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錦川沖動之下把荷包遞出去就有些後悔了。
他原本的計劃是想再等上一段時日,等餘舟徹底習慣他的存在後,再把荷包送出去。
不然也不會前兩天就把荷包繡好了,卻一直放在針線籃子的最底下沒去動。
都放了兩三天了,結果剛才被餘舟這麽輕飄飄地一問,他就沒忍住拿了出來。
果然還是太着急了一些。
餘舟看着荷包許久都沒有說話,他沉默的時間越長,錦川的心就止不住地往下沉。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錦川覺得拿着荷包的手都有些撐不住了的時候。
餘舟終于說話了。
只是話裏的內容卻讓他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低頭看着腳尖,牙關咬得死死的。
他不是那種沒什麽主見的哥兒,在繡荷包之前,他就已經把自己要做的事情想得很明白。
“我确定。”錦川的聲音很低,卻異常的堅定。
他的樣子實在是太難過了,餘舟看着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牽扯了一下,忍不住便伸出手去,想碰碰錦川的頭。
只是還沒接觸到頭發,餘舟的手就停住了,隔空虛虛地順着錦川的頭發撫了下,認真道:“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希望你做的事情,是基于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如果有受到外力或是其他因素的影響,那暫時就不要去做,或是等考慮明白了再去做。”
錦川一下子就紅了眼眶,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是否願意。
父親跟繼母就不用說了,就連母親在的時候也是,也只認為他應該怎麽做,而不是他想怎麽做。
這種能夠自己做主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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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荷包繡好後我就一直在想,”錦川低聲堅定地道,“已經想得很明白了,這就是我想做的。”
餘舟怔了怔,接着便啞然失笑,暗道确實是他鑽牛角尖了,感情的起因,本來就有萬千種。
他又看了眼錦川手裏的荷包,便伸出了手。
結果因為錦川太過緊張,把荷包捏得死死的,他這輕輕地一拿,居然沒能把荷包從錦川手裏拿過來。
餘舟失笑,“這是又不想給我了?”
“不是不是,”錦川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我……”
兩人的視線對上,錦川覺得自己臉都在燒,他飛快地把荷包往餘舟手裏一推,就轉身往屋裏走,“我回去繡帕子了。”
說完迅速地跑進偏屋,等踏進門檻後,又想起有重要的事情忘了跟餘舟說。
他現在是有些不敢出去跟餘舟面對面,但忘了的事情也很重要。
兩種情緒互相較量了一會後,終于分出勝負,錦川墊着腳尖走到門口,緩緩地伸了個腦袋出去。
他本來是想先看下餘舟在做什麽,好方便說接下來的話。
結果剛好撞上餘舟把銅板從舊的荷包裏,倒到他送的那個新的裏面。
錦川突然就覺得不緊張了,不再偷偷摸摸,站直了身子走出去道:“你等會兒去鎮上的時候,幫我再帶一尺細棉布回來,家裏剩下的這些縫不了幾個荷包了。”
“好。”餘舟笑了笑應道,剛才他還以為錦川在他從鎮上回來之前,都會躲在偏屋不出來呢。
結果錦川不僅出來了,還比他想象中要大膽的多,瞄準了他手裏舊的荷包問:“那個舊的你不會用了吧?我拿去改點其他的小東西。”
都爛成那樣了,就算手再巧,餘舟也不信還能改成什麽小東西。
不過既然錦川想要,餘舟也不拆穿他的小心思,走過去把東西給到他後,就道:“那我去鎮上了,你還有什麽要帶的麽?”
“沒有了。”錦川捏着那個舊的荷包搖了搖頭。
這次去鎮上只有餘舟一人,途中沒人聊天,只顧悶着頭趕路,半個時辰多一點,他就到了鎮上。
第一件事他就是去常寧書肆把抄好的話本交了。
夥計看到他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把人帶到櫃臺邊說:“我還以為您要明天才會來。”
“剛好這幾天沒什麽農活,就安心在家抄書了。”餘舟道。
“不瞞您說,”夥計道,“我們今天上午剛好把這本話本的最後一本賣出去,正愁下午有客人要的話沒貨,您就給送來了。”
餘舟從背簍裏把帶回去的樣本,以及他自己抄好的那兩本話本,一起拿出來遞給夥計,“我也是想着把抄好的交了,好再拿兩本回去抄。”
“您稍等,我要先核對一下。”夥計道。
這是必要的流程,不核對的話怎麽會知道有沒有抄錯或是抄漏,餘舟擺了擺手就在一邊等着。
夥計拿着話本進了裏間,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串銅板,略帶傾羨地把銅板遞給餘舟道:“這是先生的酬勞,一共一百一十文,您數一下。”
餘舟挑了下眉,“不是說好的五十文一本麽?”
“我們掌櫃的說先生的字清雅自然,且整本都沒幾個錯字重寫的,有一本前後字體都一樣的,可值六十文。”夥計道。
餘舟有些尴尬,夥計說的那本前後字體一樣的,應該是第二本,第一本他尚有些不習慣,前面幾頁的字雖然工整,但确實不如後面的。
不過能多十文錢,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驚喜。
夥計又問:“您這回是繼續抄這本話本,還是換其他的?”
“還是這本。”餘舟想也沒想地道,他現在的目标是賺錢,又不是看話本,換那麽多做什麽。
手裏這本話本抄過兩遍之後,他就已經差不多熟悉了內容,之後抄起來也會更快。
從書肆出來後,餘舟就去了上回買繡線的那個布莊。
他一踏進門檻,掌櫃的就問:“客官這回是要買些什麽?”
“您先幫我看看這兩樣東西。”餘舟不疾不徐地從背簍裏拿出錦川繡的東西,遞給店掌櫃道。
掌櫃的接過後,還沒細看就問:“上回那哥兒繡的東西?”
“是。”餘舟點了點下頭,含笑看着掌櫃的把荷包跟帕子一樣一樣的擺在櫃臺前,仔細地查看。
片刻後掌櫃的擡起頭,微微蹙眉道:“這跟我們這裏繡花的針法有些不一樣啊。”
餘舟可沒忽略他剛才看到荷包上的繡花時,眼裏那一閃而過的光彩。
不過掌櫃的想要磨叽的話,那他更不能着急,便笑着問:“那您覺得多少錢合适?”
掌櫃的猶豫了一下,才道:“帕子十文,荷包十五文,你看如何?”
說完不待餘舟接話,他又立馬補充道:“針法跟我們這裏不一樣,我收了能不能賣出去尚不确定,還需要擔一定的風險。”
“非也,”餘舟笑了笑道,“掌櫃的開布莊肯定知道,像衣物飾品這些東西,從來都是新鮮的花樣更能賣出好價錢,這幾個荷包跟帕子質量如何,掌櫃的比我這種門外漢更清楚。這樣精致的荷包跟帕子若會賣不出去,那其他的……”
說完他聳了聳肩,意思很明顯。
“就你這番話,我看可不像門外漢,”掌櫃失笑,接着指腹又在帕子的繡花上輕輕感受了一番,才擡頭道,“你看這樣如何,今天你送來的帕子跟荷包也就幾個,我先按帕子十五文錢,荷包二十文,若是之後我東西賣得好,後面就再給你漲價,若是不好,就只能降回之前開的那個價錢。”
“成。”餘舟點了點頭,“再給我量一尺的細棉布。”
“是給那哥兒帶的吧?”掌櫃的道,“九文錢一尺,給你算八文。”
餘舟笑了下,“那就多謝了。”
一個荷包跟兩張帕子,一共賣了五十文,減去買布的八文,還剩下四十二文,比錦川之前告訴他的價錢多出了十五文。
餘舟很是滿意,但轉念又想到,要是不送給一個荷包的話,錦川會賺得更多。
他突然就感覺到了某種危機。
東西賣了就有了錢,下一步就是去買必需品。
家裏的米雖然還能吃到下回他抄完那兩本書再來鎮上,但來都來了,肯定要帶一些回去的,反正家裏的米缸還裝得下。
又花去四十五文稱了糙米跟白米各五斤後,餘舟想到之前炖骨頭的時候,沒有生姜的事,便問油糧鋪的掌櫃,“你這裏有生姜賣嗎?”
“有是還有一些,”掌櫃的有些意外,“不過我們這裏沒什麽人買東西,放在那裏有段時間了,都幹了,你要是想要的話,可以便宜些賣給你。”
只要不壞,生姜幹一點餘舟倒是無所謂,“我先看看吧。”
掌櫃在角落裏翻了好一陣,才翻出個小竹筐,裏面裝了約莫兩斤左右的生姜,除了像掌櫃說的那樣,幹巴巴的發皺之外,還有些已經冒牙了。
店掌櫃有些尴尬地問餘舟,“這樣你還要嗎?”
冒牙不影響食用,而且等天氣再暖和點,還能作為種子種下去。
餘舟便道:“先稱一下,看多少錢吧。”
掌櫃的過了下稱:“一斤八兩,本來我是賣六文錢一斤的,這些你要的話,一起六文給你吧。”
“行。”餘舟沒有猶豫,決定買回去吃不完的就留着做種子。
掌櫃的見他這麽幹脆,又問:“我這裏還有幾斤車隊帶過來的番薯,你要不要也看看,據說西北那邊的人種得多,産量比玉米還高。”
番薯不就是紅薯麽,這個确實産量高,而且紅薯尖還能做菜,紅薯藤也能喂豬,餘舟有興趣!
于是在掌櫃的推薦下,又花了十六文,買了四斤紅薯。
這一下,抄書賺的一百一十文,就只剩下四十三文了。
他之前還跟錦川說了,這次來鎮上就買肉。
男人說話要算話,而且知道多長時間就能抄完兩本書,餘舟确實也沒之前那麽焦慮了。
于是又去豬肉攤子上稱了肉。
今天買的東西加起來都快二十斤了,把背簍塞得滿滿的。
餘舟現在的身體缺少鍛煉,做些輕松的活還好,像這樣背着二十來斤的東西,走了兩刻鐘左右後,就覺得肩膀勒的厲害。
見時間還早,他便把背簍放在路邊打算歇一會兒。
結果他才坐下沒多久,就聽到轉角有說話的聲音傳來。
餘舟猜測應該也是從鎮上回來的村裏人,他今天買的東西多,不想被大家看到多生事端,便站起身打算先走。
結果還沒把背簍背到背上,就聽到路那頭有人道:“那不是餘舟麽,等等大家一起走啊。”
餘舟回頭就看到兩男兩女,其中一人他認識,正是之前陳豐讓他避開的桂嬸子。
他這一停頓,桂嬸子已經快步走到他旁邊,伸手就要去翻他的背簍,“這麽多東西,快給嬸子看看都有些什麽。”