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何平宴想了好幾個法子。
這回小妻子生氣生得久,到如今都沒理會他,大有夫妻分房而住的架勢。
這可不行!
他任她打罵便是,确實是他對不住她在先,反正他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的,經得住。但若要分房而居,豈不是要傷了夫妻感情?
他第一個法子是喚了縣中各家鋪子來,讓他們把所有漂亮的珠寶首飾和漂亮的紗羅奉到仙仙面前,換她展顏一笑。
小妻子喜愛華服美衣,胭脂水粉。
米仙仙也确實愛這些。這大周的娘子姑娘們,有誰不喜衣衫首飾的?
她收是收了,但照舊沒給他點子好臉色。
他手頭才幾倆銀子?還是她給的零花,哪兒來的勇氣讓她挑的?
她手指在華服美衣上盡數點過,大氣得很:“就這些吧,全留下。”
掌櫃們心裏一松。
還沒等收了笑,米仙仙已經交代起來了:“我讓人帶你們去前院,你們挨個找大老爺收錢吧。”
大、大老爺?
找大老爺收錢?
掌櫃們還沒從這話回神兒,米仙仙已經轉去了裏間,讓玉竹帶他們去了前院裏邊。
“玉…玉竹姑娘,我、我沒聽錯吧?”
大老爺是誰?
那可是知縣大老爺,整個縣就他最大,是朝廷欽點的官老爺,翻手間欽點的都是關乎整個縣裏的頭等大事,說句抖一抖縣裏震三震不為過,大老爺氣勢渾厚,無人敢在他面前撒野。
如今竟要他們親自去大老爺面前拿收銀子這樁小事叨擾,幾個掌櫃都忍不住一哆嗦。
他們連想都不敢想。
“要、要不下回收也是可以的。”
“是呀是呀,給夫人穿的用的甚麽時候結不是結。”
玉竹臉上的複雜一閃而過,當先領頭:“走吧,不用怕,大老爺脾性随和。”
可再是随和也沒人敢拿這麽點小事去大老爺面前啊。
無法,見玉竹走遠,幾個掌櫃只得跟上。
何平宴早早便吩咐了黃芪注意着後院的情形,聽他說夫人看上了翠樓甚衣衫,珍寶閣的首飾,瞧着很是高興的模樣。
她高興了,何平宴不由得放了心。
但這會兒。
“你說什麽?找我收銀子?”何平宴難得失去了一貫的穩重,瞠目結舌的,神情滿是不敢置信。
黃芪:“是、是呀,玉竹姑娘是這麽說的,帶幾位掌櫃找老爺結銀錢。”
身子往後斜斜靠着,他面兒上先是震驚,不一會兒平複下來,嘴角竟然勾起一抹笑,眼裏又是寵溺又是無奈。
黃芪急得很。
都被人找上門要銀子了,大老爺怎麽還坐得住,還笑得出來?
“你去……”何平宴起身,一手負在身後,擡腿朝外走:“算了,還是我來吧。”
也不知他怎麽解決的,總之幾位掌櫃很快便離去了。
米仙仙得了信兒,鼓着臉兒哼了哼。
她是存心給何平宴找些小麻煩的,也知道難不住他。
誰敢在他的地盤找他麻煩呀。
何平宴這頭一個法子算是失敗了。
他又想了第二個,親自下廚去了廚房裏做了她愛吃的飯菜。
何平宴從前在家中時,廚房都是由他進的,只如今成了知縣老爺,要處理公務,着實沒了時間親自下廚,上一回廚房裏,還是一家人剛搬來縣裏,他下廚給米仙仙和孩子做了頓早食的事了。
米仙仙口味偏淡,何平宴很是花了些心思做了頓午食兒,尤其是中間的魚肉丸子,浮在亮色的湯上,撒上幾粒蔥花,十分漂亮。常婆子在一邊兒打下手,見一道道菜出鍋,白的綠的,一道道光表面兒就極是好看。
米仙仙母子吃得滿嘴流油。
她給四餅勺了個丸子,吹了吹,待涼了才放他的小碗裏,見他勺着丸子啃,肯定的問:“好吃吧。”
四餅奶聲奶氣的:“好吃。”
她便朝守在外邊的當歸點了點頭:“去跟大老爺說一聲兒,就說這飯菜做得不錯。”
再接再厲呀。
潛意思被傳達了出去,何平宴聽了也只能苦笑一聲兒,接着任勞任怨的給妻兒們做飯菜。
大餅幾個也許久沒吃過爹做的飯菜了,都很是給面子。連着吃了好幾日,在知道他們爹還在娘跟前兒吃閉門羹的時候,難免同情他。
但誰也幫不了。
夜裏,米仙仙給四餅脫了小衣裳,把渾身胖乎乎的小兒抱上床。四餅一動不動,窩在娘親懷裏後才奶聲奶氣的開口:“娘親,四餅想爹爹了。”
米仙仙一頓:“不,你不想他。”
四餅:“想的。”
米仙仙輕笑一聲兒。
“你爹爹讓你這樣說的?”
她家小兒甚麽性子她還能不知道?他動都懶得動,全靠着哄着吊着,也不是叽叽喳喳愛說話的性子,往日裏相公不在時也沒聽他說想的,這會兒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想爹。
不是他爹使的手段是甚?
都會指使兒子替他說話了。
米仙仙在前幾日确實生氣,但這會兒早就氣過了,如今還端着不肯遞臺階放不下面兒呢。
何況,打從他考中進士回來,做官、搬家,處理公務,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耗時耗力,人只有一個,也只有一雙手,總是有顧不過來的時候,顧了這頭多上一點另一頭必然會少上一點。
如今家中便是這般,日日都能見到,但能相處的時辰實在太少,多是清早她還未清醒人已經去前院了,夜裏到三更半夜才回也是常有的事,在他百忙之中,米仙仙若出門,他必定會抽出時間來接,但如這幾日般事事都圍着她,以她的一切重于前邊公務之上卻是頭一樁。
她舍不得讓這份心意走得太快了的。
翌日,人參替她梳頭,還帶來了一支雕刻着花枝的木釵。
花枝雕刻細致,宛若那鮮花一般婉婉盛開。
人參随意說着:“聽說前院裏邊大老爺昨日夜裏忙了一夜,就着燭火一直伏于案上雕刻這支發釵,還險些傷着了手呢。”
米仙仙起先随意,聽到險些傷了手,頓時急了:“可有傷到哪裏?”
人參忍着笑,回道:“那倒是沒有。”
她這才放心,見這丫頭遮掩不住的笑,忍不住有些紅了臉:“好啊你,還打趣本夫人來了。”
“夫人定是不會同奴婢計較的。”人參道:“夫人,你還不準備原諒大老爺呢,奴婢瞧着這幾日大老爺似乎憔悴了不少?”
米仙仙本來心裏就不氣了,只是一直別別扭扭的不肯拉下面兒來。聞言,清了清嗓子:“既然憔悴了,便讓廚房給熬些滋補的湯藥過去備着吧。”
她下了臺階。
人參高興的點頭:“是,奴婢一會兒就吩咐下去。”
“今日一早,劉家小公子來了,這會兒正在隔壁公子們的院子裏呢。”
劉帆母子時常登門,米仙仙不意外:“孟氏沒來?”
人參搖頭:“并未瞧見,只劉家的下人把劉家小公子送來的。”
米仙仙沒有主動過問過劉家的情形,她這人耐得住,不愛打聽別人家的事兒,當年帶着幾個孩子住在村裏,沒一個說得上話的她照樣過日子,把大門一關,在家裏好吃好喝的。
倒是孟氏登門,喜歡同她說些家常理短的。比如那劉家表妹劉月嬌,說起來,劉月嬌這水做的性子去了吳家當日就險些穿幫了,日日處着,哪裏能瞞得住的。
劉家還以為吳家會不滿呢,沒料消息傳回來,那吳家夫人确實是有幾分微詞,但架不住吳剛自己歡喜,吳夫人也無法。
按孟氏說的,那吳剛人物風流,見多了端莊大方、溫柔小意的姑娘,但偏偏沒見過劉月嬌這款動動就掉淚的可人兒,如今正巴心巴腸的疼着呢。
這便叫歪打正着了。
米仙仙知道這劉家表妹日子過得好,她也是替她高興的。
劉月嬌要過得不好,焦氏還不得登門的。
房裏流動着淡淡的花香之氣,在一室靜谧的房裏分外香盈,何平宴伏于案上,正在處理公務,他面色平淡,不時提筆點劃着。門被輕輕推開,黃芪笑容滿臉的端了蠱參湯進來。
這幾日大老爺心裏不爽,黃芪機靈,甚少往跟前兒湊的。
“怎麽?”
黃芪頓時回神兒,上前兩步把湯放在桌上,掀開湯蓋,露出裏邊亮堂堂的湯水來,“爺,這參湯可是夫人特意吩咐了廚房熬的。”
何平宴面兒上頓時柔和了下來:“夫人吩咐的?”
“可不,夫人特意讓人參姑娘去廚房裏吩咐的。”知道他愛聽,又說:“夫人雖說生老爺的氣,但心裏還是惦記着老爺的。”
何平宴心裏頓時就如那撥雲見日一般。
是啊,她始終是惦記他的。
他立時起身,步履匆匆的往後院裏趕。
米仙仙站在窗前,只聽一個腳步聲,她正要回頭,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摟住,高大的身軀緊緊貼着。
她咬着嘴兒。
他溫言軟語:“別生我氣了好嗎?”
“誰、誰讓你騙我的。”米仙仙噘着嘴。
“是,我的錯,我再也不騙你了,我保證。”他一手舉着:“我發誓,要是對你再有一絲隐瞞,便……”
米仙仙一把拍在他手上,軟着聲音,臉上還帶點子嬌羞朝他嗔道:“你幹嘛呀,我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