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周男女婚嫁是比較開明的,女子大多是及笄後才會嫁人,而男子多是十七八開始談婚論嫁。在此前,多是提前一兩年便開始準備,上門提親等,若是有那歡喜的,早早便把人給定下,免得便宜了別人家也是有的。
只等着後輩們長成便可。
何家大房如今便是這種情形。張氏瞧着那柳家的姑娘哪兒哪兒都好得很,聽聞那柳家姑娘已經再開始相談人家了,生怕被定給了別人家,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帶了媒人便登了門。
張氏自覺她誠意足得很。她備下了足足五百倆的聘銀,還有绫羅數匹,各色物件都是比照着縣裏姑娘們出嫁的标準來的,且瞧在柳家的門第上,她可是加了足足兩三成的聘銀的。
在她看來,這柳家沒理由不應的。
張氏登了門,看在她是縣大老爺嫂子的份上,柳夫人再不喜何家人還是命人請了她進去。
進了門,張氏先是把柳夫人捧了捧,把她誇了又誇,然後才說起了來意。
何府裏邊,米仙仙見兒子大餅那副模樣,忍不住發笑:“怎麽,羨慕你大堂哥了?”
大餅使勁兒搖着頭。
三餅吃着點心說了句:“大堂哥說了他得考取了功名才會娶妻的。”
“大堂哥肯定不知道。”
大餅被兩個弟弟說得心慌意亂的,只覺得嘴裏甜滋滋的點心也不香甜了,抿嘴小嘴,欲言又止的看着米仙仙:“娘,大堂哥心裏半點都沒有娶妻定親的念頭,大伯母此番許是沒有過問過大堂哥的意思。再再有那那柳家小姐比大堂哥還大兩歲呢,若是大堂哥十七八才成親,豈不是耽誤了人家姑娘,不妥不妥。”
“你呀。”米仙仙虛虛點了點:“你放心好了,你大伯母這事兒成不了。”
“真的?”
“還能有假不成?”
米仙仙所料不差,柳夫人王氏在知道了張氏的來意後,面上那點面子情頓時沒了,嘲笑張氏是癞□□想吃天鵝肉,以為有個當縣令的小叔子就門縫裏看人了不成?
她女兒堂堂縣丞家的閨女,憑甚嫁給一個泥腿子!
“我呸,把他們給我趕出去!”
這是張氏頭一回踢到鐵板,往日她遇上的哪個不是對她客客氣氣的,氣得不住叫嚣:“我們何家看上你家閨女那是給你們面兒,我兒子咋了,我兒子有個當縣令的叔叔,又在書院裏進學,往後不怕沒出息,你女兒你還當是甚天仙不成,哪兒那麽多貴人給你挑的!”
張氏覺得她兒子的條件真不差,讀書識字又有個好叔叔,她男人幫着管那集坊還能進不少銀子,米仙仙這點還是大方,賺的銀子分兩成給她家,要不然張氏也不能一口氣出五百倆給自己兒子早早定個漂亮的小姑娘的。
她往前可是吃個糖都扣們的人啊。
誰知道這大戶人家看不起人,盡然嫌棄他們家!
王氏氣得腦袋發暈,不住扯着嗓子喊:“快快,把她們給我趕出去!”
丫頭們一湧而上。
張氏腰板一挺:“來,有本事朝我動手試試,我小叔子那可是縣令大老爺,你們敢動我,回頭我就讓小叔子把你們抓大牢去。”
下人們頓時露了怯。
王氏可不是被吓大的,她連米仙仙在跟前兒都敢朝她施下馬威了,何況是張氏了,聞言冷哼一聲,冷笑道:“攆,給我攆出去,出了事兒本夫人擔着!”
這回下人們沒了顧及,動起手來就毫無顧忌了。
張氏同媒人連着她們帶來的東西一起盡數被仍出了門,柳府的下人還當着他們的面“砰”的關了門,絲毫不把她們給放在眼裏的模樣,張氏氣得面紅耳赤的,那媒人倒是乖覺,知道這兩頭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一出門就溜了。
柳家小姐柳若若從屏風後轉了出來,紅着眼眶,眼裏還包着淚花兒:“這人怎的這樣啊,我與她家兩位姑娘交好,她竟然上門來提親,這以後讓我如何跟兩位姑娘交往的?”
王氏氣得胸口都發顫,聞言便道:“還交好甚交好?我早同你說過,那何家底子淺,你堂堂縣丞家的小姐,何必自降身份跟她們玩的,那陶家烏家還有陳魏兩家的姑娘教養不錯,你多跟她們處處。”
那陶家是陶主薄家,烏家是從九品典史家,陳魏兩家是新上任的縣學教谕陳家同巡檢魏家。
魏家姑娘前兩日才從州城過來,尤其她母親顧氏,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跟這種人家的姑娘交好,可比跟何家那兩個從鄉下來的丫頭好。
柳若若嗚咽着哭了兩聲兒。說得輕松,那陶烏兩家同氣連枝,養出來的姑娘傲得很,柳若若跟她們玩不到一處,再有那陳家姑娘鮮少出來走動,最後那魏家那位,才堪堪幾歲,她怎麽跟人處的?
想到後邊,柳若若傷心得跑了。
張氏這邊沒得臉,回去也躺了幾日才出門。一出了門,便上了何府跟米仙仙抱怨起來。
“你說我這是讨了甚麽好了,在柳家受了氣不說,回頭回了家,你大哥你侄兒全都怪我。”
“我不也是見柳家那小姑娘長得漂亮會說話麽,這好人家的姑娘不早些定了都是別人家的了,怎的這一個個的都不理解我的苦心呢。”
米仙仙打斷她:“大嫂,那柳家的姑娘可有我漂亮的?”
她捧着小臉問。
張氏哀怨的看了她一眼。
有幾個人能生得跟米仙仙這小妖精似的。
“既然生得連我都比不得的,你急甚呢?”
“何安才多大?”
張氏:“虛歲都十二了。”
張氏這人好面兒,又喜歡跟三姑六婆的湊個堆兒說話的,這習性就是搬來了縣裏也改不掉,平日出了上街走走便是跟四鄰的婆子們說說話,人家知道她的身份,也都巴結着,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娶媳婦的事兒上,婆子們憂心得很,說如今娶個媳婦難得很,眼看着家裏的漢子大了,說不上媳婦,有那媳婦家知道他們急,便開始獅子大張口。
張氏聽多了便覺得她早點把人給定了,只等那年歲一到就能相看日子的,也不怕那姑娘家出甚招了。
她還問米仙仙:“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
她這個婆家的嫂子怕不是學了娘家哥嫂那毛病吧。
“何安如今年紀還小,相公遲早是要升上去的,再由他指點指點何安學問,往後考個功名總是行的,那時候多的是姑娘給你挑,你拿何安跟你鄰裏家的比?”
米仙仙很是沒好氣。
也不知道她急個甚麽勁兒,把她家大餅都給吓住了,生怕她過兩年背着他去給定了親事,多了個小嬌妻的。
張氏當日便被何志忠給罵了半宿,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這會難得露出兩分心虛來。
正說着,有丫頭急匆匆進來禀報:“夫人,柳縣丞家的姑娘不見了!”
柳家姑娘好好的在家中不見了,這會兒整個柳家都亂了。
“甚麽,人不見了?”
丫頭猶猶豫豫的:“聽人說,這柳姑娘不見之前還給家裏留了封書信,如今也不知是假。”
如果說留了書信,那這柳若若便不是被歹人給擄了,而是她自個兒離家出走的。
張氏這會腦子倒是轉得快,很慶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哎喲,得虧我們家沒定下這麽個姑娘,不然咱們家可都是被人笑話的了!”
“可是大夫人,那柳家都在傳,說是夫人你上門逼迫人柳姑娘跟大公子定親,柳姑娘不願,已經傷心了好幾日了,這才突然不見了的。”
丫頭話一落,張氏頓時起了身兒:“什麽!我逼迫她?”
明明是那柳家把她們給攆出來的啊!往她身上潑髒水,想都別想的!她擡腿氣沖沖要去找那柳家算賬,被米仙仙給攔了下來。
“行了,柳家這會兒一攤事,正想着你去鬧一場把髒水潑給你呢,你還真如他們的意不成?”
張氏:“那咋辦?”
“急甚麽,先打聽清楚了再說。”
她讓人去打聽那柳小姐柳若若平日裏有甚喜好,往日又多與甚麽人往來。
柳若若行事高調,派出去的人沒一會兒就回來了,說是,“那柳姑娘平日裏最喜歡去的便是鐘家的商行,她同那鐘小姐關系極好,時常走動,閑時還會去何家尋了何家姐妹說說話。”
米仙仙若有所思:“是她啊。”
鐘離夏擅長蠱惑人心,尤其是一些正要談婚論嫁的姑娘們,最易受她的言論所迷惑,不顧世俗身份,只為追尋那甚愛不愛的。
柳姑娘與她交好,又正是說親的年紀。
莫非……
她把這個猜測同張氏說了說,讓她回去問問何心姐妹,看她們知曉不知曉那柳若若走之前有沒有同她們說過甚麽。她光是猜測也無用,當下還是得先把人給找到才是。
張氏跺跺腳:“這倆丫頭。”匆匆走了。
米仙仙靠在軟榻上,身後人參替她摁着頭。
“幸虧我家幾個小子,要是有丫頭,不知道得操多少心呢。”
何平宴帶着人去了鄉下,說是去瞧瞧那地裏莊稼的長勢,若是有所成便要在全縣裏鋪開。米仙仙捂着嘴兒秀氣的打了個哈欠,對三番兩次跟她作對的柳家夫人王氏還有兩分幸災樂禍的。
直到——
“夫人,老爺在府門口被那鐘離夏帶着人給纏住了。”
米仙仙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