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看着夜修消失在視線內, 雲清跌坐在地, 直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她才回過神。
強撐着站起,卻因為腿麻而踉跄了一步,要摔倒的時候被走近的學生扶住。
雲清轉過頭,扶她的女生見是她,表情驚訝。
“阿姨, 我是她的好朋友夢雅啊, 您還認識我嗎?”
雲清根本沒什麽心力去注意這些,出于面子, 她理了理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勉強地笑了一下。
“記得,月月常常提起你。”
女生眼神一亮, 轉而又暗淡了下去,“阿姨, 月月這幾天去哪了?她突然不來學校了我們都很擔心她,這兩天還有謠言說她被抓……”
“沒有!”女生沒說完,雲清聽到那個抓字就像心口被刺了一刀, 激烈地反駁後她看到其他人詫異的表情, 慌亂中強裝鎮定, “她爸帶她去其他星球旅行去了, 你們不用擔心,過幾天她就回來了。”
說完這些後,雲清借口有事就匆忙離開了。
三個女生和剛好經過這裏的其他七八個學生都聽到了這對話,雖然雲清否定了, 可從她的态度和反應來看,夜月被抓的幾率反而更高了。
金蘭英喝了藥正打算下床走動走動,病房門突然被推開,她轉頭看去,眉頭一皺。
怎麽幾天不見,小清的臉色看起來這麽憔悴?
雲清見到自己的媽,突然就有了依靠,心裏那股子委屈就湧了上來,眼眶瞬間就紅了。
“媽,月月她……”
金蘭英對這個女兒向來很寵,除了和夜深鬧離婚那會兒從來沒見她這麽傷心過,立刻就心疼了。
雲清埋在金蘭英懷裏哭了很久後才在她的追問下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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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辛苦懷胎十月,生他的時候差點難産,今天都給他下跪了,還想我怎麽樣?!月月是他親妹妹,竟然見死不救,我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冷血的畜生!”
雲清抽噎着,在自己的媽媽面前沒有一絲顧慮,話裏意思也就直白了不止一點點。
“你說什麽?”金蘭英心疼的表情一沉,将她推開,“你給誰下跪?”
雲清忍着委屈,“除了那小兔崽子還有誰?您可得幫我好好勸,啊……”
話說到一半,雲清捂着臉被打得側到一邊,不敢置信地看向金蘭英,“媽,您為什麽打我?!”
“誰教你給自己的孩子下跪?!”金蘭英氣得全身顫抖,擡手還想再給她一巴掌,可擡到一半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媽,媽您沒事吧?您別吓我。”雲清本想争辯幾句,可看到她這個樣子,突然就慌了,也顧不上委屈,按了鈴後坐到病床上順着她的背。
金蘭英捂着嘴咳嗽,咳得整個人都瑟縮成一團,卻還是扭着身子掙脫雲清的手。
“你……你太自私了!咳咳咳……你可有想過小修的感受?!”
喉嚨裏竄上來一股股血腥味,金蘭英面色頹敗,眼神也暗淡了下去。
本想在死前讓小修重新融入家庭,讓他得到應有的來自家庭的溫暖,以後自己不在了,他也不至于孤零零一個人。
可現在看來是她錯了,錯得離譜!小清根本沒把小修放在心上,哪怕她有一點點生為母親的自覺都不可能主動對自己的孩子下跪。
對孩子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傷害和枷鎖,壓着他不得不照做,更何況在這件事中,小修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也許從小清扔下小修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可能再成為家人了。
是她強求了……
“媽……媽!醫生!”
高三七班,夜修托着下巴,淡漠地眼神看着窗外,耳邊是語文老師特別好睡的聲音。
明明不在意,可中午雲清咄咄逼人的樣子還是在眼前不斷閃現,還有她最後的下跪,雖然沒看到,可腦海裏卻自動生成了那副畫面。
不需要為不必要的人擾亂心神。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個人終端振動了一下,過了片刻他才慢吞吞地打開,在看到信息內容的瞬間,赤瞳一縮,眼神裏積蓄起暴風雨。
語文老師在大屏上寫下一句詩句,一轉身就看到夜修站起身,腳步飛快地朝後門走。
“夜修,你去哪?”
話音剛落,夜修已經從後門走出去了,語文老師一臉懵逼地掃了其他人一眼,班裏的人寫字的寫字,看書的看書,竟對這事完全沒反應。
夜修隔三差五就會逃課,還是當着老師的面光明正大地逃,看到的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
景昀從光梯中出來,大步朝高三七班走去,半路就和夜修打了個照面。
“你……”
他剛開口,對方卻完全沒看他一眼,擦身而過快速地朝光梯走去,對方的臉色非常難看,那雙眼哪怕是他看了,都會心驚膽寒。
想到剛才下屬發來的信息,他眼神一變,立刻跟了上去。
光梯裏,夜修對于景昀的存在無知無覺,腦海裏不斷浮現的只有信息裏那幾個字。
【老夫人病危,正在手術室搶救。】
景昀打量着他的臉色,垂眸,他的指尖在輕顫。
他在害怕。
伸手握住,指尖的溫度冰涼。
“別怕,會沒事的。”
兩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醫院。
手術室外,雲清一個人坐着,雙手擰緊,擡頭看着手術室的大門,表情緊繃,看到夜修和景昀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心猛地一提,突然不知道該怎麽面對。
夜修看了眼緊閉的手術室,顧不得掩藏,直接招來在這裏守着的暗衛。
一個穿着病號服的男子很快出現,他沒有絲毫感□□彩的将雲清來見金蘭英的詳細情況彙報了一遍,連她們的對話都沒有一句錯漏。
聽完,夜修轉向雲清,眼神裏的淩厲就如一把把冰刀,刺得人又冷又疼,他一字一頓地開口,“我記得警告過你,不要把不相幹的事情告訴外婆。”
雲清又委屈又氣,“你這麽看我幹什麽,我也不希望她出事啊!”
夜修放在身側的手突然握緊,衣角突然無風自動,就在雲清害怕他打人的時候景昀走到他身邊,瞬間釋放的精神力壁壘将夜修攻向雲清的精神絲給攔截了下來。
景昀将他緊握的手包在手心,站在他面前阻擋他看向雲清的視線,“我先去看看外婆的病案,答應我,乖乖在這裏守着,我不想分心。”
聽到這話,夜修的視線和景昀對上,“你有辦法?”
景昀苦笑了一聲,“忘了嗎?對于燃夢,沒人比我更了解。”
夜修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收回精神力,“好。”
景昀走後,他定定的看着手術室的門,再沒給雲清一個眼神。
十分鐘後,景昀回來,身後跟着中心醫院的院長。
到門口的時候,兩人對視了一眼,景昀腳步不停,推門走了進去。
這一等,就是五個小時,夜修就像雕像,一直站在那裏沒有移動過半步,雲清好幾次想讓他坐下等,可話到嘴邊還是收了回去,腦子裏有個聲音告訴她。
晚了,一切都晚了,最後的能挽回母子情分的機會已經沒有了,現在就指着媽媽能夠沒事,否則小修會恨她一輩子。
從下午等到夜裏,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雲清急忙站起身跑過去,全副武裝的醫生陸續走出來,最前面的醫生看了兩人一眼,對夜修說:“你進去吧。”
沒在這些人中看到景昀,夜修眼神一動,擡腿走進去。
雲清正要跟上卻被醫生攔截在外。
“你們為什麽要攔着我,裏面的是我媽!”
“抱歉,現在不允許探視。”
雲清想要擠進去,可手術室的門卻在她眼前關上了,她幾乎氣急敗壞地大叫,“為什麽他能進去我不能進!我要去看我媽!”
冰冷的手術室裏,金蘭英躺在手術臺上,連接着各種醫療設備,各種數據在虛拟屏上跳動。
景昀穿着一身白大褂,将手裏的注射器放到一旁的操作臺上,聽到動靜轉頭看過來。
到手術臺的距離不到十米,可夜修卻覺得自己走不動了,腳上就像灌了鉛,無比沉重。
景昀摘下口罩朝夜修走過去,對方閃爍的眼神就像受傷的小獸,透着害怕和小心翼翼。
這是景昀從沒在他身上看到過的兩種情緒。
“順利的話,明天外婆會醒來。”
“她……”夜修動了動嘴卻發現喉嚨發緊,根本沒辦法好好說話。
景昀握住他的雙手捂在手心,看着的雙眸,語氣輕緩,“燃夢侵蝕時間過長,外婆的身體早已經到無法修複的地步,她能堅持到現在完全靠意志力支撐,也許是有什麽強烈的執念放不下。”
夜修腦子嗡嗡作響。
相似的結論他在嚴曜那裏也得到過,本以為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在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他還是無所适從。
“剛才給她注射了我專用的精神力穩定劑,對燃夢起到一定的克制作用,最長能拖個兩三天時間,這幾天你……”說到這裏,就算是景昀也說不下去了,夜修的眼神讓他心疼。
晚上,夜修坐在病床前,輕輕握着外婆的手,就像不這樣做,她随時都會消失。
雲清的行為消磨了他最後的一點可能存在的親情,他打開個人終端發了個信息出去,信息內容很簡短,只有兩個字。
【行動。】
走廊盡頭的吸煙區只有一人靠在牆上,徐徐升起的白煙模糊了他的視線。
煙燃得只剩煙蒂,景昀卻無知無覺,金蘭英上臂上的黑曼巴蛇紋身在眼前不斷浮現。
金家,夜家,都是貴門世家,哪怕是再偏的分支也不可能散落到這麽偏遠的星球來。
絕世且穩定的精神力,超凡的戰鬥能力和精神力舒緩能力,在機甲設計上很有天賦,身世和兩個貴門有牽扯,在暗部任職,這樣的他卻在218號那種貧瘠的小星球出生。
夜修身上到底還藏着多少秘密。
打開病房門,景昀把椅子放在夜修身邊,把手裏的保溫盒遞給他,“外婆沒這麽快醒。”
夜修搖頭,聲音比平時沙啞,“我不餓。”
景昀打開保溫盒,把飯喂到他嘴邊,“外婆雖然沒醒,但麻藥過後她是有聽覺的,別讓她擔心,嗯?”
夜修凝了一晚上的眼神稍微有了些波瀾,轉向景昀,也不伸手接,張嘴吃把飯進去。
第一次喂別人吃飯,景昀業務不太熟練,看着夜修小狼崽般乖巧的眼神,自己喂一口他就乖乖地吃下,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是要逗逗他的。
“小昀,”夜修的聲音低沉,在安靜的病房內聽着特別有磁性,“你的身體到什麽程度了?”
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麽一句,可景昀卻聽懂了,沉默了一瞬,他放下筷子朝病床上的金蘭英看了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還不錯,比之前好了,以後會越來越好。”
夜修的表情沒有因為景昀的回答而輕松半分。
這個笑,他不喜歡。
景昀收回視線,唇上突然一熱,一觸即離,夜修的眼神就像一只溫柔的手,輕輕拂過他的臉頰,繼而轉向金蘭英。
“沒有誰可以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燃夢也不行。”
第二天一早,陳天宇出現在警視廳門口,他擡頭看了一眼随即走進去。
一個小時後,被關五天的夜月被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