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演員 一
“寧寧,這個送你。”
新年第一天,按常規,晉寧華和李清一定要出去約着逛街。兩個奔三的人了,逛吃逛吃,沒注意就到了暮色四垂的時候——晚了,該回了。
“喔喔喔,裏晃哲巴,喔次冬悉拿!”(我我我,你放着吧,我吃東西呢!)晉寧華埋頭苦吃,估計就是個小玩意,習慣了習慣了。
“嗯,那我先走了。”說着,李清就起了身。
走了?我還沒走呢!晉寧華趕緊把嘴裏的東西咽進去,把錢往桌子上一放,趕忙出去尋人,剛追出去,就看見李清那家夥被人接走了:哦,又是男朋友接啊。
瞧着李清被人接走,晉寧華心裏一晃,總覺得有點說不出的感覺,算了,趕緊回家。
走了幾步,又想起來先前讓李清把什麽禮物放桌子上,走的急忘了拿,只好再折返回去,這麽一耽誤,連末班車都沒了。
衰!
孤零零地回了家,瞧了瞧手裏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把禮物包裝拆開,便赫然看到了一張燙着紅囍的卡片。
晉寧華心漏了一拍,顫抖着打開:李清的名字就這麽闖了進來。
一如當年。
那時她們都還小,都是一個大院裏的小孩,今天一幫子小孩捉迷藏,明天一堆子小孩丢沙包,一來二去就都認識了。
某天,有個小孩提議玩捉迷藏,分來分去卻沒一個人願意當“鬼”,就在為難的時候,有個小女孩站了出來:我叫李清!我來!
哦,李清是嗎?晉寧華記住了這個看起來有些呆呆的小孩,扭頭看了她一眼,卻和這小孩對上了眼神,這李清又呆呆的沖着她咧嘴笑了,晉寧華嘴上逞強:“你肯定抓不住我!”
然而她錯了,錯的離譜。因為就算是十幾年後,李清這名字,還是能抓住她。
開局之前就挑釁,李清自然不會放過她。從此以後晉寧華對李清的印象便是:捉迷藏從來抓我次次不漏,丢沙包永遠瞄我百發百中。簡直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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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是一個大院,這群小屁孩大多同校同班,晉寧華與李清便是如此,晉寧華就利用這點進行“報複”:哈,你抓我砸我,我用成績壓你!晉寧華本來在班裏一直中等,老師也沒怎麽注意過,自從她有了這麽個意識後,對學習可是拼了老命,成績突然飙升,就生生的打進了前幾,而李清比一般女生愛玩,本來就是半吊子水平,這晉寧華的進步和她一對比,李清這麽個瓜皮孩子,便是遭人嫌棄了。
晉寧華發現,打壓李清就是成為李清家裏“別人家的孩子”。而且自從成功之後,每每成績下來,晉寧華路過李清家門口,總能聽到李媽媽扯着嗓門喊:“李清啊李清!你瞧瞧樓上晉寧華!人家考多少?你考多少?人家和你一個班!你有什麽好說的?”
再然後大概就是李清的嚎叫聲,聽起來,慘!
晉寧華前幾次覺得着實解氣:誰讓那瓜皮孩子非要針對我?可後來,聽李清嚎的太凄涼了,又有些不忍,畢竟是同學,還是樓下的鄰居,這麽天天挨怼确實慘的不行。
然而說李清瓜皮,那不是沒有原因的。既然每天挨揍,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消消母親大人的氣,但人李清,挨的就是個死打,一不認錯,二不悔改。——玩的更歡脫了!
從此,晉寧華為了壓李清,歪打正着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學霸;李清卻半吊子水平天天晃蕩,好在腦瓜子轉的快,成績也沒落下許多。但兩人的“梁子”可就結上了——一個是處處“針對”,一個是抓緊“打壓”。
上了初中,晉寧華和李清分到了一個學校,這次比起同班,二人離得更近了——同桌。
說要和李清同桌,晉寧華心裏一萬個不樂意,奈何李清媽媽報道時一眼看見李清和晉寧華一班,死死把這兩人按一塊,說讓晉寧華帶帶李清。
“帶李清?我怎麽帶?早讀早讀睡覺,上課上課看小說,自習自習說話,更可氣的是還沖着我說!”晉寧華心裏煩透了,旁邊坐一瓜皮孩子,簡直就是給自己的學霸之路上加了個陷阱——踩上去可就滑了!
不行,不能理她。
晉學霸一向很堅定,學校裏面不搭理李清,可出了校門,和李清回家的時候,她确實憋不住了:“哎我說李清你能不能上課別說話啊你真不想聽課你就跟那早讀一樣睡過去多好你不聽我還想聽呢哎李清你眼睛看哪兒呢你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你”
這邊晉寧華像個機關槍一樣掃射李清,那邊李清是充耳不聞,目不轉睛地盯着晉寧華的馬尾看,半天來了一句:“寧寧,你頭發紮歪了。”
寧寧?!我準她這麽叫了嗎?除了住在一個大院,學在一個班,小時候玩在一起玩,我和她還有什麽交集?!我們很熟嗎?!
“我讓你那麽叫我了嗎!你這瓜皮!”
“瓜什麽?呃……”
哇這人是真的呆!晉寧華覺得這李清不會是有什麽病吧,怎麽她一副要進精神科ICU的樣子!
“寧寧,你生氣了?”
怎麽還寧寧?!她分不清事情的重點嗎?
“寧寧,那我以後上課不打擾你了。”
“……”晉寧華一時有些無力,或許是李清慢半拍,也可能是晉寧華節奏快。總之現在晉寧華确定了李清一定是要去精神科ICU了。
晉寧華一直保持着年級前十的排名,李清憑着自己的“猜題”技術,渾水摸魚在班裏的中上等,倒也沒再挨過揍。随着時間推移,院裏的孩子也都上了初中,也沒再如小時候一樣“聚衆鬧事”了。
這麽,晉寧華倒覺得有些無趣:李清再沒機會像以前一樣和自己鬧了,在學校裏李清确實也說到做到上課不擾晉寧華,可到了下課,晉寧華想和李清說點什麽,李清這家夥卻被一群人圍住,說?說個屁!
晉寧華自己一分析,這學上的,也太“寂寞”了——連個說話的都沒有。晉寧華突然有點懷念那個在傍晚時分不偏不倚正好找到自己,沖着自己伸出手的李清,也有點想念那個握着沙包一個輕抛就能準确無誤地砸到人(确切地說是砸到晉寧華)大笑的李清,甚至有些懷念那個在自己耳邊聒噪地問自己學習累不累的李清了。
“李清。”晉寧華居然在自習課上小聲喊了李清一聲。
“啊,啊,在的。什麽?”這瓜皮怎麽還是這麽呆?
“沒事,喊你寫作業,今天作業多。”
從此,晉寧華找到了和李清的話題——催她寫作業。下課的時候,一堆女生圍在李清桌子邊叽叽喳喳地讨論着什麽明星八卦,擾的晉寧華真想把李清桌子掀了,看她還如何在自己旁邊和一堆人叽叽喳喳!
中學三年,晉寧華催李清寫作業催了三年,說來也怪,這李清本來對學習吊兒郎當的,但晉寧華一催,李清倒也是勤勤懇懇地寫完了所有作業。這麽一來,本身李清只是不踏實學,有了晉寧華個“老媽子”催,倒也有些進步,靠着玄學猜題和本身就有的實力誤打誤撞的竟然和晉寧華一起考上了重點高中。
高中就只能住校了,李清媽媽送走李清的時候抓着晉寧華的手涕泗橫流,交代晉寧華看好那野丫頭,別讓她離了家就忘了學習。晉寧華嘴角抽搐,合着老媽子,要當這麽久?
本身重點高中的課程就快,李清秉承瓜皮的傳統,仍然是不踏實。晉寧華也實在懶得搭理她:安安生生作業,別和老師挑事,就成了。李清也沒和老師挑事,但給不給晉寧華挑事就要另當別論了。
畢竟住校,宿舍條件确實不如家裏,到了冬天更能體現差距,冷啊!晉寧華從小就是玩游戲玩不過人家,又天天坐在家裏學習,身體本身就虛,更是怕冷。晚上一涼,生生凍得一晚上沒合上眼。第二天頂個驚人的黑眼圈去上課,吓得李清這瓜皮孩子一天都跟看見鬼一樣看着她。
“你,看我幹什麽?我只是沒睡好!”
“不不不,那個,我突然覺得你長得還挺好看,就是、就是、就是黑眼圈有點出戲……”
長得還挺好看?黑眼圈出戲?李清真是越來越會誇人了!“呦,你什麽時候嘴這麽甜了。”
“晚上怎麽睡不好?”
“冷。老師來了,你給我閉嘴。”
然而晉寧華想不到的是李清當天晚上就抱個被子不要臉地說:“我也冷。”
真的,晉寧華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李清冷?打死她她都不信:學校跑操的時候,人家別的女生縮頭縮手的,她呢?跑完步頭上像個蒸汽機一樣熱的能冒煙!
這麽一想……或許挺暖和的……就,讓她躺着吧?但是、但是寝室不讓兩個人擠在一張床……萬一老師檢查……嗯……查寝的老師也走了……那麽應該是可以吧……
“……”心理活動再豐富,晉寧華臉上也沒什麽變化,只是向裏面默默地挪了挪身子,意思是同意了。李清激動的愣是把被子給扔到床上,直接砸到晉寧華,臉被悶在被子裏的晉寧華突然覺得自己錯了。氣呼呼地掀了被子看李清,那瓜皮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這會正在一臉得意地解頭發,末了還不忘甩一甩,這麽的頭發又糊了晉寧華一臉。
這瓜皮?真的不是過來害我的嗎?
而這時對面床上的室友突然沖着李清瘋狂點頭,這邊李清也是瘋狂點頭回應,晉寧華坐起來:“安生點,給我躺下睡覺。 ”對床室友憋笑,如此,這瓜皮才乖乖地躺好。
兩人是躺下了,床太小。兩床被子确實乘不下,晉寧華躺在裏面,明顯感覺李清為了不擾她,身子快掉地上了,只得直起身子,把兩床被子合一起。
果然呆,要掉下去也不知道說。
但是這麽一來兩個人突然就成了一個被窩,晉寧華沒來由的突然想到一個詞:肌膚相親。當下想抽自己兩個嘴巴子,相親個頭!一想,李清這麽一折騰,自己又睡晚了,翻身瞪了一眼李清,卻發現這個緊閉着眼:睡着了?!
好你個瓜皮!晉寧華翻了個身子,轉面朝牆。
一夜好眠。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晉寧華睜眼就看見一片膚白和幾絲散落的發,再一低頭又看見自己抱着條胳膊睡的挺香:嗯?!什麽時候貼李清身上了?!回想一下,昨晚睡一半,恍惚中尋得熱源,抓着就繼續睡了——李清的胳膊!
再一看表:快遲到了!氣的直接把李清踹了下去,這聽見李清撓着頭來一句:“周末……休息……”
“瓜皮!快點!要遲到!”
晉寧華不得不承認李清“暖床”的功夫還是有的,這瓜皮倒也挺暖和的。再扭頭看李清,這貨居然又在物理課上睡着了,晉寧華竟無語凝噎:瓜皮,永遠是瓜皮。
直到下課李清被室友敲醒,李清揉着眼看見是室友,李清再次瘋狂點頭,室友卻在瘋狂搖頭,看的晉寧華一愣一愣。
李清理化生從來沒及過格,文科倒是不錯:晉寧華瞧見政史地就頭疼,李清從沒背過卻能考到單科狀元。鑒于此,晉寧華學理,李清選了文科。
既然分了科,兩個人高中除了在食堂見過、跑操時遇見,平時也沒什麽交集,晉寧華有時在路上見到李清,本想打個招呼,卻總有各式各樣的女生跟李清走一塊,晉寧華有點怕生,就那麽走了過去。所以大多時候都是李清再跑過去給晉寧華幹找話題:啊,下課了啊?
這麽別扭的就到了高考,晉寧華不負衆望考了個985,李清也算是超長發揮考進了一所數一數二的師範大學,晉寧華看見李清就想笑:她當老師?那真是誤人子弟。
上了大學後,李清可是徹底自由了,晉寧華總能看見她發的照片:不是在旅游,就是在和美女約飯。小生活真滋潤,随手點贊得了。
寒暑假回家,高中同學聚會,李清居然拉着晉寧華去,晉寧華一臉黑線:“你文科,我理科,你聚你的,管我什麽事?”李清倒是一堆說辭:“你整日悶在家裏,權當是出去散心,而且我們班同學一直想見見晉學霸真容!”晉寧華還想再說什麽,李清卻直接拖着她出了門。
到了聚會的地點,李清像只蝴蝶一樣拽着晉寧華在人群裏飛來飛去,晉寧華只想找個坐的地方安靜待着,等這瓜皮玩夠了就回家,趁李清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就坐在包廂沙發上了。
文科班女生多,但也有十幾個男生,這幾個男生瞧見晉寧華這種美女學霸,早是春心蕩漾,這會看見晉寧華單獨坐在一邊,馬上沖了過去。既然是聚會,這群人必然是要酒的,晉寧華推不動,看了一眼那邊李清喝起來也沒什麽反應,也就拿在手裏喝了下去。
這一喝不要緊,喝了之後晉寧華明顯感覺到頭有點沉沉的,眼前一群男生叽裏呱啦地問了一堆問題,晉寧華支支吾吾地都答了,不知誰又遞過來了一杯東西,晉寧華迷迷糊糊地又給喝了。誰知喝了之後總覺得更難受了,恍惚中晉寧華聽見誰喊了聲寧寧!
誰喊的?我讓你這麽喊了嗎?瓜皮!
哦,對,瓜皮,李清呢?
李清呢?
眼卻有點睜不開了,好困啊。
耳邊是一陣玻璃碎掉的聲音,吵得頭更疼了,晉寧華無意識的哼:
“瓜皮,李清。安生點。”
恍惚中晉寧華感覺自己在飄,還看見了李清放大的臉,近看五官多精致啊,想動動身子,卻瞧見李清的薄唇:以前媽媽說薄唇的人都薄情,瓜皮就是薄唇,把我帶來這裏不管我,果然薄情,好歹、好歹咱們一起了近十幾年。
一起?一起又是個什麽概念?
想不出來,頭好痛。
瓜皮!薄情!
晉寧華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李清床上,直起來緩了一下神,就要下床。卻聽見李清的聲音:“你不知道自己喝不得酒嗎?”
瓜皮!你帶我過去的,現在還吵我?我還不跟你這待了呢!
“不知道,我回家。”
晉寧華開了房間門,頭也不回的就上了樓。
很多年後,晉寧華就想做一件事情:回到那時,告訴自己回一下頭,看着李清,罵她一句瓜皮。
再後來,李清也不帶晉寧華去參加什麽聚會,只是每年元旦非要找她出來,給個禮物,晉寧華心裏挺開心的:有時候是一條圍巾,有時候是甚至是小孩子玩的玩具。晉寧華覺得好笑,有一年給李清做了把簪子——反正閑着沒事,做做手工,李清肯定沒見過。
畢業後,李清在市裏考了個教師,晉寧華在銀行裏工作。兩個人也從家裏搬了出去,工作都忙,只是周末周日約起來逛街。
有一天晉寧華休息,突然想起來李清在學校誤人子弟,一時興起,就想去看看李清上課會不會再睡着,便直接去了李清的學校。
李清教的小學語文,晉寧華進去就找到了李清的教室,躲在窗戶後面看她,講課時的李清和平時她面前的李清完全不一樣,晉寧華突然覺得李清在講臺上的樣子才是她真正的樣子:侃侃而談,掌控着課堂,寫板書幹淨利落,一身英氣。
和自己面前那個又呆又瓜皮的李清,完全不一樣。
晉寧華突然想,又呆又瓜皮的李清會不會只有我見過?突地笑了,嗯,瓜皮。
常規的生活讓晉寧華感嘆如果不是李清,她過的實在是太寂寥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私下接觸最多的只有李清了。
眼瞧都到了二十五六,晉寧華一點要找個對象的意思都沒有,晉家爸爸媽媽一陣愁,非要給晉寧華找個相親對象,晉寧華還沒答應,李清倒是第一個跳了起來:
“你要去相親?”
“不相。”
“那你爸媽……”
“你能不能收留我。”
晉寧華這話一出,自己也吓了一跳,怎麽要找上李清收留了,那頭也是一陣沉默,半晌才答:“好。”
相親當日,晉寧華根本沒去,直接去了李清家裏,倆人就在屋裏買菜做飯看劇,完全無視掉相親。
晉寧華态度堅決,說什麽不想相親不想結婚,李清問她為什麽,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只能胡亂塞李清一句:“你找對象,我再找;你結婚了,我再結;你要是不結,那咱倆就湊合着吧。”
晉寧華的湊合是說湊合着自己過也挺好的,李清那邊不知什麽意思,眼睛動了動,又輕輕地嗯了一句,說:“困不困?”
晉寧華躺在李清的床上想了很久:李清怎麽就不和自己睡一塊了。明明是大床,她非要去睡沙發,嫌棄我嗎?
“你記不記得我高中怕冷,咱倆一塊躺那麽小一張床的事情?”晉寧華想迂回勸勸她。
“嗯。”客廳裏傳來的一聲回應
“我那時候就想,你暖床挺好的。”晉寧華突然想逗逗李清,誰想話音剛落,李清抱個被子就沖進卧室,上來一句:“我冷。”
真的,一口老血差點出來。這人,還是瓜皮。
反正雙休日,晉寧華也沒什麽睡意,抱着李清亂晃:“瓜皮!你知不知道我從小為什麽要努力學習!我給你說……”晉寧華說是要報複李清抓她砸她,李清聽得一愣一愣,語畢晉寧華下意識地擡頭看李清。
卻迎上李清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這瓜皮的眼睛,怎麽今天有點,不一樣?
李清突然支起胳膊,居高臨下地看了一會晉寧華,晉寧華有些局促,擡頭看着李清,不知道這瓜皮為什麽臉上突然沒了以前的笑容,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
李清卻閉上了眼睛,晉寧華正處在懵的時候,李清俯身吻了自己的唇。
晉寧華的腦子突然有點炸鍋:這瓜皮又在幹嘛?!
這時看到李清悠悠然睜了眼,說:
“晚安。”
晉寧華哪裏能晚得了安?卻見李清自顧自地躺平,不再多言。晉寧華腦子裏回放了百遍,只得出來一個結論:瓜皮好像,剛才,吻了我?
嗯?為什麽?
細數一下和李清的過去,晉寧華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我從小就只和這一個人一起嗎?
不行,再想想,肯定還有別人!那個,那個老笑我是書呆子的小胖叫……叫什麽來着?男生,誰記得他?那就總愛把頭發紮成奇形怪狀的那個女孩,我和她可是說過……幾句話來着?
等等?也就是說我這二十多年,就和李清糾纏不清了?
再等等?也就是說我這二十多年和李清的糾纏不清,讓瓜皮吻了我?
不對不對!好像是?這瓜皮?喜歡我?
嗯?瓜皮喜歡我?那我呢?我喜歡瓜皮嗎?
我可能大概也許似乎對這瓜皮還是有點興趣的?
這麽糾結了一晚上,直到晉寧華聽到樓外的鳥叫,看到窗外透過來的第一縷晨光。
晉寧華很想問問李清昨晚是什麽意思,可她突然看到李清的眼底也是一片烏黑——明顯一晚沒睡。或許李清還真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想到這裏,晉寧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自作多情,李清認識的朋友很多,身邊美女如雲,可自己除了是從小和她相識,也沒什麽能比得過人家的,若說自己是學霸,現在兩個人都工作這麽久了,李清在任教的學校現在也是教出了名氣,她在銀行裏也混了個小頭頭,晉寧華很難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配得上李清,就算是配得上,李清到底是不是和小時候一樣在逗自己玩?
如此一想,晉寧華突然沒來由的生氣了,再瞧見李清絲毫沒有想和自己說點什麽的意思,就直接出了門。
後來,晉寧華數了數,自己這半輩子一共甩了李清兩次門,一次是大學期間的聚會,氣李清把自己帶過去又丢下不管;一次是成年後的清晨,氣李清選擇性失憶的不語。而這兩次,她沒回頭,她也沒追上去。
或許,她們兩個,就該這樣:你不言,我不語。無休止地傷害,或者說是欺瞞。你演着你朋友般的關心;我演着我一問三不知的揣着明白裝糊塗。
這門一關,晉寧華就再沒推開過它。相應地,李清也沒再開過它。
如此,兩個人更沒再提起這件事。
晉寧華有時候想再沖進李清的學校,這次不是躲在窗外看她上課,而是直接進教室牽了李清就跑。
但晉寧華冷靜下來想想,李清現在正是在教育界風生水起,這麽一搞,瓜皮的以後算是真的瓜皮了。
是了,是了。所以,我是萬萬不能找李清的。
晉寧華不找李清,李清卻找了她,然而又不是李清找了她。
李清牽着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男朋友對自己說:“寧寧,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
晉寧華怔怔地看着李清,視線向下,就瞧見李清的薄唇。是了,是了,薄唇之人必薄情。晉寧華你快聽聽,她喚你寧寧,卻挽着另外一個男人,晉寧華,你聽聽吧!
“嗯,好的。你們,好好玩。我那個,單位還有點事,就,就先回了。你們的單,我付,就好好玩。”晉寧華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逃,但她還是逃了,她很想抓起着瓜皮問問這男人怎麽回事,那個吻又是怎麽回事。
可她逃了。
時間就到了元旦。
“寧寧,這個送你。”
晉寧華已經漸漸接受了李清有男友這件事,開心地演着祝她們二位天長地久的戲,可這鮮紅的囍還是很刺眼。
她怎麽就結婚了呢?竟然給自己的就是一張請帖?哦,至少還讓自己知道,挺好的。你送我了一張請帖,我又該送你什麽賀禮呢?
李清,瓜皮,我該送你什麽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