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曹泠玥也沒想到往日都不聲不響地曹見素會這般明着給她使個跘子,頓時大感不妙,不說陳修臨聽了會怎麽想,就是陳家那兩個姑娘看着就不像好想與的樣子!
于是她低頭掩唇輕咳兩聲,細聲道:“四姐教訓得是,我也是沒有想到山上的風會這般大,四姐也是知道的,我剛回府上,衣裳都有定制,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昨日的衣裳不能穿到今日來,換了兩天,厚實的襖子洗了都未幹,只剩下單薄的幾件了。下次妹妹定會注意,不給四姐添亂,四姐且饒了妹妹這一回!”
這話将自己的處境真真假假的抖得一幹二淨,聽者都動容,堂堂曹府正經姑娘,竟連換洗的衣裳都不夠,可見在府上的處境!
曹泠玥說得情真意切,陳修臨聽着都信了八分。心裏不覺有些慚愧,自己竟将人家的無奈當成有意為之了。
曹泠玥一席話中還透露了個信息。她不過是因為沒有厚實衣裳了,無奈之下才穿得單薄,她如此身不由己,卻還要跟曹見素認錯,還讓曹見素饒了她一回。話裏暗含的意思可看出曹見素平日對她是怎麽樣的欺壓!這話就給旁人留下了想頭了。
曹見素自然不會認下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她面露慚愧,“先前聽說母親單獨給五妹置辦了幾身衣裳,我平日跟妹妹來往也不多,竟不知五妹連換洗都換洗不過來了。想來是五妹念着剛回府,不敢多麻煩母親。五妹無需有顧慮,你是母親最疼愛的孩子,該置辦的都要置辦才是。”
曹見素這一席話就将自己撇了個清楚。你沒衣裳換跟我可沒關系,我們來往又不多!
陳清容從這姐妹倆一席話裏也聽出個意味出來了。曹見素和曹泠玥如今的地位尴尬,兩人打擂臺也是正常的事。這曹見素兩番話就将自己撇清楚了,可見也并非是蠢的。話裏也并不咄咄相逼,倒是曹泠玥,幾句話就輕輕巧巧地将人形容成了惡毒姐姐。
可見這曹泠玥表面看着柔弱,心裏可未必。
下山時,陳修臨見曹見素神色一直淡淡的,內心多有惴惴,趁着曹見素落後幾步,走到她身畔,面帶微笑,“見素,你可覺得冷?”
曹見素轉頭看他,嘴角瀉出諷刺的笑,冷?他的披風都已經給了曹泠玥,她就算冷又怎麽樣?
陳修臨也意識到自己這句話是在自讨沒趣,讪讪地不再說話了。
“見素,是我哪裏做得不好,讓你不高興了嗎?”又沉默地走了一截,曹見素再不開口,讓陳修臨有些難過,他忍不住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曹見素搖頭,淡淡道:“陳公子多慮了。”
“你…”陳修臨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弄得有些着鬧,遂道:“既是如此,你又何必派人來告知我你來了西山寺,還約我一道同來?”
曹見素霍地擡眼,迎上陳修臨着惱的目光,她想到先前曹媛和曹泠玥咬的耳朵,她沒有做過這種事,那定是有旁人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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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見素臉上浮現出迷惑之色,“公子這話倒是說得我摸不着頭腦了,我是陪同祖母來吃齋禮佛,佛門乃清淨之地,又如何會送信給公子,讓公子同來?”
陳修臨聞言大怔,而後下意識問道:“你真不曾送信給我?”
曹見素便佯怒道:“公子既是不信,我也無話可說。”
陳修臨見她态度堅決,內心也信了。若真是曹見素送的信,她實在沒有必要否認。
可若是不是曹見素送的,又是誰送的呢?
陳修臨的目光望向了前方相挽前行的曹媛兩姐妹,會是她嗎?
一開春,綠意都忙不疊地湧出大地,眼看着山上的冰雪也化了,青山也冒出了新綠的尖芽。
曹家衆人在西山寺住了半月有餘後,終于收拾了行囊,坐着馬車往城裏回了。
曹見素探開車窗,遠遠地望向西山寺後山。那片梅林早就凋零了,光禿禿的枝丫望得見些許。那座雲雁塔靜靜地聳立着,最高處竟萦繞了些許薄霧。
曹見素心沒來由地快跳了兩下。
她縮回車內,閉上眼。那雙眸子這些日子來時常出現在她的夢中,魂牽夢萦般始終揮散不去。她不自覺地撫了撫胸。
明明萍水相逢,怎麽會...她甚至不知他是誰。
回到府的這日下午,林順就帶來了消息。
這次曹見素沒有親自去,松香去了側門見了她兄長,回來後就将林順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
“兄長說他探聽到幾個二十多歲叫李常的人,其中喜歡賭博的只有一個,住在西市坎子巷,好像家裏就他和他老娘,二十多歲了,也沒娶妻,成日流連于賭坊。”
曹見素靜靜地聽着,捏着妝篦的指節泛白,嘴唇抿成一條線。心中激動止不住地翻滾開來,她死死地壓制住,她神色不變,只有一雙眼眸倏地變得明亮。
終于有線索了。
良久,曹見素穩定了心神,才站起身來。
玉佩這件事她不能交給林順去辦,她得親自去将這枚玉佩拿到手裏才能安心。只是大戶人家的姑娘都養在深閨中,等閑不能出門。她尋個什麽由頭,才能出一趟門呢。
“你說這個李常會是什麽人?曹見素為何要尋這麽個人?”
曹泠玥已從看門婆子那得了松香兄妹說話的全部內容。她左右思量不得其解,不知這李常到底對曹見素有什麽作用。竟會讓她花這麽大力氣去尋找。她潛意識告訴她,弄清楚這人為何對曹見素這麽重要,對她一定有好處。
“罷了,”她嘴角扯出笑容,“左右知道了,派人去探探,不就知道曹見素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了。”
曹見素派了松香去侍郎府給李詩玉送了信,請李詩玉送了帖子過來請她過府去吃茶。
李詩玉收到曹見素的信,第二天就寫了帖子送到曹府來。
禮部侍郎嫡女宴請,這面子自然不能不給,高氏當即就準了曹見素出門。
第二日清晨,曹見素收拾了一番,帶着松香,坐着馬車出了府去。
“你怎麽突然想來看我了?”
李詩玉面上盈盈帶笑,也虧得兩人交好,不然曹家這門第真夠不着侍郎府的帖子。
曹見素并不說實情,只含糊道:“一來是想看你,二來,我有些私事要辦,若不借着你的東風,實在很難獨自出府來。”
曹見素不明說,李詩玉是聰明人,也知她有隐情,并不追問,反而細致地問:“那你家那馬車是不能坐了,可要我給你安排?”
“這自然是求之不得。”曹見素笑道,“最好是不起眼的小馬車。馬夫也不必了,我自己帶了。”
李詩玉就着人去備着了。
“事情可急?來都來了,也吃杯茶再走吧?”
急也不急這一時,曹見素陪着李詩玉坐了大半個時辰。
“這棗泥杏香糕是我爹特意從江南請來的廚子做的,我很喜歡,你也嘗嘗。”李詩玉拉着她坐下,指了指桌上一碟杏花形狀的糕點。
曹見素依言捏起一枚,入口即化,滿嘴都是杏花的芳香,味道确實別致。
“過些日子,雁秋湖游湖宴會,你可收到請帖了?”李詩玉也捏起一枚,一面吃一面問她。
曹見素搖搖頭。
“咦,”李詩玉奇了一聲,“按理說你應該會收到才對,這次還是葉候府組的席,不說你和陳家的親事,就是光看曹府現在和葉候府的牽連,也應該會請曹家的姑娘才是。”
陳家的親事,這幾個字眼讓曹見素眉頭微皺。她咽下口中的糕點,一面用手帕揩手,一面道:“也不足為奇,我如今身份尴尬,你是知道的。”
李詩玉水盈眸中染上憐惜,她拉住曹見素的手,寬慰道:“世事無常,等閑事不必記挂在心。再說,曹家現在還是拿你當嫡女看的,這點就很難得了。”
曹見素笑了笑,“你說得對,凡事要看開看遠,人生還長呢。”
陪着李詩玉坐了會兒,曹見素才在侍郎府的丫鬟陪同下,帶着松香從侍郎府的小門出來,馬車已停在小門外。
一旁站着一個青衣漢子,正是李順。
主仆二人上了馬車,李順就充當起了馬夫,驅車往西市去。
馬車走了兩炷香,才到了西市。
終于到了李常母子居住的坎子巷。馬車進不去了,曹見素帶着松香下了馬車,松香拿出早就準備妥當的幕籬給曹見素戴上。
放眼望去,這坎子巷極為簡陋破敗,兩邊的院牆都是泥土鑄成,上面蓋了開裂的破瓦,已然青苔遍布,雜草重生。
李順下了馬車,垂手候在一旁。等曹見素下車,他指了指巷中第三戶人家,輕聲道:“姑娘,那就是李常家了。”
曹見素點點頭,示意林順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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