然後不給他解釋哪裏像怎麽像,只丢給他原文叫他自己去看,頗有點現在張口閉口鑒定抄襲的鍵盤俠的意味,王寅十分反感,故而随便兩句劃拉過去,絕對不會去浪費那個時間的。
可陸鶴飛以為王寅是看了的。
在那不久之後,陸鶴飛出席了一個晚宴,并見到了一劍連城本人。
當時一劍連城在後臺一個人低頭看手機,陸鶴飛上去打招呼,瞥見一劍連城在看《雲笈鑒》的預告。
陸鶴飛試探性地說:“這個預告出好久了,你才看麽?”
“我就是再看看。”一劍連城如此回答,一個“再”字意味深長。
陸鶴飛察覺到了,笑着問一劍連城:“我看過劇本,當時覺得不喜歡,現在才知道,原來冥冥之中不喜歡是有原因的。”
一劍連城說:“這倒是個麻煩事。”
他倆說話看似沒頭沒尾,但是彼此心知肚明。陸鶴飛知道一劍連城肯定是有所察覺了,但看他略有煩惱的樣子,猜也猜的出,就算真的有什麽,一劍連城多半也要吃個啞巴虧。處理這種事情一劍連城比陸鶴飛有經驗的多,輪不上陸鶴飛替他發愁。只聽一劍連城說:“小飛,我可以麻煩你一件事麽?”
“什麽事?”
“你說你看過劇本。”一劍連城問,“那麽你還有劇本麽?我想看看,不知道方便與否?”
“這個嘛……”陸鶴飛反應了一下。他想,就算一劍連城覺得《雲笈鑒》有問題,拿着原著去對比不就好了麽,要劇本不是多此一舉?這個想法在他腦內只是閃現片刻,抓都沒抓牢。不過他也不傻,含糊地說:“我得回去找找,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
一劍連城笑道:“那就麻煩你了。”
這事兒在陸鶴飛心裏留下了一點痕跡,晚上回去的時候,他看着路邊廣告牌上游聲的廣告,想起來這戲,問身邊的衛詩。
“你覺得《雲笈鑒》這個電影,能賺麽?”
“啥?”衛詩說,“我怎麽知道,不過看着這架勢,應該也賠不了吧。”
陸鶴飛問:“那你會去看麽?”
衛詩說:“初一無聊就去看看咯,反正在家也要被爸媽數落。”
“那……”陸鶴飛說,“如果大家都說這個片子特別爛,你看麽?”
衛詩思考了一下:“我會很想去看看到底怎麽爛的。”
陸鶴飛特別想白衛詩一眼,他繼續問:“那……”話音停了,關于後面的話,陸鶴飛打算換一種方式講。“去年那個《花夢清影問君歸》你看過麽?”
“當然看過啊!”衛詩眼睛忽然發光,“璃清老公太帥了!啊……超好看的!”
聽衛詩這句話,陸鶴飛就知道就沒有必要像這樣的人民群衆采納意見了。因為《花夢清影問君歸》是個有名的抄襲大劇,基本上是把國外某劇的劇情漢化了一遍,當初鬧騰過,只不過後來就了無生息了。劇都熱播完了,結果并不重要。
像衛詩這樣的小姑娘常常挂在嘴邊的話就是,好看不就得了,管那麽多幹嘛?閑的蛋疼。
陸鶴飛朝着衛詩笑了笑,衛詩說:“你今天怎麽了?怎麽說這麽多奇怪的話?”
“沒有。”陸鶴飛搖頭,“這段時間太累了。”
衛詩笑着說:“明天沒工作啦,好好休息哦!”
“嗯。”陸鶴飛輕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