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餘舟不答反問:“你覺得賀雲旗這人如何?”
“端方有禮, ”錦川說完這個詞後,想了想, 又加了句, “不欠人恩情。”
餘舟笑着道:“這兩樣不就足以成為結交的理由了嗎?”
錦川又問:“還有呢?”
“果然知我者夫郎也, ”餘舟挑了下眉,緩緩道, “看到原本多加鍛煉就可以變得更加健康跟強壯的一個人,因為不當的生活方式, 反而更加虛弱,于心不忍也是一個原因吧。”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故作玄虛地道:“當然, 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理由。”
錦川配合地問:“那最主要的理由是什麽?”
“當然是因為看他順眼呀, ”餘舟道,“而且我求學路上,也剛好缺一個能一路同行的好友。”
這也是他一直在發愁的問題, 見鬼的科舉制度下,但凡走上這條道就不可能做到獨自前行,因為光是第一場縣試, 就不僅需要四名村裏人以及一名秀才保舉,還要同另外兩名參考的考生互結保單, 考試時只要有一個人作弊,則三人連坐。
嚴格程度幾乎跟餘舟了解過的明清科舉制度一樣了,不過這裏好歹還稍微寬松一些, 明清科舉制度是五童互結保單,這裏是三人,而且這裏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只考策問,不考八股文。
不然就八股文這一項,他說不定就會原地放棄。
錦川從一開始就知道餘舟在物色合眼緣的讀書人試圖結交,只是他仍有疑惑,“看賀公子的談吐跟穿着,應該從幼時起就有先生教導,會至今都沒考取秀才的功名嗎?”
“雖然未曾了解過,但我猜測賀兄的學識肯定是沒問題的,”餘舟對上錦川困惑的目光,解釋道,“但你忘了,光是縣試,就要連考五場。”
錦川剛才只是在想別的事情,有些走神而已,現在聽餘舟稍稍一點撥,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以賀公子今天這樣的身體狀态,想要連考五場,确實有些難度。”
餘舟現在不關心賀雲旗的身體狀态如何,他更好奇的是錦川剛才為什麽沒想到這一點,憑錦川的細心這完全不應該才是,于是問:“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別的事情?”
“是,”錦川觑了餘舟一眼道,“我适才在想,夫君當初救我,又留我在家裏住,也是因為看我順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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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餘舟想也不想地道。
錦川跟餘舟都成親這麽長時間了,對于餘舟當初為何會救他,心裏早就有了答案,現在提起這事也不過是确認一下心裏的想法,哪曾想餘舟直接就說不是。
這麽斷然地否定,讓他驚愕地立在原地,連路都忘了走。
餘舟捏了捏兩人牽在一起的手,拉着錦川繼續往前走,戲谑地道:“我當時留你在家裏住啊,就是見色起意了!”
錦川懸着的一顆心落地,作勢要把手拽回來,小聲道:“你……胡說些什麽。”
換來餘舟一頓哈哈大笑。
兩人到家之後,先去了隔壁陳家,告訴陳大娘他們回來了,不用再幫忙看着屋子。
陳大娘坐在院子裏的樹下,看到他們進來,溫和地笑了下,随口問道:“你們今天出去這麽長時間,就是為了摘這點柿子?”
餘舟回道:“還有別的事情。”
說完他從背簍上面挑了幾個熟透了的柿子放到陳大娘的身邊。
陳大娘看他背簍裏的柿子只上面一層是熟的,下面一層還是那種一看就硬邦邦的顏色,便道:“後山就有一處柿子林,也不是誰家的,你們想吃了去摘就行,這沒熟的就算在家裏放熟,也不如樹上熟的好吃。”
餘舟道:“我們這是特意摘的沒熟的,拿回來做柿餅。”
陳大娘眼睛一亮,緩緩坐直了身體,目光卻是落在錦川身上,“你還會做柿餅?”
錦川跟餘舟之前采茶的時候就讨論過這個問題,因此聽到陳大娘這麽問,錦川也只不動神色地看了餘舟一眼,然後點頭,“以前看別人做過,能不能做成還不清楚。”
他這一眼落在外人眼裏,就是在詢問餘舟要不要說。
陳大娘果然也是這麽理解的,笑着道:“要是成了,我可要厚着臉皮讨幾個來吃。”
餘舟接話道:“要真做好了,肯定要送一些給您嘗嘗的。而且現在柿子才剛開始成熟,若是我們這一批做成了,就喊上陳豐,再一起去山裏摘些回來,兩家都多做一些。”
他這話裏的意思是要把做柿餅的方法告訴陳家。
陳大娘聽出來了,連忙道:“那怎麽成。”
“不是什麽大事。”餘舟道。
對現在的他跟錦川而言,除了讀書之外,茶葉才是兩人最賺錢的方法,不僅是炒茶的手藝,就連他們在炒茶這件事,除非餘舟哪天考取功名在身,能夠守得住了,不然決不能透露出去。
其他的比如說做柿餅,錦川繡花的針法,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關系親近如陳家,只要他們願意學,餘舟跟錦川兩人都認為可以教。
而且做柿餅沒什麽很大的技術含量,兩家就在隔壁,陳家人只要稍微留心一點,就不難猜到他們是怎麽做成的。
陳大娘把這事在心裏來回掂量了許久,才笑着道:“那我等着你們做成功的好消息。”
餘舟跟錦川回家之後,先是把幾個熟透了的柿子挑了出來,其他還是硬邦邦的柿子就全都倒在一個大盆裏清洗幹淨。
洗去污漬的柿子又用細棉布擦幹水分,然後就是做柿餅最費時間的一步了,要仔細地把柿子的皮全都削幹淨。
餘舟跟錦川兩人花了半個多時辰,才把一背簍的柿子全都削完。
接着錦川找了幾根細長的麻繩出來,把摘柿子時留下的一點細枝用麻繩系緊,每隔三寸左右系一個,系好之後挂在屋檐下,便是吊柿子最初的模樣。
黃澄澄一片,煞是喜人。
削下來的柿子皮也沒有丢,都裝進簸箕裏攤開了曬幹,之後柿餅捂霜時要用到。
一天的假期,餘舟不僅去青岩山踩了點,還認識了一位新朋友,下午回來又做了一背簍的吊柿子,可謂是收獲甚多。
第二天起又回到之前的作息,每天準時到文先生家報到。
只是去過青岩山一趟後,第二天下午餘舟所做的詩,就讓文先生都沒忍住挑眉問:“你昨天在青岩山都看到了些什麽?”
“青岩山的景色秀麗跟險峻兼具,學生去這一趟,不僅是眼界,就連心境都有所提升。”餘舟又把自己從山下一路到山頂的所見全都跟文先生講了一遍。
文先生邊聽邊點頭,表情甚是滿意。
甚至臨了還頗為惋惜地道:“昨天應該讓溫良跟你一同前去才是。”
餘舟:……
昨天雖為踩點,但于他而言,也是跟錦川一起秋游,要是帶上餘溫良那個小電燈泡,可就不那麽美妙了。
盡管昨天下山的時候他們遇到了賀雲旗,也打破了二人世界,但總好過一開始就不是二人世界。
想到賀雲旗,餘舟又問:“對了,先生可有聽過賀雲旗這號人,也是我們鎮的。”
“鎮東桃溪街賀家的幺子,”文先生有些詫異,“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餘舟道:“我昨日去青岩山的時候,在山上偶遇了他。”
文先生更加不解,“傳聞賀家幺子自小聰穎,卻體弱多病,連宅子都很少出,你怎麽會在那裏遇到他?會不會是有人打着他的名號——”
文先生覺得這不應該是讀書人所為,後面那個詞便沒說出來。
“體弱多病啊,那就是他了。”餘舟道,“他說今年也想參加登高會,所以提前來試一下,看能不能爬上青岩山。”
文先生颔首道:“傳言中賀雲旗雖體弱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但熟讀詩書,腹載五車,而且賀家連續幾代都有考中進士跟舉人的,甚至他叔祖父還中過探花,你能跟他結交,也是一件幸事。”
餘舟猜到賀雲旗家裏條件應該不錯,只是沒想到居然是書香世家。
文先生看他一臉古怪的表情,便問:“還有什麽事嗎?”
“還有最後一件事,”餘舟收起思緒道,“是跟溫良有關的。”
文先生聽他提到餘溫良,不僅正色了許多,就連腰背都挺直了一些,“你說。”
“之前我聽裏正說,您是想讓溫良過了十五再參加縣試,那就會比我晚一年,”餘舟道,“其實我覺得以溫良的學識,後年就可以下場,而且就算不成,提前适應一下環境也好。”
文先生聽他說的是這個,緩緩舒了一口氣,“之前我想讓他過了十五再參加縣試,也是看他年紀小,身邊又沒有能作伴的人,便想着等他懂事一些再說。等你拜了我做先生,又看你最近一段時間進步神速,我其實也在想要不要讓他跟你一同參加縣試。”
餘舟道:“跟我同一年參加的話,就可以互相作保,不用擔心有誰作弊被連累。”
文先生顯然也是這個想法,只是聽餘舟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覺得不太好,就把人往外趕,“你以為縣試是什麽地方,有幾人敢作弊,去去去,你趕緊回去,我等會兒還要教其他人寫字。”
餘舟從他的語氣裏,聽出讓餘溫良後年一起參加縣試是沒什麽懸疑了,便行了個禮,聳聳肩走了。
在九月九登高會來臨之前,還有一個節日,那就是團圓節——中秋。
餘舟跟錦川雖然只有兩個人,但對他們而言,都是多年來再次擁有一個家,所以八月才步入中旬,兩人就開始做起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