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嬸子莫動。”餘舟說着迅速把背簍提開。
他的速度太快,桂嬸子雖然把手伸進了蓋着樹葉的背簍裏面,但也只指尖碰到一點微涼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感受到是什麽,背簍就已經被提走了。
“怎麽?”桂嬸子一擊沒能得逞,便吊起一邊眼睛問,“買了好東西,嬸子看都不能看了?”
“嬸子誤會了,”餘舟表情陳懇,卻絲毫不讓她有接觸背簍的機會,“這上頭是癢癢草的種子,我怕掀開後風吹到您身上,會讓您難受。”
接着又問:“我看您指尖好像有點紅,剛才沒碰到吧?”
癢癢草這東西是陳豐告訴餘舟的,那幾天他們在落楓坡做工,待在一起的時間長,陳豐又是個話痨,叭叭叭跟餘舟說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這癢癢草,說是人一旦接觸種子,半天不到,身上就會長紅疹、瘙癢難耐。植株卻可以防蚊,把葉子搗爛塗在蚊蟲叮咬的地方,更是有奇效。
當時餘舟就想着,可以弄點這樣的草種在屋周圍,頂多是看着點,早些砍了不讓結種子就是。
剛才見桂嬸子伸手就來摸背簍裏的東西,餘舟心裏反感得不行,又看她頭發油膩,身上的衣裳也不怎麽幹淨,便突然生出這麽一計。
也好在他從鎮上出來後,就折了些寬大的樹葉蓋在背簍上面,不然也沒法唬人。
桂嬸子懷疑地看着餘舟,“別胡說八道,你買癢癢草的種子做什麽?”
“種院子周圍防蚊蟲的,”餘舟蹙着眉,支支吾吾地問,“嬸子,您真沒覺得哪裏難受?”
桂嬸子本來是不信的,但被餘舟這态度鬧得又忍不住有些懷疑,尤其這會兒,她感覺耳朵後面突然癢得有些異常,很想伸手去撓撓。
他們說話的時候,後面那三人也走了過來,其中那婦人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桂嬸子張了張嘴。
餘舟哪會給她說話的機會,立馬焦急地回道:“我從鎮上弄了些癢癢草的種子回來,桂嬸子剛才好像不小心碰到了。”
“那還杵在這裏做什麽,趕緊回去弄點淘米水泡着啊。”婦人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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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看起來像是桂嬸子丈夫的男人則道:“癢癢草種子這種東西,你就不會好好收起來嗎?”
餘舟聽了忍不住想翻白眼,但他既然選擇了委婉應對的方式,也就不好大聲回怼是她把手伸進背簍裏去的,只能撇了撇嘴低聲道:“我沒想到嬸子手那麽快,沒來得及阻止。”
“還說這些做什麽?”剛才讓趕緊回去的那婦人問桂嬸子,“你碰到了背簍裏的東西沒有?”
“好像……碰到了一點點。”桂嬸子回憶了一下剛才指尖的感受,接着沒忍住又在耳後撓了撓。
婦人傾身過去看了眼:“都抓紅了,趕緊回去洗洗吧。”
被她這麽一說,桂嬸子感覺除了耳後,身上別的地方也開始癢了,便再顧不得餘舟,拉着他丈夫就急匆匆地往回走。
跟他們一起的那對夫婦自然也跟着一起。
他們走出一段距離後,剛才說讓趕緊回去的那婦人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餘舟一眼。
餘舟淡定地回望。
等看不到那四人的身影後,他才背起背簍繼續趕路,只是速度不敢太快,怕追上了那幾人又惹麻煩。
有了路上這一出,就連進村子的時候,餘舟都是繞了條偏一些,但人少的路。
到家的時候錦川正一個人在屋檐下繡花,看到餘舟進來,便連忙放下手裏的針線,要去接他背後的背簍。
餘舟:“這個重,我直接放竈房去就好,你給我倒杯水吧。”
“好。”
放下背簍後喝了杯錦川倒的水,又稍微歇了會兒,餘舟才開始整理買回來的東西。
蓋子背簍上的樹葉被拿開後,露出了最上面一層的生姜。
本來像生姜番薯因為沾有泥土,應該放在最下面,棉布跟話本空白冊才應該放上面。
只是在鎮上買東西的時候,餘舟就怕遇到有村裏人想看他買了什麽的,才把棉布跟話本壓在最下面,中間用裝着布袋的米隔開,再放紅薯跟生姜。
錦川拿了個籃子過來,把生姜撿到籃子裏,看到裝了小半籃子的生姜,不由有些疑惑,“怎麽買這麽多生姜。”
“炒葷菜的時候放一點在裏面會香一些,”餘舟道,“多的用柴灰蓋着,等天氣暖和一些了,就種地裏去。”
生姜下面是番薯,錦川從第一眼看到起,就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餘舟問:“怎麽了?”
“那個……”錦川遲疑道,“番薯我以前吃過,長了芽的會沒那麽好吃。”
餘舟失笑,“這個是我特意挑了帶芽的,等會兒就種前面那塊菜地裏去。”
“哦。”錦川不自在的別開眼,暗道自己什麽時候變成看到什麽就想到吃的了。
餘舟把米袋上的肉拿出來,肉是用泡軟的幹荷葉包着的,不擔心會弄髒手,他遞了塊給錦川,留了一塊放在自己身邊:“我還買了兩斤肉,等會兒給陳嬸家送一斤過去。”
“應該的,”錦川點了下頭,陳嬸一家幫了他們許多,從他到這裏後,吃的就拿了不少過來,更不用說他現在穿的這身衣裳的布料,也是陳大娘送的。
接着把米也拿出來後,餘舟把細棉布給到錦川,又從荷包裏數出四十二個銅板遞過去,“這是賣荷包跟帕子的錢,除去細棉布的八文,還剩下四十二文。”
“怎麽會這麽多?”錦川詫異地張大了嘴。
餘舟揚了揚眉毛,“店掌櫃說你的針法跟我們這裏的不同,我覺得特別的就應該更值錢一些,所以帕子賣了十五文,荷包二十文。”
說完看到錦川兩眼發光地看着自己,餘舟忍不住想剛才的表情是不是太得意了一些,又連忙揚起一個贊許的微笑,“所以還是你繡得好。”
錦川‘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接着搖了搖頭道:“錢你收着就好。”
“那怎麽行,”餘舟立即道,“這是你繡的東西換來的。”
“可我每天吃的東西也是用錢買的,”錦川指了指竈臺上的肉,“還有每回買肉的錢,也都不少。”
他說的确實也有道理,兩人現在吃的幾乎都是花錢買的,要是放一天前,他這麽一說,餘舟或許會接下一部分的銅板。
但今天既然收了他送的荷包,事關男人的某種尊嚴,對着這幾十個銅板,餘舟怎麽也下不了手拿,便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你先收着,等我沒錢用了再問你要。”
“我……”錦川猶豫了一下,還想再說什麽。
餘舟輕嘆了口氣,使出殺手锏,“你真要跟我分這麽清嗎?”
果然,這話一說出口,錦川便立馬搖了搖頭,紅着臉把銅板收了回去,不敢擡頭去看餘舟的眼睛。
餘舟笑了下,“你把米倒米缸裏去吧,我去趟陳嬸家。”
說完就拿起一塊肉出了竈房,怕再留在那裏,錦川臉會紅得更厲害。
兩家最近走得近,餘舟在門口喊了聲,也不待陳嬸家的人來給他開門,就自己進了院子。
結果在屋前面轉了一圈,都沒看到有人在家,就連陳大娘都不在,喊也沒人應。
他有些疑惑,但也沒多想,見堂屋的門是敞開的,就進去把肉挂在了牆上的木釘上,出來的時候,陳豐正好推開院子的門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都愣了下。
陳豐:“你來有什麽事嗎?”
“我剛才從鎮上帶了些東西回來,給你家送了點過來,看你家沒人,就挂屋裏去了。”餘舟道。
“哦,我爹娘應該去地裏摘菜了,奶奶應該在後面喂雞。”陳豐不太在意地道。他倒不擔心餘舟會做偷雞摸狗的事,曾經餘舟懶成那樣都沒偷過村裏誰一瓜一果,現在就更不用擔心了。
餘舟道點了下頭,“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陳豐叫住他,“我剛才回來的時候從村裏過,聽到有人說你招惹桂嬸子了?”
他雖然話多,但該保守的秘密一點也不會說出去,所以餘舟也沒瞞着他,“她想翻我的背簍,我就吓唬她背簍裏放了癢癢草的種子。”
陳豐愣了下,難以置信,“她信了?”
“半信半疑。”
“你可別說,聽到癢癢草的種子,我都覺得身上發癢了,更別說她那邋遢樣。”陳豐搖了搖頭,接着又道,“不過這麽一鬧,她怕是要記恨上你了。”
餘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記恨就記恨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當時那種情況,我總不能随便讓她翻我的背簍吧。”
“也是。”陳豐擺了擺手就要進屋。
餘舟想到了什麽,又連忙叫住他,“對了,你知道哪裏可以找到幹的桃木嗎?”
“你要幹的桃木做什麽?”陳豐疑惑道。
“自然是有用。”
陳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爹去年冬天就砍了根幹桃樹回來,樹枝都截斷收起來了,你要多少?”
“七八寸長,擀面杖粗細就好了,”餘舟道,“要筆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