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陳豐是真的對做柿餅這件事上了心的。
餘舟第二天辰時出門去先生家時, 就看到他已經背着一大背簍的柿子從山上回來,不由震驚道:“你什麽時候去山裏的?”
“天剛亮的時候。”陳豐道, “我走的時候聽到你在院子裏走動背書。”
餘舟:……
他繞到陳豐身後看了眼背簍裏的柿子, 确認都是按照他昨天所說的那般, 柿子都是挑堅硬未熟的摘,且每個上面都留有一截樹枝, 才道:“他還在吃早飯,等會才能過去你家, 你拿回去先把柿子洗幹淨擦幹水分,等下就可以直接削皮。”
“不急。”陳豐擺了擺手。
餘舟沒有拆穿他,既然不急為什麽會天才亮就跑山裏去摘柿子。而是又轉身回屋裏告訴錦川,陳豐已經把柿子摘回來。
之後到先生家上課的時候, 文先生竟是一反常态在門口等着他。
餘舟看到後連忙小跑過去, “先生今天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我就不能在門口站着嗎?”文先生一手背在身後,率先朝書房走過去。
餘舟撇了撇嘴跟上,目光卻看向旁邊背書的餘溫良, 看到餘溫良做出一個放心的手勢後,才挺直了腰板在文先生後面進了書房的門。
文先生在書桌前坐下後,才清了清嗓子道:“我聽溫良說了你們昨天在青岩山的事。”
餘舟聽到這裏, 立馬端正了态度,“先生可是有要指正學生的地方?”
“你做得很好。”文先生道, “在受到無禮挑釁的時候,有能力反擊回去的話,本來就沒必要隐忍退讓, 這樣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當然,做這些的前提是,必須有自信能像你昨日那樣,在比寫詩的時候贏過對方,不然你前面跟對方的那些争執,就不過是死鴨子嘴硬而已。”
餘舟愣了一下,接着發自內心地道:“先生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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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就算得到了餘溫良放心的提示,聽到先生提及昨日的事時,他還以為先生會說他呈口舌之快,沒想到居然還誇他打人家臉的事情做得對。
餘舟這會兒對自家先生的開明愈加欽佩。
感覺文先生除了偶爾會有點傲嬌之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完美先生了。
當然,傲嬌并不是毛病。
說傲嬌傲嬌就來,文先生敲了敲教鞭,“哦,你說說看我哪裏英明了?”
餘舟面不改色道:“先生深谙養身之道,知道不該忍一時之氣,以免越忍越氣。”
“胡言亂語,”文先生作勢用教鞭往餘舟的方向敲了下,接着目光轉向窗外背書的餘溫良,聲音也變得悠遠,“……不過做人本就如此,若是不能過得順心,即使是高官厚祿,也不如兒孫繞膝來的自在。”
餘舟不用猜也知道先生這是想起了往事,便沒有接話。
片刻後文先生回過神來後,似乎有些後悔剛才說的這番話,敲了下教鞭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說的這些不過是個人感悟,你還年輕,理應往上沖一沖,而且如果不能有功名在身,想要好好享受這種青山綠水,悠閑自在的生活也難。”
餘舟點頭,“學生知道的。”
文先生‘嗯’了一聲,換了個話題道:“你寫詩這方面該學的已經學得差不多,以後只要勤加練習,童生試的三場考試應該都不在話下,所以從今日起,我下午教你如何寫策文。”
餘舟之前自己也推算過時間,猜測文先生教他策問相關的東西應該就在這幾個月了,所以也沒覺得意外,只認真道:“學生會努力的。”
文先生擺了擺手,表示對他很放心。
這天上午的學習依舊如往常一般,只是在完成的時候,文先生又額外說了句,“溫良有勞你照顧了。”
餘舟知道他說的是跟賀雲旗還有陶姜有關的事,便笑着道:“哪有的事,溫良是憑自己本事交的朋友。”
文先生愣了下,接着搖頭,“別人做了點小事都恨不得拿出來賣人情,就你,每每做了事還不肯認,小心以後吃虧。”
“先生不是沒讓我吃虧麽?”餘舟聳了聳肩。
他又不是真的十九歲,穿越之前因為家庭原因,很早就開始接觸社會,所以他自認看人還是挺準的。
對文先生跟隔壁陳家這樣的,你敬三尺對方恨不能回一丈回來的人,自然不需要什麽事情都拿出來說,因為雙方都會把對方的好記在心裏。
對于那些不記好的,他也不是會吃虧的人。
餘舟回到家裏的時候,錦川還在隔壁陳家幫着削柿子皮。
他放下東西後,就也去了隔壁。
陳家的院子裏此時已經擺了好幾筐柿子,有削好了已經挂起來的,也有沒削好的,一群人湊在一起幹活好不熱鬧。
看到餘舟進來,陳大娘就招呼道:“舟小子回來了,過來嘗嘗,剛剛陳豐摘了些熟透了的柿子回來,特別甜。”
餘舟在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那一小筐與衆不同的柿子,紅彤彤一片特別誘人,因而聽到陳大娘的招呼,就直接吃了一個。
确實香甜且汁水濃郁,只是因為空腹的原因,他沒敢吃第二個。
陳大娘看他意猶未盡的表情,就道:“等會兒你們把這筐帶回去,我們下午要吃讓陳豐再摘些回來就是。”
餘舟也沒拒絕,反正陳家現在做柿餅,陳豐每天要去山裏摘,确實很方便。
既然來了,他也沒急着回去,就跟錦川一起,又幫着陳家削了一會兒柿子皮。
直到快午時,兩人才一起回去做午飯。
他們幫了一上午的忙,陳嬸子見他們要走,就連忙道:“中午在我家一起吃吧。”
“下次吧,”餘舟看了眼還有好幾筐沒削皮的柿子道,“等你們忙完這些時日,到時候留我們吃飯絕對不會客氣。”
“也成,”陳大娘道,“你嬸子之前喂的那批鴨子已經換毛換得差不多,再過十來天殺來吃就不會有難拔的絨毛,到時候讓他殺上兩只,做個拿手的米粉鴨給大家吃。”
“那我一定不會錯過。”這回餘舟應得相當地爽快。
回去之後,餘舟就把錦川推到竈膛邊:“你今天上午辛苦了,午飯就我來做吧,你幫我看着火。”
削柿子皮雖然有凳子坐着,但彎着腰的話會削得更快,而且陳嬸子她們中途不休息,錦川也不好意思像在自己家繡花時那樣,不到半個時辰就要站起來走動一會兒,所以這會兒肩膀跟脖子确實有些不舒服。
不過他從來不是怕吃苦的人,比這更辛苦的事情都做過不知道多少,只是住進餘家尤其是跟餘舟成親之後,才開始了這個不準做,太辛苦了,那個不能做太久,中間要休息的生活方式。
但他骨子裏吃苦耐勞的性格仍舊沒有變,聽到餘舟的話後就輕笑道:“我哪有這麽柔弱。”
餘舟也不說話,只趁錦川不注意的時候,用力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
意料中地聽到錦川重重地‘嘶’了一聲,接着便是舒服地長嘆。
于是輕哼道:“如何?”
錦川這次不說話了,任由餘舟在他肩膀跟脖子上按揉了片刻。
等捏得差不多了,雖然覺得沒什麽可能,但餘舟還是問了下,“那你下午還去給陳家削柿子皮嗎?”
錦川果然想也不想地道:“去啊。”
不管後來他們回報了多少給陳家,他永遠都記得,在他跟餘舟沒糧食填肚子的時候,陳嬸子送了米跟菜過來,還有在餘舟都沒注意到他沒換洗的衣裳時,是陳大娘送了他半匹布,需要近兩百文才能買到的半匹布,對那個時候的他跟餘舟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一個數字。
頓了一下他想到了什麽,又道:“不過只去今天跟明天,後天就不去了,你不是約了賀公子他們去他家相聚嗎,我想做幾樣點心,你一起帶過去。”
餘舟本來是想去鎮上買點東西做伴手禮,不過錦川自己做的話,确實會更顯用心一些,尤其是賀雲旗之前說過,他祖母喜歡錦川做的點心。
于是他低頭在錦川耳邊蹭了下,低聲道:“我夫郎怎麽就這麽賢惠呢。”
錦川被蹭到的那邊耳朵很快就紅了。
中午吃完飯又歇了會兒後,餘舟去先生家上課,錦川就繼續去隔壁陳家幫忙削柿子皮。
餘舟怕錦川又是一下午低頭幹活都不知道歇一下,就在錦川進去之後故意道:“我曬了幾本書在外面,你半個時辰回去幫我翻動一下。”
錦川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無奈地回頭看了餘舟一眼,但語氣同樣很是認真:“你放心吧,我不會忘了的。”
至于所謂曬的幾本書,兩人都知道那不過是個借口,回家也是翻個空氣而已。
轉眼便到了三日後餘舟跟賀雲旗他們約定再聚的日子。
錦川一共做了四樣點心讓餘舟帶過去,其中兩樣放一下會更香的是前一天做好的,另兩樣現做更好吃的則是早起做的。
餘舟在村口等到餘溫良的時候,對方同樣帶了一些小禮物。
兩人去鎮上都是熟門熟路,到了鎮上後,賀家也很好找,鎮東桃溪街一問便知。
到賀家門口的時候,小竹早就在門外等着了,看到他們後就迎上來道:“兩位餘公子來了。”
餘溫良比跟小竹年紀差不多,被他這麽稱呼頗有些不自在,小聲道:“上次在山上不是說好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嗎?”
小竹吐了吐舌頭,“這不是在府上嘛。”
兩人跟着小竹進了大門後,小竹又道:“我帶二位去公子住的朝霞院,表公子也在那邊。”
餘舟雖然除了常寧書肆的後院外,就沒去過這個時代有錢人家的府邸,但也知道,一般人接待客人都不會是在自己住的院子裏。
賀雲旗溫文有禮,更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餘舟遲疑了一下,想到了什麽,便問道:“賀兄可是有什麽不方便的?”
“餘公子是怎麽知道的?”小竹驚訝地瞪大了眼,接着神色有些黯然地道,“從青岩山回來後,發生了一點事情,公子就又病了一場,如今風寒未愈,大夫說最好不要出門,所以才讓我把二位請到朝霞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