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張氏這回發了狠,足足攆了一裏地,把王招弟給攆進了小河溝才住手。
這天早就涼,河水哪怕再淺薄也透着涼氣兒,待久了刺骨得很。王招弟狼狽的站在水裏,渾身汗濕,衣衫鬓發亂成一團,她喘着粗氣兒,盯着岸上的張氏恨得牙癢癢的。
“姓張的,你發甚瘋的?!”
可別忘了她們可是一夥的!早就說好了的!
“呸,誰跟你一夥,誰跟你說好了的?”張氏翻臉不認人,插着腰罵得兇:“我告訴你王招弟,我弟妹跟我二弟那可是神仙眷侶,拆人姻緣也不怕天打雷劈,我張氏今兒把話給放這兒了,以後誰要上我家提這種事,別怪我不認人!”
“哼!”
張氏放了狠話,扭身就走。
王招弟披散着發,惡狠狠的盯着她背影,“呸”了一口。
誰跟你二弟神仙眷侶,你二弟都是個死鬼了,哪門子的姻緣!
再多的怨言,王招弟也不敢找張氏讨,憑着兩人的塊頭她也只有吃虧的,本來兩人達成了共識,如今張氏反水,還打了她一頓,這個事兒她王招弟可是記住了!
張氏放的狠話沒多久十裏八村就傳遍了。
何光兩口子和何志忠都把人給罵了一頓,但別的事張氏認錯認得快,唯一這事兒,任憑他們怎麽罵,答應得好好的,轉身就把上二房有意的全趕了。
入了冬,村裏頭平日愛碎嘴的婦人們都不出門了。
清早,何家二房竈房就傳來米仙仙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好幾日了,別說二房上下,就是大房都聽得一清二楚。
劉氏幾個先前還急得很,等趕到二房一看,頓時說不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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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個火都能嗆着自個兒,有啥用啊。”劉氏氣哼哼的說完後,也不管米仙仙那邊了,回頭就罵了何光一頓:“你看看你的好兒子,娶的到底是個能洗衣做飯的媳婦,還是供着的祖宗。”
何平宴在時,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都在伺候家裏那幾個,竈頭上永遠是溫着的,從米仙仙母子幾個起床就能用上溫水,竈膛裏永遠留着火星,晌午熱飯菜的時候只需要添點柴火就行,除了人不在跟前兒,都不要人使力氣的。
對她這個當娘的都沒這麽孝順!
大餅這會兒爬在門框上,二餅三餅小兄弟學着大哥的模樣悄悄蹲在後邊往裏瞅,三雙一模一樣的軟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裏頭那個黑漆漆的人。
正是米仙仙。
她蹲在竈頭,一身粉白的衣裙到處都是髒污,小臉也是一塊一塊黑的,但一雙眼铮亮異常。
竈膛火星閃動,一下火光明亮起來,米仙仙忙往裏邊丢了些柴火,等穩住了火,這才起了身拍了拍身子。她蹲得久了,一起身腿兒一麻,險些摔了。
“娘!”
“娘娘!”
幾個餅給吓了一跳。
米仙仙一手撐着竈沿,另一手阻了他們跑進來,黑着一張臉朝幾個餅嬌聲說道:“娘沒事,就是起太快了,大餅啊,帶弟弟們去外邊桌上吃點心吧。”
心裏埋怨自個兒嬌氣得很。
明明相公何平宴在時她瞧着輕松得很的,怎的到她這就不靈光了,她可是準備要給幾個餅做個好榜樣的。
但轉瞬米仙仙又仰起了小腦袋,胸挺得筆直。
誰還沒個頭回了,她米仙仙也是能燒火燒飯的了!有了這頭回,以後自是有二回三回,等相公回來就能見到一個與衆不同的米仙仙了。
那些人不是說她米仙仙一無是處麽,她就讓這些人瞧瞧,她米仙仙除了生得好,還能賢惠持家的。
鍋裏突然開始冒煙了。米仙仙小臉一變,顧不得在幾個餅面前擺出當娘的姿态,慌忙往鍋裏加水,連着勺了好幾勺停下。
等放下勺子,她耷着臉捶了捶小腰,唉聲嘆氣起來。
後院那口冷泉能制冰米仙仙是知道,但需幾個時辰,怎麽制米仙仙還沒個頭緒,秦家酒樓的秦掌櫃同她說,這冰食倒是容易,要麽在冰水裏加上果子的汁,要麽就是用草藥煮了在冰水裏放涼,光是能羅列出來的冰食兒就有幾十種,只是這冰不好得,如秦家這等人家在縣裏有頭有臉的,實際上每年劃分來的冰也只夠用。
且用的冰俱是能入口的,可不是那等尋常能看到的河裏結的冰,不然吃出問題來那可是要攤上官司的。是以像鎮上能賣冰食兒的,大都是有身家背景的,換了尋常人,哪裏能弄來冰的?
米仙仙很是贊嘆秦掌櫃的話,尤其她可是秀才娘子,出門一言一行可是代表了她相公,要是攤上官司丢的可是她相公何平宴的臉。
可不能給丢了。
何平宴一貫主張喝溫水,米仙仙母子幾個跟着也習慣了,秦掌櫃再三叮囑她說入口的冰要慎重,米仙仙覺得就依着她這頂尖兒聰明的腦瓜子,眼一轉就能把這事兒給解決了的。
鍋裏水噗噗噗作響,外邊,大餅手裏捏了塊兒糕點往竈房裏跑。
伸手要喂米仙仙:“娘吃糕糕。”
米仙仙蹲下身,啊的一口吃了糕點,還帶着小嘴兒上沾的鍋漆。
大餅眨巴着眼,轉身扭着小屁股跑了。
米仙仙這才把鍋裏的水給勺到盆裏涼着,等涼了就搬到冷泉旁邊,她相公都說了喝溫水好,哪怕是夏日也要燒開了涼了再喝,那用這涼白開來制冰自然也是好的。
可比在山野裏取來的冰好多了。
大餅又跑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二餅三餅小兄弟倆,他手裏還握着一方秀帕,舉着要給米仙仙擦。
可把米仙仙給感動得,恨不得當場把人給摟在懷裏親上兩口:“大餅,你可真是娘的貼心小棉襖啊。”
大餅羞紅了臉兒,抿着粉嫩的小嘴兒小聲道:“沒、沒甚麽的。”
“餅餅五歲了,是大孩子了。”
二餅三餅湧進來:“二餅也是大孩子。”
“三餅也是。”
這招架不住的熱情啊。
米仙仙被幾個餅餅熱情給包圍,一張小黑臉笑開了花:“是是是,我家的餅都是大孩子。”
随後,等水一涼,米仙仙帶着幾個餅去了冷泉,把盆子往邊兒上一放,蓋上布,怕幾個餅染上寒氣,東西一擱就出去了。鍋裏還剩了些水,就着那水,米仙仙洗漱了下,重新換了身衣裳。
剛換完,就聽有人敲門:“秀才娘子在不在。”
三餅小,但一聽敲門聲就要往外跑,被米仙仙給一把拉住:“哎呀,你不許跑,娘去。”
開了門,是村裏的何貴擔了兩捆柴火來,見了米仙仙站在這農家地裏,但一身氣度就跟那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一般,頓時帶着點局促起來:“秀才娘子啊,我給送柴火來了。”
“叔用不着客氣。”
米仙仙把們打開,讓人進來,待何貴把柴火給放到院子裏,她已經端了碗糖水招呼人了:“來叔,累了吧,喝碗水的。”
何貴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喝吧,都沖好了的。”一碗糖水而已,米仙仙又不是那等摳門的,她一貫為人熱情大方,跟個大姑娘似的小嘴叭叭叭的,何貴只得接了糖水喝了,一入口,滋滋甜意一路從喉頭到心裏。
連她自家婆娘都舍不得放這麽多糖,但人秀才娘子卻大大方方的,也怪不得人家能當上秀才娘子的。
喝了糖水,米仙仙又給了兩個銅板的柴火錢。
何貴臨走,多問了句:“秀才娘子啊,這明兒還要柴火不?”
大冬天的,鎮上縣裏都沒了活計,倒是山腳下還時不時能撿上幾捆柴火,也算有個進項。
“要的叔,你要是能撿到柴火,都給我家送來就是。”
何平宴在時,他們二房用的柴火都是在村裏買的,如今米仙仙要燒水,那廢的柴火就更多了。
“哎哎,明兒就給送來。”
得了肯定,何貴笑眯眯的走了。
今兒難得天晴,外邊幾個碎嘴婆子正聚在一塊兒,見何貴從何家二房出來,一問,何貴倒也沒瞞着,只說賣了兩捆柴火,他一走,幾個婆子頓時說開了。
“這個小寡婦,別看人成了寡婦,指不定手頭還有多少銀子呢,連個柴火都要買,當真是嬌氣。”
“可不是,要我有個這樣的兒媳婦,早就把人給休回娘家了。”
傳到劉氏耳朵裏,她先是板着臉把不安好心來通信的給罵了一頓,回頭又罵了何光一頓:“這就是個祖宗!我老婆子還得上山腳撿柴火呢,她倒好,見天不出門,啥都買,遲早要把手頭的銀子敗光了,你說你這個當公爹的有啥用,連個兒媳婦都管不了?”
何光:“…”
婆母都管不了,他當公爹的還能管?
劉氏氣得狠了,還推了他一把:“去把咱們悄悄存的銀兩拿來數數。”
那個敗家的要是花光了手頭的銀子,還不是得她養着人。
“不行,可不能讓她再敗家了,從明兒起,我得去二房盯着,不會的我教着就是!”
劉氏徹底坐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為我們仙仙開始富強努力勤快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